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钰奇历101年6月,卡美拉都,圣薇王府
古越柯炆刚刚送走四将军墨轩,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封由大将军竹宫长晟和二将军豪月堇桐亲自书写的信件,墨轩此次拜访所托付的事情太大了,纵然是做了十一年圣薇王的他,也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答应他,但是仔细想想,这又是不能不做的事情,虽然他有些不情缘,但还是应了下来。
值夜的仆从将会客厅内的烛灯都换成了新的,偌大的厅室内被照射得如同白昼,送走墨轩后,柯炆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没有动一下。
“父亲,您叫我?”古越嘉澈在门外问道。
“进来吧!”柯炆没有想到嘉澈来的这么快,或者说他不希望嘉澈来的这么快,他希望时间过得越慢越好,这样可以留给他充足的时间来坚定自己的决定。
十九岁的古越嘉澈已生得亭亭玉立,褪去小女孩神色的她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十分得体,一点没有辱没她圣薇王府二小姐的身份,因是将要就寝的缘故,乌黑的头发没有扎起来也没有佩戴任何头饰,反而映衬出她自身具有的如兰气质。柯炆看着自己的女儿,恍惚间觉得是大女儿嘉汐,四年前的事情,一直是萦绕在柯炆心头挥之不去的痛。
“父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行过礼后,嘉澈笔挺站立着,等待父亲的指示。
一直以来,柯炆对于嘉澈的爱护是最少的。嘉汐是长女,又是自己内心选定的王位继承人,而嘉澍则是幼子,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孩子,嘉澈居于中间,总是被自己忽略,不过好在这个孩子生性乖巧,温静淑柔,性格也是安安静静的,与生人前有些害羞,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得到的关注比较少,至少十九年的光景她从来没有让柯炆感觉出来。
作为父亲,柯炆设想嘉澈未来有一天寻一个喜爱之人托付终身,待自己寿终之后,她随夫君出府自立,嘉澈十岁那年为探访故师柯炆曾带她去过一趟月港城以北的周水村,嘉澈一直很喜欢那个小渔村,或许等她出府以后,就会把家安在那里。
不过这一切的设想都要在今晚之后沦为泡影了,不,应该说在四年前得知嘉汐战死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
“父亲?”见柯炆一言不发,嘉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经由嘉澈提醒,柯炆才从刚刚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伸手指了指两侧的椅子:“坐!”
嘉澈顺从地坐到椅子上,内心有些忐忑,这么多年,除了上次深夜里召自己来告知大姐的死讯,柯炆再也没有这么晚找过自己。
柯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算起来你也快二十岁,为父觉得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嘉澈抬起低垂的眼眸看向父亲,她知道父亲接下来说的便是关乎自己与整个王府命运的大事。
“你大姐不在了,弟弟也尚年幼,为父觉得能承袭这圣薇王位的也只有你了。”
嘉澈早已明白自己肩负的使命,只不过没想到父亲竟会这么早就告诉你自己,少女愣了一下神,旋即回答道:“是,父亲,女儿明白!”
“我本不想这么告诉你的,但是事出突然,只得如此。”柯炆突然发现嘉澈的脖颈上戴着一枚自己没见过的玉坠,墨绿色的玉石被打磨成水滴的形状,仿佛是一滴眼泪悬在她的身上。“你那颗玉坠是?”
“哦,这是别人送我的。”来时匆忙,嘉澈忘了把玉坠取下来,嘴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是长义送的。
“给我看看。”
嘉澈从小心翼翼地取下玉坠,又小心翼翼地送到柯炆手上,一系列动作下来根本没敢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同柯炆对视。
“这是流霜吧?”柯炆只看了两眼,就立刻认出了这枚精巧饰品。“魏明轩掌店的得意之作,只是靠钱是买不来的。”
“是!”见父亲认出了这吊坠,嘉澈回答的声音更小了。
“长义那孩子送你的吧?”
嘉澈一惊,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柯炆。她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能猜到这是长义送给她的。
柯炆淡淡一笑,招招手示意女儿把玉坠拿回去。“虽然是个名贵的饰品,但你和长义自幼熟识,蓝导王府的二公子送你这个,我一点也不惊奇。”
嘉澈上前接过玉坠,本想在身上找个地方收好,但听到父亲的话,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流霜佩戴到脖子上。
“咱们圣薇王府与蓝导王府一直以兄弟相称,这么论起来他就是你哥哥了。哥哥送妹妹礼物,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瞒我。”柯炆本不想多说,但见嘉澈的耳根已经通红,便不得不再提几句。“只不过你既已有扛起圣薇王府重则的觉悟,你与长义便只能是兄妹之情,绝不能再有其他.....”
“父亲!”觉得耳根焦热难耐的嘉澈顾不上是否合乎礼数,直接打断了父亲的讲话:“女儿明白。”
柯炆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知道嘉澈生性害羞,虽然这些年经由历练已改变了不少,但终究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圣薇王摆了摆手,算是告诉嘉澈自己不会再说了。
会客厅之内随即进入了莫名其妙的沉寂,父女二人同时哑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柯炆以父亲呵护女儿的口吻吩咐了一句,巧妙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明天我早上随我到后院去祭告先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把古越氏祖传的灵术全部教给你。”
“是!”嘉澈依例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会客厅。屋外的月光如琢,还同往常一样。
波钰奇历101年9月,落日谷南侧
落日谷南口以西大概十里的地方,是一座很老旧的瞭望台,青魁骑马来到这里的时候,猎音独自一人站在瞭望塔之上,漫无目的地向这南方望去。
“上来吧!”猎音见是青魁来了,从塔上探出头来招呼青魁。
青魁下马将缰绳递给旁边的士兵,几下子就攀上了瞭望塔,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平川,根本看不到人烟,也没有什么风景,青魁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猎音一刻不离地守望着。
“吕将军不辞辛苦前来,是有什么事么?”猎音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惊鸿剑已被他悬于身侧。
青魁并没有理会猎音,走到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向南眺望,确定什么都看不到后才张口发问:“你究竟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也看到了,什么都看不到。”猎音也没有在意青魁的问话,略带沙哑的嗓音有种让人说不清的温柔在里面。
青魁从身上取出猎音所送的香囊,本想问他其中究竟有个机巧,但话到嘴边又猛然想起其中的短信,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看到了?”猎音似是觉察到了青魁的尴尬,伸手将香囊拿了过去。“看了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青魁并不了解猎音口中的知道是指哪件事情,试探性地接着他的话回答。
猎音捏着香囊的一角,在眼前晃了两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你在丽州城遇见了什么人?”
“竹宫天诗和她的夫君。”青魁明白猎音所指并不是香囊内的短信,心里长舒一口气。
猎音的嘴角又浮现出浅浅的微笑,将香囊攥进手中,“那就不奇怪了,竹宫天诗和她的夫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是,也不是,”猎音还是保持着那种微微浅笑的表情,摘下腰间的惊鸿剑握在手中。“竹宫氏一直是葬剑如葬人,我安排将金岳剑悬于军营内醒目的地方,就是为了吸引蓝导王府的人不顾死活赶来夺取金岳剑,咱们好借机解决了他们。不过我倒是真没料到,这位大小姐来的速度如此快。”
“你的山鬼呢?”青魁突然发现猎音右手中指空空如也,那枚青色翠玉戒指没了踪影,连忙问道。
“没什么,竹宫长晟使诈,趁我不备,把我的山鬼给砍碎了。”猎音轻描淡写地答道,全然没有失去珍宝的那种痛惜的感觉,“要不我为什么把他的惊鸿剑带在身边呢,这剑虽然比不上山鬼,但好歹也是柄宝剑。”
青魁被猎音这种淡然的态度搞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失去了山鬼,他便相当于没有了任何战斗力,但他却如此淡然地待着这个危险的地方,青魁觉得与他相识多年,应是十分了解猎音的了,但此时此刻青魁才发觉,自己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他。
“你是不是觉得失去山鬼我便于这战场来说成了无用之人?”猎音又一次猜对了青魁心知所想,没等她有任何回应便回答起自己的问题:“放心,灵术就在我体内,没有山鬼,我只是没有能力发动锁鳞阵罢了。”
“你又不是御枫,体内怎么可能有灵术?”青魁不解。
“历任圣薇王都不是御枫,但他们都有。”猎音还是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哦,对了,你并不知道圣薇王府的秘密。”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