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全身的伤,快速赶往山寨,岂料还是迟了一步,月满闲凌,满满的月色之中,闲凌寨的空地上站了一排人。
四周是满满当当戴着黑色面罩的影杀,似乎又有所不同。
在这排人的中间自然是公子,公子的旁边却是秦飞燕。
与我前几次见到她很不一样,前几次每回她都是盛装打扮,然而近日极为干练,高高挽起的头发,蓝色的紧身装饰,腰间围着一圈蓝色的绸子,虽少了些许媚气但多了几分英气。
我对着面色沉沉的公子拱手道:“对不起,公子,我来晚了。”
他迈着月色走到我面前,问道:“去哪里了?”
秦飞燕却前行开口:“听说今日二皇子殿下大肆出动手下兵马,还借了落颜山庄的一位高手去抓什么人,看二殿主你的样子,似乎受了重伤,”说罢又顿了顿,婀娜身姿移到公子后面,看着我道,“二皇子要抓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二殿主你吧。”
脑海中快速转过许多想法,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原以为公子会问什么原因,岂料,他只是轻轻将我手按下去,颇为关切地问道:“小虞,你受伤了?”
我愣了一愣,“无妨,只是中了毒。”
“呆会让蓝玉给你瞧瞧。”
我应声,站在文筹身边。
公子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我们介绍了秦飞燕的身份,公子手下暗夜组织的四位首领之一,其他的我们会慢慢见到。
方恺和蓝玉极为吃惊,范易行仍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而文筹长年在公子身边,这些事情自然都知道。
我是个做下属的,对于主子的私生活一向不会八卦,但蓝玉就不同了,蓝玉一边配着药,一边唏嘘道:“那秦飞燕长得真美啊,你说公子有没有收了她?”
我不耐烦道:“这么久,公子有没有收了你啊?”
她嘴张地老大,将一只蜘蛛放进碗中,我提醒她:“注意着点,蜘蛛都要爬出来了。”
蓝玉说我中的毒叫蛛毒,蜘蛛捕食猎物用的是网,而吃完猎物后剩下的只是一只空壳,这蛛毒也是同样,加以强烈的催剂,以活生生的蜘蛛浸泡,令这些蜘蛛产生错觉,从而提炼毒液。
不同的蜘蛛的蛛毒不一样,她说,蛛毒并不能算是致命毒药,就是短时间内使人麻痹,失去知觉,成空壳状态,从而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一些小门小派常用的逼供药物之一。
但是这毒厉害的话,可以使人失去内力,终生变成痴傻。
而我所中的这毒是最厉害的黑寡妇,短时间麻痹,长时间痴傻,幸好放了很多血,毒素尚未入脑,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蓝玉说她只好抓很多蜘蛛,再制成蛛毒让这黑寡妇的毒满意了,才会消失,换句话说就是以毒攻毒。
蓝玉平日就研究这些毒物,而蛛毒本来是她不屑研究的领域,但这罕见的黑寡妇之毒让她有了兴致。
她将捣好的药汁端过来,示意我脱下衣服,我不经意往碗里瞅了一眼,黏糊糊的药汁,黑色与绿色的混合,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边往伤口处将这药涂抹上去,一边很好奇地问我:“话说二皇子殿下怎么会突然派人去抓你呢?”
我沉吟半晌,道:“大概是想知道公子这边的事情吧。”
“不对啊,我们不过是一杀手组织,他知道公子难道也是想请我们杀人吗?”
“不,是想杀我们。”
伤口处如同火燎一般疼痛,想来是新一轮的毒药开始发挥作用,我咬住牙,有些汗从额角流下来,我仰起头,绷紧身体忍住这疼痛。
“为什么呢?”
“嗯,因为公子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她一脸吃惊的表情,端着药碗正要站起来,听我这句话以一种诡异的半蹲姿势僵在空中,我忍着疼痛将衣服拉起来。
正要躺下,她却一把拽住我,我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你干什么?”
“你这肩膀旧伤加新伤,不废掉就不错了,晚上睡觉要侧着睡,千万别压着了,不然我可没办法。”
我“哦”了一声,侧身躺下,面朝着她,她一屁股坐在我床榻上,头伸到我眼前,“小二你怎么知道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嘛。”
我不胜其烦,忍着伤口的疼痛,给她讲了些我知道的,到了后半夜她还不依不挠要和我睡同一张床,完全一副彻夜长谈的打算。
我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她在耳边絮絮叨叨,一抬手就将她给打晕了,耳边才安静下来。
吹了烛火,今晚的月色很亮,在地上投下大半月影,如水一般,温柔缱绻。
蓝玉说地没错,我这夜是睡不着了,体内两股力量如同正在撕扯的两只猛兽,刚刚应付蓝玉,只顾着烦她了,虽然疼,却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然而此刻,疼痛来势汹汹,连带着心也开始一起疼,咬着嘴唇,觉得天亮地好慢,披了衣服踩着月色出了门,一路遇到巡夜的影杀严肃认真地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我的出现明显感到他们放慢的呼吸。
这些人似乎不是沉香宫的影杀,那么应该是暗夜组织之中的。
又有些疑惑今日公子介绍秦飞燕的身份,难道是为了以后的合作?
站在悬崖边上,冷冷的山风,头疼蓦然减轻,我靠在一边的大树上,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二殿主今日是否又伤了心?”
我无奈睁开眼睛,眼前的秦飞燕已换了一身装扮,紫色长裙曳地,山风扬起她乌黑的头发,她的眼神冷冷清清。
我冷眼注视着她。
“原本和洛胥扬要私奔的人,到头来却被背弃,二殿主,这样的滋味如何?”
“你是不是想不到为何我今日会出现在洛胥扬的营帐之中?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摇摇头。
“你是想自欺欺人呢?还是不敢接受现实?你猜公子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靠近我,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皱了皱眉,侧过身子,她的手落空,她毫不在意道:“我早说过洛胥扬这样庸俗的男子不是你的良人。”
我笑了笑,望望天空,又看着她问:“那你的良人是谁?公子?还是其他恩客?”
她面色一僵,手很快落在我肩上,轻轻一掌,我未闪躲得及,肩膀一阵疼痛,低头一看,血色迅速蔓延,我冷了脸:“我提出的问题,秦姑娘你可以不用回答,但不必动手动脚。”
她瞧着那血色有些发呆,不知为什么我能明白对于秦飞燕来说她的痛是什么,我这句话大概是她无法直面的事实。
她发了很久的呆,抬头看我:“其他恩客又怎么能和公子比?”
在她的心中,她的公子是无人可比的,这样一个绝世倾城的才女,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沦落至此,想必她的心中也是极为痛苦的,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又甘之如饴。
这样的爱情,这世上有几人要的起。
我劝她:“公子贵为太子殿下,将来有一日荣登大宝,后宫佳丽三千,新人换旧人,你又能得到什么?”
听了我的话,她有些迷蒙,绝美的脸蛋笼上了一丝哀伤,半晌,她说:“那些人又如何,无论怎样,谁也不会比我在他身边长久。”
文筹曾说秦飞燕在公子眼中的地位可不低,想来秦飞燕在他帝国大业中起了旁人难以相比的作用,而秦飞燕所做的一切看来是很得他的心意的。而秦飞燕固执以这种坚守的姿态,不求名分只求在他身边,这样的原则对公子来说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可我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女子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同其他女人在一起,难道她的心就不痛吗?
我这样也问了,她看着我道:“你若真心爱一个人,你会明白不能长相厮守,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也是好的,人来人往,他身边的女子除了你不会再有谁走进他的心里。”
我吃了一惊,指着自己,“我?”
她面带痛色:“不要告诉我你并不知道,他就连你的背叛都可以容忍……”
“你是说?”
我心中有几分不确定,难道今日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今日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包括二皇子殿下围剿你,只是他觉得你已经很难过了,才不忍心在你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而让你不用担心。”
似乎言之有理,今日的他确实不同往日,没问我为什么二皇子会知道我的踪迹,而我一大早下山又是为什么,文筹再三叮嘱我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听。
原来他都知道,心中有股难言的滋味。
我说:“我走哪里都是我的事情,同公子无关。”
“呵呵,”她冷笑着,“你是沉香宫的人,就是公子的人,难道还想再生异心?”
又似想到了什么,“难道为了洛胥扬,你要背叛公子?”
又威胁我道:“你若是真敢这样做,我就杀了洛胥扬。”
我轻笑道:“杀了他吧,我求之不得,能够死在他爱的女人手里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有些诧异道:“你这个样子究竟是爱他至深呢,还是根本就不爱他呢?”
又皱眉很疑惑道:“你若不爱他又怎么会跟他走,既然你如此爱他,又怎么舍得杀他。”
这似乎是让她很纠结的一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爱情让她很痛苦,而爱情这两个字是她想要明白的东西,她陷入深刻的纠结之中。
弯月如钩,清白的影子即将没入天际。
“我要回房间了,秦姑娘。”
走了几步。
“你还是很爱他。”
笃定的声音,我轻轻一笑:“可我从不执着那些得不到的东西。”
“那么,公子呢?”
我回过头,看她一双眼睛之中隐隐的几分期翼,轻声道:“公子?公子就是公子,我不过是干自己的事情罢了,未曾背叛他。”
对了,我从未想过背叛公子,他所有的秘密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即便是洛胥扬,我也不会告诉。
这一点,我很清楚,公子明白,我也明白。
不明白的,只有这些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