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的,我也是随便问问。”梁槿儿连忙摆摆手,“大叔不必介怀。”
“姑娘客气了!”
别过了车夫,她一路打听来到了墨云轩的门口。抬头一看,这是一间充满宁静和墨香房子,雪白的墙面,崭新的青瓦。宽大的门上,四扇黑得发亮的门两两对开,屋檐处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墨云轩”三个字写的苍劲有力。
抬脚跨进店堂,宽敞明亮,四周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类别的书籍。书架的上面挂着一幅幅书法字画,其中不乏真迹。看来自己是来对地方了,她暗暗高兴。
店堂的左厢就是柜台,柜台里坐着一位五十来岁,满面红光微微发福的老头,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红木雕花的椅子上,手托一柄精致的紫砂小茶壶,慢慢品着茶。梁瑾儿想这大概就是这里的掌柜了。
走上前,行了个礼:“小女子有礼,请问老人家可是墨云轩的掌柜?”
“正是老夫,姑娘怎么称呼啊?”老掌柜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茶壶,满面笑容,冲着她抱拳揖了揖。
“小女姓梁,不知掌柜高姓?”
“不才姓钱。不知姑娘是来寻书呢?还是求画啊?
梁槿儿把手里的字放上了柜台:“我来卖字。”
“哦~”钱掌柜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姑娘要卖何人的字画啊?”
“兰槿居士!”
“什么?兰槿居士?那个...我说姑娘啊,兰槿居士的真迹,市面上千金难求。仿的倒是满街都是,你字画怕是买不了几个钱的。你还是去别家问问吧!”钱掌柜耷拉下脸来,拿起茶壶坐回椅子上,重新翘起了二郎腿。
“钱掌柜,不如你先看看吧,看完以后如果你还是决定不收,那我再去别家,你觉得这样如何?”
“不用了,姑娘你去别家再看看吧。”钱掌柜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朝着梁瑾儿努了努嘴,示意她对面几家小门小面的书斋。
梁槿儿见他看也不看自己的字,便把自己打发走了,心里一阵恼火,暗骂掌柜的不识货,活该走宝!鼎鼎大名的兰瑾居士本人站在他面买字,居然有眼无珠!
也罢!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收起了画卷,挺直了背,抬腿就要往外走。
就听得此时,有人喊到:“姑娘,请留步!”接着就听到右厢里“噔噔噔”有人从楼上快步下楼来了。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位翩翩公子,大约二十三四岁,身穿一袭浅蓝软绸长袍,外套一件白色纯色轻麻敞衫,乌黑的头发被整整齐齐的拢在了一块温润细腻的白玉发冠之中。
面若中秋之月,使得五官看起来分外分明。狭长的丹凤眼,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一双嘴唇竟像涂了胭脂一样红润。一只白玉般的手里拿着一把檀木为骨,绿丝线攒成穗儿做成坠儿的折扇,穗儿上顶着一颗黄豆大小,精雕细琢的象牙九转玲珑珠。看起来气派非凡,非富则贵。
“姑娘,请留步。”贵公子三步并作两的来到梁槿儿的面前,一伸折扇,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的字可否让我看一下?”
听到贵公子说话的声音,柜台里的钱掌柜马上放下茶壶,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公子爷,你怎么下来了?”
贵公子闻声,回过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钱掌柜的立马缩起了脖子,乖乖闭上嘴巴。
她本来就是来卖字的,一听有人要看自然求之不得。
“那....公子这边请。”
重新来到了柜台前,去了油布摊开纸,平铺在了柜台上,“公子请看。”
梁槿儿铺好之后,往边上稍稍退了一点。贵公子上前,仔仔细细的把字从落款到印章看了个遍,看完了一副又去把另一幅也从头到尾看了仔细,拿扇子一拍手掌,“妙!妙啊!姑娘,你这两幅竟然是兰瑾居士的真迹!不知姑娘从何处得来?”
一旁的钱掌柜大吃一惊,用手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除了下海县靠着海货比较发达富裕意外,四周的村子都是穷乡僻壤。下海县玩得起古董字画的,基本上他都认识,没听说哪一家有收藏着兰瑾居士的字,跟没听说哪家穷的揭不开锅要靠变卖收藏来过日子的呀。
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人拿兰槿居士的字来卖?居然还是真迹!这...这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呀……
“公子说笑了。兰槿居士的字岂是寻常人家能得到的。我这两幅字不过是照了帖子临的,这落款盖章也是仿的。只是平日里仿的多了以假乱真的,倒教公子取笑了。”梁槿儿低下头,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仿的?这么可能,这起笔落笔,还有这落款,这印章,分明就是兰槿居士的真迹。你....你说这两幅字是你临的?”贵公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趴在柜台上又把两幅字仔细的看了一遍,终于他反应过来,这两幅字的墨,是新的。刚写没多久的。
于是失望的放下了画,对着她抱了抱拳:“对不起了,姑娘打扰了。”
“公子请自便。”她也不生气,福了一福身,回了个礼,开始收拾起东西。贵公子一甩袖子,又回楼上去了。
梁槿儿就是兰槿居士,她的字自然是真迹。如今有人看上了,又是个富贵公子,但为什么她自己又说是假的呢?
梁瑾儿想法其实也挺简单,当作真迹卖给这位贵公子固然能一下子赚他个三五百两,可是自己一个小姑娘带着那么多钱安全吗?家里放那么多银子银票的,她和兰妈两个女人守不守得住这些钱财?万一被人知晓了,恐怕还要招来祸事。不如当成假的卖,卖个几十两能过日子也就够了。对她来说写几幅字不废吹灰之力,几十两够她们一年的花销了。能够维持生活,这样就够了。
正想着,钱掌柜的一只手压住了梁槿儿正要卷起来的油布上。
她狐疑的望着钱掌柜,只见钱掌柜一张老脸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里一阵嫌弃。
“梁姑娘,我们来谈笔买卖怎么样?”
“什么买卖?这字你不是不收吗?”
“梁姑娘,别急嘛。听我慢慢跟你说,来来来,先坐下。”
钱掌柜把梁槿儿请到了右厢楼梯下的一个会客桌旁,搬了把椅子请她坐下,又唤来了伙计给她上了茶。然后徐徐地开口说道:
“梁姑娘,你知道刚才那位公子爷是谁吗?”
见她一脸茫然,他又接着一脸骄傲的说:“那是我们的少东家,吏部尚书的三公子,大夙国刚刚放的金榜上的头名状元,焦承泽!”
“请问....这与我何有何干系?”梁槿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咙里,钱掌柜一下憋红了脸,缓了缓气接着说道:“梁姑娘,不瞒你说,我们家公子爷那是才高八斗,对字画更是造诣深厚,你的字能临的连他都分辨不出来,老夫也是刚才有眼无珠,万望姑娘见谅。”
“见谅不敢当,只是钱掌柜和我说这些与你刚才说的买卖有何干系吗?”
“自然是有干系的,梁姑娘,你除了兰槿居士的字,可还会仿其他哪位的字?”
“这....小女还未曾试过临别家字,不过若是钱掌柜有字样,小女倒是可以试试。”
“好,你等等。来贵,去,把东厢书桌上的那几幅字给我拿过来。”
“好嘞!”
一会儿功夫,伙计拿了几卷字过来了,放在桌面上,打开铺平。梁槿儿低头一看,乐了。
这几幅字里,有两幅是她爹的字。她爹擅长作画,也不是不写书法,少而已,都是以画居多。所以物以稀为贵,他的字反倒比他的画能买的更高。
她的字就是她爹启蒙的,若说临别人的字对她来说还有些挑战性,临她爹的字,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啊!
又翻看了余下的几幅字,梁槿儿信心满满地告诉钱掌柜,她能临。
钱掌柜喜出望外,“好,好。那这样,这几幅字你拿回去临,只临字和落款,不用盖戳。一个月你给我送两幅过来,每幅我算你三两银子,另外每个月发一支笔两条墨五刀纸,梁姑娘,你看如何?”
梁槿儿飞快的的在心里盘了一下这笔账,一幅字三两,两幅六两,去了每次来回的车子二十文,可以得五两九百九十文,再省去每月买墨和字的钱,可是省了一大笔开销呢!
“好,钱掌柜,那就这么说定了。那今天我带来的字,你看.......”
“收,收,这么好的字,自然是要收的。”
“那你看价格......?”
“兰槿居士的字,虽说是仿的。但这仿的以假乱真,实在是难得之作!这样,给你一副二十两你看如何?”钱掌柜笑眯眯的看着她。
二十两一副?梁槿儿觉得太满意了,想她那个小院儿,当初她祖父母买下来也才花了三十两纹银。她的字当假的卖,两幅居然都有四十两,而且还得到了长期卖字的机会,以后兰妈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当下交了画,卷起油布,等钱掌柜取来了钱收好,便告辞了钱掌柜,出了墨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