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路可不好走,弯弯绕绕,将洛笙累得够呛,才终于到了山顶永生阁正门口。
不能这么贸然进去,洛笙便躲在二十米开外的一片草丛里,向永生阁探望。这山顶佳木葱茏,奇花烂漫,这永生阁素瓦白墙,黄漆大门轻掩,门内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门口有一方木桌,桌前坐着一位身穿蓝衣,头系蓝色发带的弟子,正在研读医术,倒也不失一个药庄的清雅之风。
洛笙随手抓起身边一抔土,胡乱往脸上手上抹一通,装作是山下跑来的贪玩的女娃娃。拿着令牌便一路故作欢快地跑上前去了。
这永生阁共有十个弟子,每天轮流当值看门采药,今日本该大弟子涅凡当值看门,但他昨日下山采药还未回,便由二弟子涅尘替他。涅尘本是山下一富商之子,贪耍调皮,不久前便被父亲遣上山学习医药之术。这看门时除了接待客人,是半步不能离开的,他正无聊着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着红肚兜,脚步欢脱的女娃娃向自己奔来,便放下医术迎了下去。
“哪家的小女娃娃,可别摔着,”涅尘弯腰拦住洛笙,看着她胖嘟嘟的小嫩脸,因奔跑泛起红晕,甚是讨喜,露出一脸宠溺地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娘亲呢?”
洛笙看着一脸清秀的涅尘,笑得眼尾下弯,竟也傻乎乎地可爱,料想应该不难应付,伸出手将令牌递给他,“山下一个大哥哥叫我拿这个到这里。”
涅尘接过令牌,见上面规正地可着一个“凡”字,令牌上竟还有一两滴干涸的血迹,立马慌了神,也不顾面前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抓住洛笙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这令牌阁中弟子从不离身,我师兄他……怎么了?”
洛笙的小肩膀被涅尘捏得生疼,随即“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装傻充愣道:“我不知道,那个大哥哥流了好多血……”
涅凡见洛笙的眼睛里迸出眼泪,手上松了力道,回过神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知是在安慰哭泣的洛笙,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对不起小妹妹,你可还记得那位大哥哥现在在何处?”
“在……在山下的林子里。”洛笙答道。
“林子里,林子里……”涅尘嘴里念叨着,猛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山下冲,可跑了仅两步,就停下来,“既然师兄叫人带令牌回来,怕事关重大,此事应先与阁主商议才对。”
洛笙见涅尘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他们师兄弟情深,不过她不得不称赞,这永生阁的弟子到还真不错,一个以命护主,一个清醒理智。
“小妹妹,别怕。你在此等哥哥片刻,哥哥一会儿带你下山找娘亲,可好?”
“好。”洛笙伸手擦着眼泪,点头答应。
涅尘便进了身后的永生阁,洛笙趁他推门时往里看了一样,只看见院子里的假山假水,也瞧不出个什么。洛笙便觉无趣,自然也怕招来这永生阁阁主,识破了她的身份,可是要熬汤炖药的,便也不等那涅尘,他永生阁的麻烦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啊,转身往山下去了。
这永生阁的人动作迅速,洛笙才悠闲地散着步到山下,四处寻涅凡的人也到了。
洛笙拖着这小身板,跑不了多远就累得不行。便找了一个隐蔽处乘凉休息,随带吸收这须臾山中灵气提升修为,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小妹妹,小妹妹,醒醒。”
感觉到有人摇晃自己,洛笙撑着困意抬起眼皮,映入眼前的是涅尘那张人畜无害的清秀模样。再往后看,站着四五个永生阁的弟子,吓得洛笙一哆嗦,睡意全无,不禁联想到自己被抓去炖汤药的可怜样子。
洛笙一个“人参打挺”,站起来退开涅尘五步远,还不等涅尘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涅尘本想追上去,却被六弟子涅和叫住:“二师兄别追了,找大师兄要紧。”
想到涅凡,涅尘只觉心里沉重,重得要叫他抬不了脚,他不只一次想,哪怕修为尽毁,哪怕身体残缺,只要,他活着,就好。
这边一行五六个弟子在紧张担忧地满山寻找,那边洛笙在慌慌张张地满山逃跑。可偏偏冤家路窄,像是上天故意与洛笙作对似的,每到她刚想停下来歇片刻的时候,就会听到不远处躁动的人声。
这兜兜转转,洛笙在这山里也跑了大半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天色将晚的时候,终于寻到了一个看似隐蔽的洞口。
“呼,这下可算安全了吧!”洛笙扶着洞前一棵粗壮的树直喘气。
刚抬脚欲进洞去,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个前扑就摔了过去,“啊……”,脱口而出的惊叫硬生生被吞了回去,洛笙站起来揉着小膝盖往身后的地面看去,却平平坦坦,没有可以绊倒她的东西。
这让洛笙感到奇怪,却也只当是自己最近霉运连连,还是觉得逃命要紧,便继续往洞口走去,可刚走到洞口,就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道吸了过去,到洞口时,仿佛碰上了一道屏障,又被弹了回来,一下子摔成了原形。
“靠……”洛笙疼得直想骂人,可还没等她开口便晕厥了过去。
陌子恒一袭紫色华袍,修长挺拔的身躯此刻正轻倚在洞前的那棵千年因果树上,单手撑着他俊美妖孽的脸,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看着树下小胳膊小腿的洛笙被自己捉弄,不免心情大好。
轻轻一跃,飞下树去,拾起地上昏厥的洛笙,手指轻轻在她的“参躯”上一点,洛笙便慢慢醒来,可刚睁开双眼就又愣住了。
如果说司药的好看是内敛的仙风道骨,那么眼前之人一定是,美得张扬,那双眼深邃得仿佛装下了这世间所有的星辰大海,那张血色饱满的唇此刻正邪魅而妖孽地笑着.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让洛笙失了神,完全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参肉”,待人宰割了。
“生得不错,可入药。”
什么?!陌子恒的话给了洛笙当头一棒,把她早已飘走的魂拉了回来,果然自古红颜多祸水,这有好看的皮囊的人都是想要煮了她的人。
“.…...”洛笙试图反抗,却发现自己既出不了声,也施展不了法力,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这让洛笙十分慌张,想这抓住自己的人定是来历不小。
陌子恒看着洛笙这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暗暗一笑,便将她收进了胸前的衣口里。
“阁主。”空中传来涅尘的声音。
洛笙惊讶,竟是永生阁阁主。
陌子恒以声辩位,知是从须臾山阴面的瘴气林传来,想必涅尘一行人找到了涅凡。便移步到了涅尘一行人处。
“见过阁主。”涅和等弟子见阁主出现,行礼道。
“嗯。”陌子恒点头,洛笙被他放在口袋里,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只是陌子恒因说话轻轻震动的胸口,让洛笙老脸一红。
“阁主,大师兄他……”
涅和刚开口,却见自家阁主轻轻一抬手,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一行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对大师兄涅凡的死感到痛心不已。
而涅尘此刻将涅凡抱在怀里,见到陌子恒也未行礼,靠在涅凡刚刚靠着的那棵树上,眼神空洞迷离,像是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良久,终于两行冰冷的泪水从涅尘眼睑留下,滑进嘴里,他抬头看向陌子恒,陌子恒也看着他,却面无表情。
“阁主,我要带他走。”涅尘抱着涅凡站起来,语气平淡,没有半点请示的意思,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坚决。
“好。”陌子恒依旧面无表情地点头,在他胸口的洛笙大致已经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禁在心里暗暗吐槽,这永生阁阁主太过于无情,自己的大弟子死了,竟也一点不悲伤。
一行弟子自动为涅尘让行,涅尘便抱着涅凡往山脚下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回去吧。”陌子恒对余下的弟子道。
“是。”
涅和一行人转身欲走。
“等等……”陌子恒叫住涅和,伸手从怀里将洛笙拿出,递与他,“将这株人参带回去,放进…….药房吧。”
“是。”涅和双手接过洛笙。
洛笙终于呼吸到了一丝空气,在那妖孽怀里真的是太难熬了,他说话的震动感和散发着的男性气息,都让洛笙这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脸红心跳。
刚刚还在庆幸自己获得了呼吸空气的自由,便又被涅和装进了一个长匣子里,涅和上山前是一个习武的粗人,拿刀剑的手遍布老茧,直剌得洛笙的皮肉疼。
涅和等弟子走后,陌子恒看着那一滩早已干涸,却黑的离奇的血迹,轻笑一声道:“不过手下败将,又来作何。”
随后伸出他骨骼分明的手,轻轻一握,看似只抓住了一团空气,却蕴含了无限的力量,随即他周身紫光乍现,竟将这林子中的瘴气驱逐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