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计划是找个新面孔混进镇南侯府,把镇南侯招兵买马企图造反的罪证给找出来。
这个人选不太好选。
历史上但凡当权的,看中一个人无非就是能力、背景和能不能为我所用这三个基本元素。
能力,当然是指这个人的自身条件。背景,指的是这个人背后的人脉关系,能带来多大利益。最后再看此人能不能为我所用,是留还是弃。
反观夏沐瑄:
论能力,文武双全,一场矿山守卫战不仅守住了自家的矿山资源,更是为大夙国开了疆,扩了土。这样的能力,别说大夙国,就算是放眼四国,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论背景,大夙首富之家,钱自然不用说,妥妥的不缺。再看他的人脉,大嫂,吏部尚书家的。三嫂,皇家的。二姐,丞相家的。四姐,桑纭国国首富家的。好家伙!不论是钱还是权,都是硬气到家了。
就这么一个人,放到镇南侯跟前,你猜他会不会放着这么个宝贝疙瘩,不想尽办法拢络?
皇帝满意了,笑眯眯的撸了撸自己的胡子,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说完问他:“爱卿,意下如何啊!”
夏沐瑄跪在地上,仰起头老实的回答皇帝:“皇上英明,臣也觉得此人选非臣莫属。”
皇帝乐了,这孩子能力那么强,居然还那么实诚,难得啊,难得!
次日,皇帝宣布放金榜,头名状元为礼部尚书三子焦承泽。所有人都看好的夏沐瑄,竟然榜上无名,连三甲都未上!
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那个说是夏家已经让皇帝忌惮了,所以不许夏家的人入朝为官了。
这个说,你看,夏家的三子,熟读兵法武艺超群,生生的赐了婚成了驸马爷。要知道我朝的驸马爷可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另一个又说,皇帝那是怕功高盖主,那夏家经济,政治命脉都握着,皇帝能不担心嘛,这不等于养虎为患吗?
不久,夏府又流出小道消息,比如五少爷大发雷霆砸了书房啦;比如五少爷今天和三少爷打起来啦;又比如说五少爷在醉花楼喝的酩酊大醉啦……
总之,在大家都着扼腕一位天纵之才就这么生生被扼杀了的时候,夏府传来五少爷和大少爷大吵一架后,打伤了一众家丁仆人,愤然离家出走了!
夏家上下急坏了,全国悬赏寻找,提供线索者,赏金一百纹银。找到人者,赏金一千两黄金!布告上还写着:是大哥错了,快回来吧,不要生气了,家里人都很记挂你之类的话。
再说夏沐瑄那日离了家,单人匹马去了哪儿呢?原来他出了门,就奔东陵郡去了。
到了东陵郡,安顿下来以后,他乔装改扮,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落魄书生,挂名在东陵府衙里,做了个刑名师爷。帮着东陵府断了不少案子,得了东陵府的赏识,又把他推荐给了镇南侯王府,当了个草头军师。就这样一点点混到了镇南侯的军事核心小集团中去了。
这就有了后来夏沐瑄偷出了镇南侯府的调兵的军事虎符,投靠王府的朝中大臣名单,以及后来逃出了东陵郡,一路被追杀至云岗村,躲进卧龙滩,养龙池边巧遇梁瑾儿这些个事儿。
这是闲话,我们言归正传。
话说夏沐瑄在兰妈的房里,靠在床上,望着房梁发呆,一晃神已经晌午了。就听院子里“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夏沐瑄一个箭步蹿到了门背后,警惕的竖起耳朵。
“小姐,金创药买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又回到床上躺着。不一会儿门被推开,就见兰妈没好气的喊他上院子里上药去。应声走到了院子,就见院子里的小桌上,摆着一瓶金创药,几根干净的布条,一盆清水一块帕子。揣着心里的一丝丝的小激动,夏沐瑄拉了凳子坐了下来,伸出手来等着梁槿儿给他上药。
等了半天,梁槿儿的房门依旧没有动静。一回头,就见兰妈一屁股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起帕子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夏沐瑄目瞪口呆的问:“你家小姐呢?”
“别看了,出去了。家里只有我给你上药!”兰妈忿忿地说到,“你还想让我家小姐给你上药?”
“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好,哼!”
他磨了磨牙,这小丫头不好相与,没想到这妈子更不好相与,看来是要前路坎坷了。
上完药包扎停当,低头看了一眼几乎被包成猪蹄子的手腕,夏沐瑄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兰妈的敌意。无语又无奈之下,走回来兰妈的房间,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白天人多不能出门,等晚上村里人都睡下了,他才可以出去四周打探打探。
话分两头。
梁槿儿吃过早饭,给夏沐瑄清洗过伤口以后,回了自个儿的房间。收拾干净桌面,又从房间另一边的箱子里,取出了笔墨纸砚。铺好了纸,用纸镇压上。匀了墨水,蘸了笔开始书写。
兰妈算得上是一个很能干很会过日子的女人了。她可以把一份菜分成两三顿做法,每顿可以做出不同的做法和味道。可是,再能干的女人也架不住“没钱”两个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老宅里每月会有五两银子的月钱分派下来,只是老宅子远在京城,任谁也不会愿意千里迢迢每月过来给她们送银子的。
只有每年过年前,老宅子里的采办,上东面靠近南海的下海县采买海货的时候,会顺路弯到云岗村把她们下一年的银子带过来。
可是去年年前,那个采买却没有出现。开了春,梁槿儿写封家书,托了人带回老宅子里问银子什么时候送过来。带信的人回来说老宅里的人回复说“知道了”三个字,便把他打发了。
如今已经六月了,家里兰妈以往省下来的银子,也已经捉襟见肘了,要想办法赚点钱才是。
她的爹举人出身,画得一手好画,在京城书画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耳濡目染之下,梁瑾儿虽在画画造诣上,没得到她爹的半点真传。反倒在书法上,小小年纪却已经是自成一家。
独创的一手槿体,现在已是京城不少才子才女,竞相临摹的热门字帖。
而她以兰槿居士落款的字,一副也渐渐有了千金难求的趋势。
坊间传闻兰槿居士是位隐士高人,视富贵权势如浮云。终日泛舟湖上,寄情山水之间,洒脱豪迈。所书之字只赠与有缘之人,而收到字的人呢,也多是小心珍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买卖。
所以兰槿居士的书法真迹市面上是少之又少。临摹赝品都是有许多,其中临摹的好的,倒也能买个十几两到几十两不等的价格。
梁槿儿不禁轻笑了一下,坊间的人只怕做梦也想到,他们口中洒脱豪迈的隐士高人其实只是个被家族抛弃在这荒山野岭,困在这一方小院里无人问津,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泼墨挥毫,下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再落下款盖上戳,她放下手里的笔,站远了两步看了看“财源广进”四个字。
满意的拿开纸镇,拿起这张字,把它晾在桌子旁的的椅背上。又洋洋洒洒的写完“家和万事兴”这几个字。
落款盖章晾干以后,她把两幅字卷好,外面又包了层油布,拿在手里打开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不经意的从兰妈房间开着的窗户里,看到夏沐瑄望着房梁发呆的侧脸,忍不住感叹造物的神奇。如此精雕细琢的侧面,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再多几眼,就这么一直望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腻。
走出了院子,梁槿儿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脸上有些微烫。自己是怎么了,别忘了昨天这人还酸不溜丢的酸自己,还面不改色的杀了人,这人......唉……别管这人了,这人与自己终究是个过客。
世上美好之物何其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拥有美好事物的能力的,若强求拥有不属于自己能力范围内,该拥有的美好事物,只怕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祸和痛苦!求而不得的痛苦,遭人抢夺的灾祸!
甩了甩头,甩掉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梁槿儿捧着手里的画,向赵家屯走去。
赵家屯是去下海县的必经之路,每天路边会有一些马车往返于赵家屯和下海县之间,车资不贵,也就十文钱一个人。
她想去下海县卖字,因为那里是大夙国最大的海货贩卖地,经济繁荣,商铺琳琅,人口众多。自己的字只有去那里的书斋画廊才能买个好价钱。
坐上马车,一路无话。
到达下海县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下了马车以后,梁槿儿伸了个腰,捶了捶自己的背,找到了车夫问了个好:“小女子有礼了,敢问大叔,这下海县最大的书斋叫什么名字,大叔可知如何去?”
拉车的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一脸络腮胡子,常年的风吹雨淋,使得他的皮肤看起来又黑又亮。
听到有人问话,连忙回礼:“你好,姑娘。这下海县最大的书斋小可听说叫墨云轩,在东街四喜楼的后面。具体怎么去,小可就不知道了,那里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小可...小可未曾去过,姑娘不妨去找别人问问。”说罢,摸摸头尴尬的对着她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