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芳接过银票，妥妥的入了口袋。
伊芳的举动招来一片狐疑的目光。
伊笑牛高马大，伊芳干枯瘦小，在众人心目中，俨然是小妹妹待之。伊芳袋钱的动作自然流畅，连请示的意思都没有，难道他们家是小鬼当家？
大家不熟，也不太好问。
伊笑感到尴尬，笑着解释了一下：“大芳伊笑，大芳、大芳……”
莫天祥点了点头，这些不是他该关心，抬手做了个请的示意，意即让伊芳开始“工作”。
伊芳也不搭话，先来到刚才申请赴死的士兵面前蹲了下去，细瘦的小手把一粒药丸放在那人嘴边：“这是毒药，食之即死。想死就张嘴，我喂；不想死就摇摇头。”
“痛、痛吗？”士兵的问话令人意料，却也是可以理解。他本来就在挨痛而又怕痛，这才慷慨赴死的。
“不痛、不痒，食之即闭眼。”伊芳看在钱的面上，服务很周到，解释也很耐心。
“苦、苦吗？”
啊——这也能成为问题？怕死才是真吧？
果然，士兵的问话惹恼了伊芳，伊芳站起身要走向另一个伤重躺卧直呻吟的士兵。
“别、别，我吃。我吃还不行吗？求你了。”士兵着急了，改为哀求。
“你求我？”伊芳重新蹲下，认真地问道。
“我、我求你。”伤兵费力地点了点头。
伤兵张口，伊芳喂药。伊芳显得很尽心，甚至还不忘用小葫芦送上一口水。
伤兵药入肚，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平静地没了声息。
伊芳说的蹬腿闭眼丸其实不太准确，吃药的伤兵没有蹬腿就闭上了眼睛，一切过程就像是睡着一样。
效果很好，结果却不美好。人鬼殊途，阴阳两隔，护卫队又少了一名士兵，站着的士兵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伊芳如法炮制地送走了第二个士兵，然后就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停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莫天祥有些奇怪地问，“没药了吗？不对呀，刚才不是有十来颗吗？”
“不是没药，是没钱。”伊芳翻了个白眼，“五十两银票一条命，一百两刚好两个。不多不少，没欠你的，也没让你欠。”
“五十两一个？”莫天祥有点牙痛，“姑奶奶，你知道五十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吗？你知道五十两银子是我们很多弟兄一年的俸禄吗？你这举手之劳就赚了我们弟兄两年的俸禄，你还不满意吗？”
“满意？什么叫满意？为什么要满意？”伊芳两手一叉腰，小嘴一嘟，“我只知道生意是两厢情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成了。虽然五十两银子吃饭能吃不少时候，可是要是吃药，就难说了。”
“大芳，要不还是不要做了。”一旁的伊笑也过来劝止，“师父临别说要敬重生命。我想这不是敬重生命该有的方式，丧人命呢。”
“这能一样吗？你情我愿的。”伊芳满不在乎，语气也很不屑，说完翻眼看着上方，显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飞蛾赴火尚且自愿，师父不也让我们素纱罩灯。那还只是飞蛾，这可是人类……当心要遭报应的。”伊笑俨然以老和尚自居，一个劲地劝人向善。
“废话真多。做都做了，还待怎的？以后看病抓药，用钱的地多呢，都靠你去赚？”伊芳说完不自主地打了哆嗦，“不行，我冷，要穿衣服。”
此时迷雾森林已是渐暗，要是在外面能与太阳朝面，也应该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太阳西下，气温降低，对温度异常敏感的伊芳自然先知先觉。
春寒料峭，适当添衣也是应该。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伊芳从担挑中找出一件皮草裹在身上，身子还不由自主地颤抖。
皮草是数九寒冬的御寒衣物，伊芳居然还嫌冷，难道真有报应？还是现时报？
伊芳神态反常，周围又是雾霭一片，在天色渐暗之下，不由得让人多想。
从王子到莫天祥一行都忍不住猜疑。
“给她钱吧。”小王子发话了，“回去从我的月俸中支出便是。”
“王子，这……”莫天祥露出为难表情。
由两人的情态可以看出，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也许此王子并不受宠；也许就是这样，才担负流云寺这一危险任务。
伊笑不由得多想，以后该使出多大的力，能得到多少好处，这都是应该掂量的。
接下来是莫天祥付钱，伊芳做事。
这次倒是干脆利落，莫天祥付够五百两银票，伊芳就在其中挑了伤重不能动、还哀嚎不已的伤员打发了十个。
伊氏姐弟短暂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伊芳留下看守行李，伊笑携铜棍、朴刀独自去笼马。
夜色朦胧中，伊笑去的迅速。独自留下的伊芳孤守担挑，未免觉得孤独。
护卫散开，挖坑的、警戒的、生火的，各行其事。
“大芳姑娘，坐过来吧。”篝火升起，小王子热情相邀。
“还是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伊芳的话让王子脸红耳赤，一旁的莫天祥和伺弄篝火的士兵却是忍俊不禁。要不是现场环境太过悲伤，这时候他们肯定会顾不得长幼尊卑放声大笑。
屁大的孩子，都还没长开，就说些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尚们教导的结果。总之伊芳奶声奶气、一本正经的样子很难让人忍住笑意。
……
……
迷雾森林的黑雾变成白雾时，伊笑准时笼马回来。带回来的马匹有三十多匹，全都神清气爽的样子。
莫天祥第一个迎了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伊兄弟，辛苦了。这……”
伊笑知道他问的是马的问题，安慰道：“没问题，只是有些上火，出了些血。给它们喝了些清水和青草，已经康复了。”
“那就好、那就好。”莫天祥先找回自己的座骑，又给陈王子拉了一匹老实的母马。
“真决定沿这大路走了？”伊笑想作最后的劝谏。
莫天祥无奈地点了点头：“其实往前走与九死一生，我都不想选，这也只能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真的不加入我们？”
“不了。我们人小力微，自保尚且不暇。”伊笑拒绝得很彻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