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应天刚走没多久,唠叨的毛病又犯了。“你说你在海边待得挺好,实在不行还能待在徐州,非得跑到京城去。京城有什么好?乱糟糟的一群人勾心斗角,哪有待在江湖舒服?”
姜平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故地重游。”
郑应天显然不满意姜平然的答案。“什么故地重游,我还不知道你?除了无人山和徐州,一个地方你绝不会再去第二次,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在京城出风头了?多少人看着盯着,你还不躲着点!”说着说着到后面就骂咧咧了。
郑应天是个急脾气,有什么话不吐不快,当着自己人的面,就管不住嘴了。
于楠和田德西好奇地看着姜平然,都想知道姜平然在京城出了什么风头?按照姜平然这个性格,这肯定不是一般的风头啊!
姜平然回头横了郑应天一眼,他立马乖乖闭嘴。
于楠:我说师傅啊,你回回爱对着干,可每次小姐一瞪眼你就畏缩了,你的胆量呢?你的气魄呢?!
姜平然显然不想在她当年出风头的事上多细说。“小金具体的位置在哪?”
一说到小金,田德西和于楠的脸色都变一变,莫名地觉得,这小金绝不是什么好物,昨夜郑应天提到小金脸上还僵了一下,今日重提,他立马闭了嘴,没有刚才的放肆。“翻过这座山,山东边有个山洞,那就是了。”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在姜平然面前畏畏缩缩,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姜平然点了点头,继续出发。
于楠和田德西对视一眼,心中莫名打鼓。
药王谷的后山树林里,因地处阴暗潮湿处,多生毒物,同样也多生奇花异草。药王谷围山而建,大多草药毒虫蛇鼠都在后山取,不过也很少药王谷弟子敢深入其内。姜平然要去的地方,几乎是树林深处了。
姜平然一行人佩戴着驱虫的药包,一路上又时不时撒点雄黄粉和艾叶粉驱蛇,抄了近路,废了一番周折,终于在夜深时分到达了郑应天所说的那个洞。
此时树林里传来各种动物虫类的声音,周围漆黑一片,一点点清冷的月光铺设而下,看不清前方是树影还是人影,一种寒意莫名地从心头涌上。灯笼照亮前方的只有于楠手上的一个油皮灯笼,此时郑应天也有点慌。黑夜,是树林最危险的时候。
田德西有点心戚戚的,拽着郑应天的衣袖。“谷主,我们不会有什么事吧……”他以前也来过,但那是白天啊!
“我怎么知道!”郑应天难得放低了声音。心想,这老妖怪再不找着,他们今晚没准就玩完再这深山老林里。
于楠胆子要更加小点,哪怕作为药王谷弟子,她也从来没晚上进过山啊。“师傅,到底小姐要找什么啊……小金是谁?”到了现在她还不至于蠢到认为小金是个人,躲在这深山毒障林里隐居。
郑应天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这是老妖怪养的玩意,这东西邪乎得紧,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听到一代宗主都这么说,两人更加小心了,这小姐都不是常人,可想而知她养的东西也不是寻常东西,可能让郑应天都如此害怕,田德西也忍不住发慌。
走在前头的姜平然没有找到郑应天说的洞口,大概感应了下方位。拿出一个口哨,对嘴边一吹,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出来。他们三人顿时一凛。
隔了一小会儿,树林里忽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越靠越近,越来越清晰。三人越挨越紧,一颗心瞬间被提了上来。
就在声音越靠越近,于楠忍不住大叫出声的时候,田德西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他听觉敏锐,知道有什么东西靠近他们,于楠这一嗓子叫出来,就真的坏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现显出来,那是一个立起来的蛇身啊!绿油油的竖瞳,黑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阴冷的光。
于楠双腿已经在都筛子了,田德西看似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内心。郑应天忍不住吞咽,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大呢!
于楠惊恐地睁大了眼。那个蛇身,那个蛇身,有七尺高啊!那腰身少说有三尺呢!!!
“小金,你还好吗?”忽然,一阵温柔的声音,缓解了这压抑的气氛,姜平然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它,诡异的是,这蛇竟伸出头,乖顺地将头蹭着姜平然的手心下。要知道,从它立起的高度,这蛇至少有三丈长啊!看到蛇在她温柔的抚摸下,乖巧得普通一只宠物,三人嘴角直抽,惊骇不已。
在一个潮湿的洞里,田德西三人在靠近出口的洞壁生了堆火,三人看似在烤火,余光都不由自主的撇向洞里,那一副充满野性又妖艳的画面。
姜平然几乎整个身体都被蛇身捆住,一个相当于狼头大的蛇头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微微扭动的蛇身有种随时要把怀中人揉碎的感觉。他们三人都是习武之人,借着9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那结实的肌肉看似将姜平然捆得很紧,却不伤及自身。姜平然安静地抚摸着小金的额头,手上传来的丝丝凉意不知为何,让她近乎空虚的心,莫名得到一丝满足。她的目光不知望向何方,手上的动作不停,周身上下带着股淡淡的忧伤,诡异又意外和谐的美。田德西和于楠从未见过如此神情的姜平然,她的眼中多了层深意,令人看不透却越发着迷。
田德西忍不住问:“谷主,这个……”他意有所指,小姐何时养了那么大的蛇?不对不对,真的有蛇能长那么大吗?!
郑应天看着一人一蛇,眼中多了一抹忌惮。低声道:“你以为我为何怕那老妖怪,还不是她养了那么大一个宠物!”显然是害怕打扰到一人一蛇的安宁。
于楠心有余悸:“这还叫宠物?”
郑应天解释来龙去脉:“这蛇大概上百年前就被老妖怪收养了,是少有的异兽了。这蛇出生时也就两尺长左右,通体金黄,漂亮得不得了,不过每过百年就蜕一次皮,身形会缩小一分,鳞片也会黑上一分,灵智也高上一分,连蜕九次,灵智如同九岁孩童时方止。”
于楠的反应还好些,药王谷的古籍里讲过很多奇花异兽,尽管觉得神奇,但已觉不怪了。田德西双目微瞪,显然是惊讶得难以附加。“真有这样的异兽?”他知世上多有灵物,从未听过这样神奇的。
郑应天鄙视地看他一眼,显然是为他的孤陋寡闻感到可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眼前伺候的这一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田德西隐晦地看了一眼前方被蛇缠绕的美人,一缕彻骨的寒意从尾骨由下而上蔓延。不知是为姜平然的来历,还是为她的能力。
于楠问:“师傅,看……它身上鳞片的色泽,这,不止百年了吧?”
郑应天又降低了两分音量。“那到不是,老妖怪喂了很多天材地宝,助它化劫罢了。这异兽每次蜕皮很凶险的。”
于楠和田德西跟姜平然也有十多年了,还从未知她有一只这样的宠物。往日对姜平然的了解简直是皮毛。
于楠吞了吞口水,“好,好,好厉害……”田德西难得不反驳她。
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姜平然靠在蛇身上,环抱蛇头,大蛇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对她说了什么,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好一幅旖旎又充满野性的美画!
郑应天突然回忆起什么,眼中闪过一瞬的沉醉,很快又被火光掩盖。田德西和于楠缄口不言,一是不想打扰此时难得的氛围,不过更多的是不敢招惹旁边那个庞然大物。
夜已渐深,三人钟抵挡不住一天的劳累和困倦谁去,只有姜平然,双目未闭。小金身上是凉的,但她却未感到半点凉意,小金也似乎察觉到,睁开眼,吐着信子感受她的气息。
姜平然低声喃语:“你感觉到了?”
小金的身躯动了动以示回应。
从未见过这样的姜平然,脸色苍白,双目带着一丝淡淡的绝望与无奈,一种无法言表的气息从她身上不停地散发,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流逝,让人忍不住想要抓紧。她那样凄美,那样的举世无双,可最终都要凋零。
姜平然用手轻轻摸了摸它额头上的鳞片,用仿佛再说昨日天气很好的语气说出一句:“小金,我大限将至。”
此时,小金的眸光前所未有的亮。
姜平然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仿佛卸下一个包袱,又仿佛是,解脱。小金依恋地用头蹭了蹭,逗得她一阵阵发痒,嘴角带着笑意。“很快你又要蜕皮了,你要好好修炼,待在这后山哪也不要去,知道吗?”
它似是听懂了,竖瞳亮了亮,蛇身缠绕得更紧了。姜平然微微一笑,靠着它睡去。
天渐渐亮,一缕难得的阳光照射在三人身上。田德西最先醒过来,下意识往里面看。一人一蛇相互依偎着,安静,温馨,如果能忽略蛇身的大小更好了。
小金感受到目光,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田德西脊背一凉,乖乖装睡。
等姜平然回到山下的住所,已经是傍晚。四人都风尘仆仆,青梅早就叫人备上了热水。等大家洗漱好,疲劳地瘫在床上时,由衷觉得,果然有人伺候就是好啊!
不知是在山上待太久,还是被吓的,田德西和于楠第二日起床都蔫蔫的。姜平然第二日也闭门不出。青梅不便多问,只能尽心伺候
她像是感染了风寒,这几日脸色都有点青白,一连在屋中窝了四日。青梅奇怪,可于楠对此毫不担心,想必不是什么大病,没往心里去。她有所不知,姜平然从来不生病,一旦生病绝对是危及性命的大病,哪会像现在脸色青白,身体无力,像得了风寒。郑应天三人都知道,不过没有一个多言。被蛇卷着睡了一天,寒气入体,没冻死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