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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只有一次的冒险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冒菜,多少吃点吧。”韩奕把餐盒挨个打开,取下眼镜,擦掉镜片上的雨水。

松狮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忙不迭地跑进来,围着韩奕打转。

桑柔慢吞吞地站起来,她不想让韩奕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想不开跳楼,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绝望而连累他,可她收拾不了自己的心情,无法笑着说我没事,无法假装一切正常,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坐起来,吃一口东西给他看。

“谢谢。”桑柔从韩奕手里接过筷子。

“桑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在想什么,我都已经帮你打听过了。这件事肯定没有办法上升到政治援助,毕竟,你别生气,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妻子,可就算是亲人也一样无能为力。这件事,只可能是美国政府出面的事情,是那些离我们都很远的官方去角力的事情。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网络上号召大家去白宫网站上留言、施压,现在美国的民众也正在做这件事,几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游行,要求政府同意家人筹措并支付赎金,同意民间捐款。”

桑柔吃了一口蘑菇,想起在网络新闻上看到的对Joey家人的采访。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Joey的家人,更别提是以现在这种方式,隔着无数由1和0组成的信号,穿过十二小时的时差,看到他曾一一提及的妈妈、爸爸、哥哥和姐姐,看到他们流下眼泪,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

如果五百万美金就可以换回一个活着的Joey,谁又在乎这些钱是不是会被换成了不得的武器,炸毁全世界呢。谁他妈在乎呢,桑柔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参与国际救援的都是专业的维和部队与医疗小组,你现在申请加入也来不及,其间流程漫长,审批情况复杂,我想你应该清楚。红十字会我也问了,但是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事情并不是没有希望,但你不能先放弃,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你是个医生,你比我更懂什么叫奇迹,什么叫生老病死。”

韩奕在来的路上权衡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有什么就同桑柔说什么,他知道再高超的安慰技术在此刻都不会起作用,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劈头盖脸地把实话砸给她。

桑柔又吃了一块豆腐,不觉饿,也不觉饱,连味道也不大吃得出来,只是觉得在听韩奕说话的时候,必须要做点什么事情才行。

她能想到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参加医疗队,可她无门无路,根本动弹不得。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无论如何努力,最终都只好无能为力的事情。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二十四小时盯着新闻,生怕下一秒就爆出人质被处决的画面,一天里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凌迟一般的煎熬。

也许是为了避免无话可说的尴尬,桑柔吃饭期间,韩奕下楼遛了松狮,回来后桑柔就摆出了要送客的样子。

韩奕走后,桑柔去洗了一把脸,继续回到阳台,一屁股坐在地砖上,一面抽烟,一面把玩Joey给她的打火机。因为使用太过频繁,边边角角的地方已经磨损,她想不出,如果Joey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她该如何处理生命中与他有关的一切,包括那些记忆。那些记忆像洪水,而她自己却像高高筑起的堤坝拼命拦截泛滥的洪流。

她宁愿他没有带给她那么多想忘都忘不掉的记忆,她宁愿在那段回家的火车上,她没有因为好奇而同他开口,那么,他们也就不会再见,不会相爱,不会毫无血缘却将身体的脉络根根连在了一起,那样,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

她终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英雄,她甚至无法与他的家人抱头痛哭,她对他们来说与陌生人无异,她也不在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城市,她在毫不相干的北京,无法为自己爱的人做任何事情。

凌晨四点,雨水渐渐歇止,松狮躺在桑柔脚边,沉沉地打着鼾。不知道它是否也在想念Joey,它是否知道短短数天里都发生了什么。桑柔第一次觉得,知道或者不知道,真相或者假象,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时代根深蒂固的执念,在生活细流的冲刷里,渐渐露怯,渐渐失守,在遇到Joey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非黑即白的桑柔。说实话,她不太愿意承认,这七个日升月落的时间里,她早已做好了彻底失去他的准备。

又过了半个小时,虽然乌云密布,天还是有了亮起来的样子。桑柔抽空了第三盒烟,有气无力地站起来,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烟。经常轮班的老阿姨已经认得她,不开口就知道她要什么牌子,只是看起来,老阿姨没那么喜欢桑柔,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对这个女烟鬼的偏见。

谁能明白别人身后那一堆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呢。一个五十多岁守着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常常彻夜上班的女人,她的身后,大概也有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深渊。

桑柔从鞋架上抓起零钱开门出去,坐在门边睡着了的韩奕吓得桑柔差点失声尖叫。

开门的动静吵醒了他,他见桑柔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连忙拍拍屁股站起来:“那个,桑柔,不好意思,我担心你所以想陪你一会儿再走,结果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你每天都这样是不是?”

“不是的,我……”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脸疲倦,胡楂旺盛地冒出来的样子,桑柔的心里,那种叫作“难过”的气体迅速膨胀,几乎要炸裂开来。

她忽然想伸手去拉拉他的手,说一声对不起。可她只是轻轻带上门,说:“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很好吃。”

韩奕受宠若惊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冲过去按了电梯。

便利店的阿姨格外多看了韩奕两眼,桑柔并不在意,要了两份关东煮,买了鱼肉肠和小菜,还拿了两罐百威,便和韩奕在靠窗的狭窄吧台坐了下来。

“大清早喝酒?”

“不喝给我。”

“喝,喝。”

雨停的街道空空荡荡,样子有些凄凉。

桑柔说:“韩奕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的。他对我说过,难过的时候就使劲难过,想哭的时候也无须克制,所有的情绪都需要时间来释放,然后才能好好面对接下来的事情。我只是需要时间,单纯只是用来难过的时间。”

“桑柔……”不知为何,突然间看她又变回平日里那个桑柔的样子,韩奕有点不是滋味,“虽然是我自作多情,可我喜欢被你需要。”

桑柔没有再说话,而是喝下一大口热热的汤,冲韩奕伸出手:“钥匙。”

“桑柔……”

“还给我。”

桑柔的样子很坚决,好像是一瞬间,这些天的颓丧萎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每个字都说得坚定,眼神也是。

韩奕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放在桑柔的手心。

她的手上还有那天摔下电梯的擦伤,和她坚硬的性情比起来,她的手则要柔软得多,韩奕很想用力握住那只手,可终究还是缩了回来。

桑柔把钥匙收好,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我出去一下,你别跟来。中午我会回来,你可以来查岗。”

她说出的话,音调尚显虚弱,可却让韩奕觉得非听不可。他知道她心里的废墟一定比新闻里的阿富汗还要荒颓,可他永远只能隔着屏幕去看,哪怕将手伸出去,也只不过是贴在了永远无法被打破的玻璃屏障之上。他目送她拿了一包烟推门出去,在空无一人的黎明中将烟点燃,深吸一口,朝地下车库走去。

桑柔开车去了Joey曾经在中国工作的地方。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忽然间,开过千百遍的路变得陌生,那种熟悉到厌烦的感觉不见了,桑柔觉得自己与城市之间有一层厚厚的玻璃罩,无法冲破,无法融入,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像一只困兽。

十分钟开到目的地,桑柔一脚急刹车,根本顾不得左顾右盼好好停车,连车钥匙也没拔,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曾经她很喜欢Joey工作的地方,这里的院墙不太高,三层小楼隐藏在茂密的植被和池塘后面,外墙布满爬山虎,是颇有些年头的老建筑。每每走进来,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所以她总是慢慢走,走到池塘边,还会拿饼干喂锦鲤。

可今天,她什么也不想看,更不能放慢脚步,虽然早一步晚一步,对Joey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对桑柔来说却不行,她必须飞快地做些什么,才能不让自己距离他越来越遥远。

“你找谁?”

桑柔刚冲进大门就被保安一把拦住。

“是我!”

“啊!啊!你是那个……我听说了……”保安还是一年前的那个男孩,他认出了桑柔。

“今天谁值班?谁值班我就找谁。”

“你进去吧,值班的人你也认识。”

保安没有变,Joey过往的同事也没有变,桑柔也没有变,可明明什么都变了。

桑柔再度从保安身边经过时,低着头,兀自往外走,下台阶的时候,膝盖还有些疼痛。保安似乎看出她的病痛,连忙过来扶了她一下。她没有转头看他,只是说了声谢谢,便往外走去。

“桑柔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们也一直在担心Joey的情况,大家都好多天没有回去了。”

“我想加入救援队,我想去阿富汗,我要加入你们,或者红十字会,或者其他任何组织都可以,我是学医的,我学了七年的临床医学,我做过医生……”

“你冷静一点,现在就算要增派人手,也不会从我们这边抽调,我们没有办法给你解释清楚,但是就算你申请做志愿者,也不会今天申请明天就把你派遣到阿富汗。我这么和你说,对于国际维和部队、慈善机构等这些组织来说,阿富汗的绑架,非洲的饥荒,中东的内战,南美的武装盗匪,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一个更紧急,没有哪一个能让你来挑选,你和Joey在一起这么久,你应该明白。”

桑柔从车窗上撕下违章停车的罚款单,想起Joey说,不幸没有比较级。可是,她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点着烟,深深吸进去一口,眯起眼睛,我失去你,比经历一场战争更难过。

“没有办法了?”

“Joey不会希望你去的,如果他回来,他不会希望你像现在这个样子,你会让他愧疚。”

……

“如果我出了事,你不要来。”

那一年电影散场,Joey是这样对她说的。

“你告诉我,他被解救的概率有多大?”

“百分之五十。”

桑柔吐出一口烟,百分之五十,所有事情的概率不都是百分之五十吗,要么是,要么否,就像关在箱子里的那只薛定谔之猫,生也好死也好,都是自欺欺人。

在抽完一根烟的时间里,桑柔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做了没用,不做却要后悔一生的决定。她清楚地知道,在自己的一生中,并没有多少机会来做这样的决定。这是只有一次的冒险,为了仅有一次的爱情。

掐掉烟头,挂上安全带,一脚踩下油门,渐次后退的行道树,渐渐散去的晨雾,像极了烟灰色的南京城,她不知道在抢救室的门口,妈妈是否也做过这一生仅有一次的决定。

回家之后,桑柔照例打开电视,但却不去看。Joey被抢指着太阳穴的画面,她没有办法不断地去温习、去巩固,她最怕自己会梦到那个画面,虽然她还没有真的梦见过。她只听播报,想从相似的报道里抠出蛛丝马迹的进展。

再开电脑,连续打开几十个网页,寻找去往阿富汗的方法。

网页上的条目密密麻麻,浩如烟海,桑柔惊讶地发现,竟然有这么多背包客单枪匹马走过阿富汗,说多也并没有多么庞大的绝对数字,只是比桑柔想象得多,其中还有不少是女孩子。

桑柔一条一条搜索自己需要的信息,可还是止不住地分心去细细看那些女孩们拍回来的照片。是那样一个已经毁掉了文明的国度,那样一个处处荷枪实弹的国度,她们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入那片人间?是对世界好奇,还是对自身失望?是想寻找什么,还是想忘记什么?

长久以来,自己活得自私而封闭,Joey是她通往世界的入口,现在,这个入口不见了,她必须要自己去找到它、打开它。说实话,她从未像许多同龄人一样向往过三毛万水千山走遍的生活,对这颗偌大的星球也没有什么好奇心,她小心翼翼地缩在自己的角落,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她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下了去往阿富汗的方法与注意事项。这曾是一个只存在于新闻播报里的名词。

可惜,她并没有更多时间去了解这个早已被摧毁的古老国度,也不能细究那些惊心动魄的游记,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去办理巴基斯坦签证,从白沙瓦取得进入阿富汗的许可,进入阿富汗之后该怎么办,那已经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提交签证材料,订机票,桑柔觉得好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逃了出来,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搞定一件又一件棘手的事情。

正午十二点,离她做出去阿富汗的决定不到五个小时,还没能喘口气,韩奕准时敲响了房门。桑柔连忙关掉显示器,若无其事地打开门,甚至因为心虚而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如果我的出现让你还必须要照顾我的情绪,那我就不来了。”韩奕说着进门,把外卖放在了餐桌上。

“我也想每天都半死不活地躺着,谁养我?”桑柔坐下来,帮着一起拆外卖,咖喱的浓香迅速从塑料袋里钻了出来。

“你不太对劲,怎么突然想通了?”

“没想通,就是认命了。我爸跳河的时候,你妈妈出事故的时候,我们不是都认过命吗?有经验。”桑柔说着耸了耸肩,顺手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韩奕。

“桑柔其实你说话从来都不讨人喜欢,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

可为什么要讨人喜欢呢?如果没有喜欢作为开头,就不会有伤心作为结局。

韩奕见桑柔不再说话,便试探性地讲办公室里的新鲜事给她听,还有目前需要桑柔跟进的项目都进行到了怎样的程度,提醒她最好尽快去上班,不然同事们的态度可都没有那么友好。

其实他最想对桑柔说的是,认命之后,我们终究要回到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来,没有人能够永远活在传奇中,更何况传奇往往都是悲剧。当然他不敢说,也没有必要去说,他只要看一眼桑柔的眼睛,就知道她什么都明白。

等待签证的这一周,比此前的每一周都显得难熬。这是第一次,桑柔感觉到规则的强大是那么牢不可破,让人束手无策。她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的命运,是真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或许没有吧,即使是那些始终用枪指着Joey脑袋的恐怖分子,他们的手中,也根本没有命运的线索。

当然也没有奇迹。唯一的进展,不过是网上传言美方可能正在秘密部署军事救援。对此,桑柔的心里并没有抱任何希望。

对自己此去的意义,她也同样未曾抱有希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顺利由巴基斯坦入境阿富汗,也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又是哪里,能够看见他的可能性或许比他成功获救的可能还要小上千万倍,可她却相信,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离Joey近一点,去到他身边,去亲眼看一看他的处境。

像做梦一般,手握签证和机票,两条胳膊颤抖着收拾行李,连同身体左侧被深埋在交织血管中的心脏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仿佛是置身雾中,四下都是白茫茫一片,像流动的牛奶,分不清前后或左右,哪里都不是方向。

哪里也都不是前路,所以往哪里走,也都是一样的。桑柔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临行前的那一天中午,韩奕如常带了午饭来。他注意到电视被关掉了。或许是因为再也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媒体渐渐失去了热情,那里不会再有桑柔想要的消息。面对桑柔,他只敢暗自揣测,不敢开口询问。

吃完饭,桑柔趁着韩奕收拾垃圾的空当,将那把之前要回来的备用钥匙,又偷偷塞进了韩奕的单肩背包里。

钥匙落进手工牛皮包的深处,她回头去阳台,抱住正在吃饭的松狮,把滚烫的眼泪,全都蹭在了松狮的脑袋上。

“对不起。”她小声说。

而松狮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硬是在她的臂弯里扭过硕大的脸盘,伸出舌头舔过她湿湿的面庞,歪过脑袋,平静地望着她。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在她离开北京后的七个小时,只有想起松狮的时候,她的心里才会有一点点的软弱。

勇敢并不是一种特质,它分明是一种情绪的附属品,因为愤怒、冲动和焦虑,于是就有了莫大勇气。

她想韩奕一定已经发现了那把钥匙,也一定猜出了她的去向,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拦她,也不可能追上她。

“也许我无法再平安回到这里,也许我无法找到你。也许这将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带着爱死去,还是活着分离,我不知道,哪一种更美好,哪一种,更残酷。”

连两个小时前在新疆餐厅的留言簿上写下的一字一句,都模糊得像几十年前一般。心在平静的苍穹下,打着旷日持久的一场混战,时间或地点都不重要,每一秒钟都可能天翻地覆,桑柔好像第一次真正离Joey眼里的世界近了一些。

动荡与不确定,没有结局,只有断裂,也许帮得了别人,但注定救不了自己。

当她拉开窗帘看到太阳从城市的高楼间升起时,他在地球彼端看到的,是没有尽头的深夜。她爱的那个人,远比她所看到的,经历得更多。再度扣上安全带的瞬间,桑柔面向舷窗外,哭了起来。他们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爱情,其实永远都处在晨昏线的两侧,永远也无法重叠,永远都漏着呼啸的风。

飞行途中,她断断续续地做了许多个梦,梦中她一直在奔跑,像手机里的跑酷游戏,热闹的市场,荒凉的铁轨,汹涌的海岸,心里有一个想去的地方,醒来就已经忘记。与游戏里不同的是,身后并没有什么怪兽在追赶她,她只是想抵达终点。

直到飞机降落,她也没能梦到那个终点。

和落地暹粒的心情是多么不同,她还能够想起Joey笑着按下打火机的样子。那一刻还并不久远,这一次她也一样是要走向他,可是,他在哪里呢?

也许早已做好了失望而归的准备,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桑柔找到吸烟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烟,才能够用当地电话卡联网,查询与Joey有关的新闻。依然没有什么新鲜事,无休止的谈判与抗议,以及不被看好的军事救援。

人们往往都对自己走过的路途有格外深刻的印象,在异国他乡遇见的每一个人,吃下的食物,看过的星空,喝过的烈酒,无论过去多少年,只要想起,都清晰如昨。

可桑柔却什么也想不起,在她离开巴基斯坦的时候,在她被推着远离这一刻、一年、十年、二十年的时候,这一段狼狈颠簸的路途从来都没有清晰过,像清晨山谷间浮起的浓雾,她回答不出巴基斯坦是什么样子,阿富汗是什么样子,战争与毁灭是什么样子,那时候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那是一段被命运推着走的路途,从踏进伊斯兰堡的那一刻起,每一个走向她的人,每一个她走向的地方,都是命运给她的选择,也是命运代替她所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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