“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公子啊……”
熙攘集市里有那说书人在茶楼里说着才子佳人的故事,三尺醒木这么一拍,将听客们自故事中惊醒:
“能令那好逑公子散尽家财也要护着的姑娘究竟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人群散去,有白衣公子素扇轻摇端坐那里,一双星目炯炯,忽而似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般,弯眸笑了,那气质当真是公子温如玉、世无双,手中茶盏搁下,碰出清响,身旁小厮走到说书人身旁给了一锭纹银作赏钱,那说书人抬眼望来,险些下跪,却是被小厮扶住了:“草民多谢驸马爷。”
“你说的好,这是应得的,我且候着下回分解。”这驸马爷一推眼前空了的茶盏,起身便出了茶馆,他昂首望天,天空湛蓝如洗,阳光夺目,“缘何散尽家财么?沐晴,你说,是缘何?”
那被称作沐晴的小厮上前来:“小的只知公子家财散不尽的。”
“哈哈,是了,散不尽的。”驸马爷轻笑,合上折扇,“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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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当朝九公主究竟是什么模样,大约在百姓印象里都是她一袭素衣嚷着不愿随戍城军回宫的模样吧。
那九公主自小就淘气,总是变着法溜出宫,令皇上与她那身作太子的嫡亲兄长秦霜很是头疼,只是这回可还是要面见使臣的日子,这最是受宠的公主又不见了踪影,可如何是好?皇上还想着要让那使臣见见自己倾国倾城的女儿呢。
“到这儿,总没那么容易找到了吧。”九公主抚着胸口,那下面还是正在狂跳的心,她环顾四周,此处正是关家的街,两旁几乎都是他家铺子,也不怪关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这东西是真的好,精致又耐用,上至家具,下至成衣,那都是个顶个的好,饶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公主也难免对其刮目相看。
九公主见了那成衣铺子架上的凤冠,生了好奇,踮足想去拿下来,掌柜还未制止,就有一双手捧着凤冠替她拿下来了,九公主抬眼所见,是面容清隽,眉目如仙的白袍男子,他笑意温润正望着自己,一时间羞红了脸支吾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姑娘是要成亲么?怎的是自己打点?”开腔的嗓音亦是温柔,听来似有春水淌过心尖,九公主接过那沉重凤冠,垂眸道:“浑说什么,本公……本姑娘还不想嫁人呢。”
“是么……”那公子也不去将凤冠拿回来,笑盈盈望着九公主,没再多说,倒是掌柜的将沉默打破:“公子怎么来了?可是昨儿账目出了差错?”
“只是路过,瞧见这位姑娘,便顺手帮了一把。”
这下若是不知道他身份,九公主也是白白在宫闱里成长起来了,她颇有些惊异,眼前这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竟是那传闻中几要富可敌国的人么?“你是关河洲?”
“在下确是关河洲。”
“可是那所谓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公主双手捧着凤冠放在头顶,沉重的分量令她手只能举着借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河洲语气轻佻,手中素白折扇合上,趁着眼前人无法腾出手来,挑起她下颚,“公主,还是回宫吧,外国来使,如此可不成体统。”
九公主被这么一调戏,纵使面皮再厚也是面对着这样一张俊逸皮相涨红了脸:“还……还谈体统?你知道面前的是公主还这般又是成何体统?”
她不禁拔高了嗓音掩饰不安,反倒逗乐了关河洲,他低低的笑声令公主面色更红了,等到笑够了,其实也没过多久,他伸手接过公主头顶的凤冠,道:“若是公主出嫁或是招驸马,来我家铺子里订制轻些的凤冠吧,毕竟这按寻常分量制的,公主顶不住的。”
“父皇说要再留本公主几年的,你不许浑说,而且,才不要给你们这种奸商赚钱呢!”
“公主人美心善,自当是不该给我这种奸商赚钱的,应当有自己的好姻缘。”
他早前就久闻公主大名,偶尔也见过几回,觉着有趣留心几分,倒是如今当真遇上了,似乎也无话可说了,光是眼瞧着这娇俏人儿如炸了毛的猫儿,就觉得愉悦至极,因而这一说好姻缘,倒也是想看看这公主会是怎样的婚配。
也不过多少时日,将公主亲自送回宫门口的关河洲听闻了一个消息,那日他一语成谶,当真是将小公主推回和亲的火坑里,他蹙眉合扇,一手托腮,食指轻叩面颊,抿唇思索了片刻,就吩咐人要去向宫中争取一把处理公主远嫁的事宜,只是这话刚出口,一回头就看见小公主在那儿抽抽噎噎跑过来,拽着他衣袖:“不行不行,谁都不许去给我安排嫁妆,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嫁人。”
关河洲挑眉,垂眸看着心里没有男女大防的公主,顺势就将小公主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背安抚起来:“行行行,不嫁不嫁,公主这样跑出来,可又是偷跑的?嗯?”
“那是当然啊,难道还会是宫人送我出来么?”公主大声嚷嚷,并无半点皇家金枝玉叶的模样,如此看来,哪怕是皇家公主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罢了,她嘀咕道,“罢了罢了,你们都巴不得我快些远嫁,好省去在这儿时不时得费心思找我的麻烦。”
关河洲不由自主就笑出声来,轻抚嘟起嘴的小公主发顶,弯眸道:“无妨,有我关河洲在。”
这承诺兴许公主不明白,却是关河洲最令人心安的保证了,此人深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是人脉甚广,这除却入仕,世人皆信好逑公子无所不能。
他当真为公主散千金,将那南面毗邻的国家摆平了,是去面见圣上,又许诺供给南国布匹三千,银两无数。
皇帝还当这赫赫有名的好逑公子是要作甚,原来只是想强留公主,也并未接到他求娶公主的要求,反倒是那在好逑公子府上住着好些日子的公主,不知被喂了什么迷魂汤,死乞白赖要招他做驸马,关河洲不为所动,仍是每日一如往常,处理着自己的事务。
这世道,商人仍是不受待见又离不了的,皇帝也颇为无奈,他勉强笑说若是关河洲愿意入赘当驸马,那也无妨不是?毕竟招个富可敌国的女婿何乐而不为?
“你娶不娶我啊?都为我散尽千金了,还说对本公主并无情意吗?”
“谁家姑娘这么不知羞,扯着男子求嫁的?”关河洲无奈搁下笔,宣纸上洇开一大片墨迹,“要男子入赘,公主可知是何意?”
公主思索片刻,涨红了脸,也不再说什么,就跺跺脚回宫去了。
所幸第二日,关河洲就受召入宫了,皇帝与之密谈过后,他当真就被封了驸马爷,迎娶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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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河洲!你又出去不带我!”公主鼓着腮帮瞪向跨入府门的驸马爷,沐晴替关河洲解了外袍,就退出去了。
这驸马爷也不先来哄公主,慢条斯理饮茶入腹,才悠悠开口:“公主今日又去哪儿玩了?”
“胡……胡说什么,本公主才不像你,整天不是去茶楼听书就是去看戏班子。”
“原是跟在下出去了。”
关河洲眉眼一弯,总结道,直将这公主羞恼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