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表现让杜雷暗自心忧，他又掐住奎尔坎的脖子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放开我。”奎尔坎说道：“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对我动手动脚。”
一说到这个祂就有些悲戚，曾经高高在上的自己，现在却必须如此委曲求全。
杜雷松开了手，等待着对方开口。
奎尔坎的目光好似看向极遥远处，在杜雷的逼视下缓缓说道：“如果现在我在这里制造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类，再将你的记忆全数灌入他的脑中，那么他是你吗？”
“当然不是。”
“就是这样，你所看到的那个女人，也不过是在那肮脏的躯壳中灌注了属于人类的记忆，残缺不全的记忆。”
杜雷一阵沉默，许久后才继续问道：“那么现在的辛西娅……那个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让我想想，是叫以太幽灵。”
“那不可能是以太幽灵，以太幽灵是透明的凝胶状怪物，大多数魔法对它们没有作用，它们也……没有自我。”杜雷回忆起在棘齿山脉中的经历，他曾经听到过以太幽灵的声音，也看到过成百上千的以太幽灵追逐着向自己扑来，它们真的没有自我吗？
“嘿，你们人类虽然不知道，但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无数个透明的家伙彼此吞噬，最终就会成为那种黑色的垃圾。”奎尔坎嫌恶地皱起鼻子。
“它汇聚了太多破碎的记忆，当中蕴含太多漆黑的情感，最终就变成了那种丑陋的样子。”
杜雷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些透明的以太幽灵，原本也拥有记忆？”
奎尔坎点了点头，“物质界的生命死去之后，它们的记忆会像某种法术一样无目的的向外界发散，最终被以太界捕获，在一种我也无法理解的机制作用下，变成一个透明的以太幽灵。”
“是讯息，而不是灵魂？”
奎尔坎翻了个白眼，用看愚氓的眼神注视杜雷：“你还相信灵魂？”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的信仰者，杜雷被这句话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现在知道了“辛西娅”的身份是拥有辛西娅记忆的以太幽灵，但这对解决她所面对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辛西娅她的状况在不断恶化，一旦离开法术的安抚，随时会陷入疯狂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她？”
“不知道。”奎尔坎摇摇头，在漫长的岁月中祂从未对那些幽灵做过任何实验。
“那么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奎尔坎想了想说：“就是快死了吧，那种幽灵之所以会本能的吞噬一切含有以太的东西，原因就是它们本身就像是一个漏斗，以太进入它们的身体后就会慢慢向外流逝，一旦流失殆尽这一次就连那些信息也将不再保存，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它们只能互相吞噬，或者是来到物质界吞噬这里的任何东西？”
奎尔坎点了点头：“被你们捡回去的那个运气真是不错，本来承载数不清的记忆的那种东西，应该陷入永恒的疯狂之中，但它却因为那个老头的法术，以奇迹般的可能性排除了多余的意识，从而以为自己从死后的世界复活了过来。”
杜雷大体上明白了辛西娅的状态。随着她体内的以太一点点的消耗，最终她会变回那种透明的无知无识的以太幽灵，或是更糟，彻底消失。
奎尔坎嘲笑道：“所以‘治好她’这个说法完全错误，它的所有机能都正常运转着，如果你希望它不要发疯，只需要每日每夜为它注入足够的法力就可以了……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以太幽灵之所以鲜在物质界露面，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这里的以太过于稀薄，流逝的速度远远无法跟上补充的速度。对它们而言，待在这个地方，与自杀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你们真是为了它好，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将它遣返回到以太界中，至少在那里它的消耗会被降到最低。”
杜雷沉声问道：“要是她吞噬其他的以太幽灵，会发生什么？”
奎尔坎笑道：“像我之前说的，每个幽灵都是一段在以太界中获得能量的信息，在掠夺能量的过程中，那些如杂质一样的信息也会一并进入它的身体，最后就如同它的其他同类一样，渐渐陷入疯狂。”
羽蛇以平静的声音诉说着包含恶意的现实：“它只有两个选择，死去或是疯狂。”
……
……
塞万提斯与罗兰大眼瞪小眼，在奎尔坎消失在石珠中后，就连杜雷也没了声音。
老人已经在地上刻下法阵，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就在这时，石中久违地传来了杜雷的声音。
“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杜雷的语气很是沉重。
老人面露喜色：“原来你没事，那个光龙怎么样了？”
杜雷沉默片刻，他简略地说明了奎尔坎目前的处境，然后详细地复述了关于“辛西娅”的事情。
等到一席话说完，塞万提斯怔怔地看着前方，他长叹一声，那一直挺直的脊梁佝偻了下去，他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岁。
罗兰有些疑惑，被排除在外的他并不清楚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一拍老人的背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吧，那我就去找家里那俩孩子了，这件事之后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啊。”
罗兰挥挥手离开，杜雷这才继续向塞万提斯问道：“你要将这件事告诉她吗？”
塞万提斯没有回答，而是向杜雷确认道：“就是说只要能够不断为她提供魔力，辛西娅就能继续存在下去，是这样吗？”
杜雷心中一惊道：“喂，老头你想好了吗？按照奎尔坎那个家伙的说法，你必须每天，甚至每顿饭的时间都替她灌注魔力，即便这样也只是能够延长她在物质界停留的时间。”
辛西娅体内的以太，来自于数十年岁月中的同类互食，这庞大的以太让她能够免疫绝大多数法术，却在降临到物质界的短短几个月间就已经耗去绝大多数。
哪怕塞万提斯是一个9级大法师，他所具备的法力与对方相比，也仅仅只是沧海一粟。
老人的目光看向图书塔内，眼前出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红发少女，塞万提斯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已有觉悟。”
数十年的苦修，今天终得报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