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之田尚有蛇鳝之穴溃水，这人的气海雪山又何来蛇鳝一说？”慧苦眉头皱得更紧，求助的目光很诚恳地掠过每一个人。
人上有七窍，管收纳交流，下有两窍管排泄秽物，除此之外只剩皮肤毛孔，往外排些汗水。人之气海雪山何时又有溃失真元一说？
气海不是气球，不会自溃小孔，要真是被外力所破，那业已成为废人。当然，那样也逃不出众人的灵识法眼。
“沙漏之田虽然大多是蛇鳝之穴溃水，但泥质沙化不能保养水分的也确有存在。”墨厚土冷冷地说，“虽然我不能说小师傅必属此列……嘿嘿，其实就是一比方。当然你们有更好的解释也行，我接受、我接受。”
泥质沙化不能养水，这是墨厚土的观点，当然他也装的很厚道，不勉强他人接受。
“敢问墨长老，贵派以前有例案，还是曾有耳闻？”新名词、新观点，要慧苦接受当然不是那么容易，问一问总是要的。
“那没有，这是特例。嗨，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是与不是还不要你们一道斟酌。”墨厚土呵呵一笑，抓起碟上一山果啃食起来，显然他是不准备再表态了。
茶会还继续了大半个时辰，泥质沙化显然不能为人之所接受，可是舍此再无新提议，也没有更贴切的想法……
最后的结果不是也是，当然治愈矫正就更成了空中楼阁。
伊笑当然也有人想要，毕竟仅修武道也是惊才艳艳。
尤其是代表王朝出席的王子，他似乎又看到了一位威武的将军。
慧苦大失所望，柏水长还不忘取笑：“和尚，你终于输了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
……
慧苦的禅房可用空徒四壁来形容。空空的禅房居中放着一张榻榻米，榻榻米上摆着一张小案几，几上是一盏清油灯和几卷经文。
“师父。”伊笑深夜“听宣”，很是有一些不安，怯生生地合什为礼。
“坐。”
慧苦的目光充满怜爱，也有些呆愣。只是他给出让坐的指令却让伊笑愈加不安了。
慧苦的禅房伊笑是熟悉的，在刚到流云寺的头几年，这里简直是伊氏姐弟的乐园。只要慧苦没有出“公差”，伊氏姐弟就爱粘在这里。
慧苦那时也很享受，还抽空教两人识字。
那段时光的伊笑是“幸福”的，每天除了到演武场接受些筑基类的调教，整天无所事事。当然伊芳也沾光得益，每天陪伊笑乐呵就行。
三年后，也就是伊笑六岁之时，一切就都变了。
六岁的是认知筑基的最佳时期，流云寺也善把握。慧苦亲自到藏经楼找来一些功法，让伊笑习之。
事情的开始是让人高兴的。伊笑研习功法进境神速，拓经伐髓轻易事，没费什么功夫，就有真元自经脉运行。
伊笑对此懵憨无知，慧苦却是暗自高兴，确是天才一枚。
好事多磨，高兴还没几天，伊笑就出了状况。
万源归宗，万溪入海，修习宗法捶炼真元就是为了蓄少积多，以量变求质变，更上高楼。
伊笑的真元在经脉流淌毫无问题，甚至比别人都汹涌，可是一入气海就如黄鹤杳去——无影踪。
这可就坏菜了，有了这一缺陷，前面再惊才艳艳，此时也形同废柴。
用医、诊断、抓药是治病的诊疗过程，也是世人应对身体问题的一般招法，佛门也有类似手段。
伊笑在问题的初始时也是经历了这一过程。
只是孩童懵懂，对一段时间突然增多的长辈探视、察看、摇头叹息知之不深。
慧苦才深有感受，在“寻医、问诊、求药”无效之后，寻遍各行各属性功法无果之时，这才万般无奈地让伊笑改修武道，备选首席弟子的殊荣也降格为普通弟子，并安排了杂役。
伊芳也失去了优待，安排了浆洗、纳补之役。
这就有了伊笑后来感受到的变化。改修武道首先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要接受的筋骨的熬炼——击打。
外炼筋骨皮，炼筋骨皮的手段就是击打，狠狠地打。以元气养骨肉，以外力敲打促之。
要炼成武道高手，除狠打无他途。
这一切对伊笑来说很突然，也不好接受。除了要去藏经楼扫地抹尘，还要接受师兄们的锻打……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实在是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便要申诉，要抗争。
伊笑的意识里是留着慧苦带回自己姐弟回流云寺的画面，可是几次夜静人深要靠近这禅房时，伊笑都停住了脚步。
以后，慧苦外出公干的时候多了，脸上的冰霜也多了，伊笑进这个禅房的时候少了，两人间的距离也就远了。
此刻听到慧苦让坐的指令，伊笑心里不安了。
与师同坐，这是上礼。除了童孩无知，不识远近，可随兴玩耍，伊笑已经很久没在师父身前就坐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书上都这么写的。
不安归不安，担心归担心，坐还是要坐的，这就是师令难违。
伊笑小心地在慧苦对面盘腿就坐，恭敬地出言提醒有些出神的慧苦：“师父。”
“哦——”慧苦醒转过来，脱口说道，“你下山去吧。”
啊，下山？伊笑呆愣了。
没错，伊氏姐弟把家安在了流云寺的山脚下，下山即是回家，每天必行。
可是下班回家需要这么正经的架式？平日里早就回家了好不好？
是的，今日大会，情况特殊，可也用不着这么正经地通知回家吧。而且很平等地让你坐了。
“师父是让我回家，明天再回来？”伊笑问的有些惴惴。
“哦。”慧苦这才醒转，伊笑姐弟前几年就搬出了流云寺，把家安在了迷雾森林，“下山就不用回来了，找你自己的缘分去吧。”
这是什么节奏，赶人走吗？
“师父，徒儿做错了吗？”伊笑跪姿请罪。
和尚都爱用心诚则灵或是佛度有缘人来说事，这个伊笑当然清楚，所以想要慧苦给出真正的答案。
“你没错，错的是缘分。佛度有缘人，你的缘分在别处。”慧苦的声音很平淡，恍若平日讼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