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钰奇历97年,卡美拉都,蓝导王府东院
蓝导王府作为蓝导王的居所,同圣薇王府一样,是卡美拉都除皇城外最大的宅子,王府建立之初便是五个内院的大宅子,后经百年的修整与扩充,又填西侧两院作为客院和武院,做待客和习武之用。
依照蓝导王府的风俗,府上的公子小姐二十岁成年取剑后方可开设自己的院子,所以直到去年尘封了十多年的东院才再度启用,作为大公子的宅院,而一个月前得胜归来的竹宫长晟获封大将军之位,依制本可自开将军府,但蓝导王府到底不是寻常人家,东院的规制实际上又比将军府的规制只大不小,所以长晟便没有自立门户,只是在得到了父亲的允许后休整了一下东院的侧门,将大将军府的牌匾悬于门上,以显示其将军之位。
竹宫长晟尚未娶妻,庭院只由家仆园丁打理,再加上竹宫氏历来都是习武之人,料理院子这种事情向来不放在心上,所以东院自开院其便没有什么景致,院中最大的一块空处由青石板所覆盖,周边只有数棵仅作夏日纳凉用的寻常树木,倒是四角的灯台甚是惹眼,夜幕降临时,仆从将数盏烛灯置于台上,虽不及白昼那般明亮,但用作习武之用,倒也是够了。
晚饭后,竹宫长晟就在自己院内的这处小武场内操剑习武。
“这招追风式身法要跟得上剑的速度,要快!否则的话高手一眼就能看到你下盘的破绽!”蓝导王竹宫天岐饭后休憩,想起来有事要向自己的大儿子交待,便自己一个人悠悠然走到了东院,见长晟正在练剑,便不自觉指点了两句。
长晟见是父亲来了,忙收了剑势,拾起石台上仆从给他备好的汗巾擦汗,而后走道父亲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孩儿给父王请安!”
天岐摆摆手,示意长晟免礼:“刚刚承袭大将军位,但不忘练功,这习惯还是好的,但你的剑招还是差些火候,当快不快,这是你的性子造成的。”
“是,父王教训的是,孩儿明白。”长晟自小就是这个温顺的性子,无论是在如是书院还是清枫山庄,虽有蓝导王府大公子的身份,却从未有半点的骄纵之意,书院的先生和清枫山庄的武师每次教导他都认真聆听,全盘接受,从未有半点顶嘴的想法。对待旁人尚且如此,对于自己父亲的提点长晟自然更加谦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低着头回应道。
天岐也是习惯了大儿子的性子,根本不与他视线交流,继续言道:“你的天赋虽然一般,但是这性子沉稳,遇事不骄不躁,能沉着思考应对,为父就是因为你这性子,才放心安排你做大将军。”
天岐的话虽是随口说出,但却吓了长晟一个激灵,要知道安排他做大将军这种事情只有且只能是由皇帝来做,蓝导王虽然地位尊贵但毕竟不是一国之君,说出这种话来难免会被人揣测出其他意味。长晟连忙环顾了四周,见十步之内再无父子之外的第三人,才小声提醒:“父王,话有不妥。”
“怕什么?”天岐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嗓音又高了几度。
“隔墙有耳。”长晟自知王府中有皇宫的眼线,这么多年自己早就习惯了在被窥探中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蓝导王府虽然有当年祖先在清枫山庄门前许下的百年不叛的誓言,但毕竟手握兵权,说皇帝放心那是真的,说皇帝不放心也不能是假的。
天岐见儿子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毕竟长幼有别,再加上长晟不在自己身边长大,虽有父子情谊但有些时候难免觉得有些生疏,便刻意把笑意压了下来,轻声言道:“毕竟是我自己的王府,有没有人听着我心里清楚。”
长晟听了,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其实他已经知道四下无人了,但还是忍不住又确定了一下。
“不用看了,我安排管家给你院内的仆从训话,全都不在。”天岐发现长晟的神情中还是有些许的不放心,便向前走了一步,与自己的儿子并肩而立,“我又是从房内的暗道出来的,没人知道我来你这里。”
“府内还有暗道?”长晟听到后更是惊讶了。
“蓝导王府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等你承袭王位之前,我会都告诉你的。”
长晟没有料到父亲会说出这么一句,慌忙跪在地上。“父王言重了。”
“长义虽然天赋出众,剑艺精湛,但他的心性放荡不羁,完全随了你大伯父和姑姑,是个逍遥散人;长晓那孩子生性腼腆,不喜言谈;长珊那孩子虽是有个长姐的样子,心思细腻,处事周全,但她的剑艺你也知道,没办法承袭王位,所以能继承我王位的人只有你了。”
长晟跪在地上没敢起来,低着头回应道:“长晟知道自己愚笨,让父王失望了。”
“我几时说过你让我失望了。”天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起来。“你若真让我失望了,我就不会授意朝中的势力排挤程司辑,推举你做大将军了。”
长晟刚要起来,听到父亲的话又怔了一下,略微调了一下呼吸才说道:“父王是说您有朝中势力,动用这个势力才帮我当上大将军?”
“否则你以为仅凭剿灭子灵族叛乱这种战功就能让你当上大将军?”天岐早就料到长晟会对这件事情惊讶,但真见到儿子的表情,还是未免有些失望。“豪月堇桐尚且不论,程司辑为将十年,光是这资历就胜你多少?若不是我示意几位大人提议他升任太子少师,明升暗降,现在你这东院,最多只能挂上三将军府的门匾。”
“但是祖例有训:蓝导王府只涉军职,不涉政务。”长晟的话很小声,只有父子二人才能听到。
“本王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并没有直接涉及政务。”天岐又拍了一下长晟的肩膀,“何况为父做这件事情,也是为了遵从祖训。”
“祖训?”长晟不解,但见父亲的背影,却是一片漆黑。
“晟儿,接下来为父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只能记在心里,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连你的弟弟妹妹都不能说。”
“孩儿,”长晟突然觉得父亲酱油大事告诉自己,忙行了一礼,“孩儿明白!”
“外面天冷,去你的客厅说。”
“是!”
波钰奇历101年,金泽省,落日谷
“将军,您真的要去么?”夺晨站立于蓝羽军大营门前,四周点起的火把将营门口照得通红,但营内却是一片死气沉沉,所有的将士仍在锁鳞阵的影响中,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长晟背身面对着夺晨,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惊鸿剑静静地沉睡在剑鞘之中,被火光映照着,渗出淡淡的杀气。
“将军!”过了许久见长晟仍未回应自己,夺晨忍不住又问了一下。
“去!”长晟低吟了一声,算作回应。
夺晨提枪向前走了两步,本想走到长晟身边去,但又觉得情境诡异,便又停在了那里,略微想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便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听候长晟的命令。
“几时了?”长晟问道。
夺晨看了看天空,又四处望了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属下不知,但推算了一下,应该是寅时了”
“寅时!”长晟自顾自叹了口气,拾起身边的惊鸿剑站了起来。“你有水么?”
“有!”夺晨解下腰间的水囊,快速给长晟送了过去。
长晟接过水袋,打开塞口一饮而近,虽然只是普通的淡水,但他却觉得如山间的泉水一般清凉。
“将军,您若是去,请准许我跟您同行。”夺晨再次建议到。
豪饮之后的长晟将水囊随手一扔,仍是背对着夺晨说道:“只能我自己前去,才有一线生机。”
“您真的要以一己之力对抗狄隆国的大军么?”
“程司辑说的没错,我是竹宫氏的后人,先祖能完成的事情我也能够完成!”长晟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种熟悉的英雄气从惊鸿剑身上传来,先祖的荣耀似乎已经流入他的身体里,再次点燃了血脉中奔流不息的豪迈。“夺晨,你不必跟着我,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似是被长晟周身腾起的气势所感染,夺晨也觉得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属下定完成任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晟取出自己蓝导王府的腰牌,正正好好扔给夺晨:“这是我身为蓝导王府大公子的腰牌,见腰牌如见本人,蓝羽军没有人不敢不从。我要你守在这里,巳时锁鳞阵解开之时,你以此腰牌为号令,以实际情况制定战略,全军驰援落日谷!”
“遵命!”
“但如若我遭不测,”长晟顿了一下,英雄气犹在,只是蓦然间有了几分萧瑟的味道,“你要以此腰牌号令,令蓝羽军撤退,并且将我阵亡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父王那里去,他自会派长义或者长珊来接收兵权,我要你将蓝羽军安安全全地交到我弟弟妹妹手中,明白么?”
“将军!”夺晨的眼圈红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蓝羽军的将士,你能多保一人,决不能少保一人,这是军令!”
“是!”
长晟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从地上拾起一根燃烧的火把,微微定了定神,确认惊鸿剑仍握于手中,大步开迈,向着落日谷的方向走去。
夺晨立于原地,喃喃自语道:“夺晨定不负大将军所托,愿将军得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