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停下脚步疑惑地等待下文。
“您当真要领云隐暗卫步入这趟浑水?华国少了这救命的宝物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来日。”
“你应该知道没有把握的事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去犯险。自从我们动身前往帝京的那一日起,就应该明白山河纷争在所难免,而我为何一定要这么做,你应该是清楚的。”
长叙呆了呆,目送她走入洞内的身影,眼中显出无奈与黯然。
月色寂寥。
姜姒从怀中掏出人皮面具带上,夜行衣依旧,只是面上瞬间失去了清丽的光华,五官变得平淡无奇,肤色微黄,就是让人多看几眼也不一定会被记得。
狭窄的山洞内,青蔓编成的藤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侍卫装的男子,容貌如画,明净白皙的脸庞,透着些许棱角分明的冷峻,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没有半分疏狂与散漫,反而清雅至极。仔细看会发现左肩正有薄薄的血水透过衣裳渗出来,面色苍白眉峰紧蹙显然是受了重伤。
微微有些晃神,这种风华,只令她想起公子,同为风华无双,公子的样貌让人想起温润宁谧的如水江南,而眼前的这个人却让人想起渺远清雅的苍山凉月,竟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不对!姜姒突然警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海上渔民怎会有这般风华?难道。。是抓错人了?
姜姒不敢再想下去,快步走到藤床边上毫不留情地对着那脸狠狠地拍下去,“啪——”的一声格外清脆,五个指印也赫然出现在他白皙的脸上,人却久久不见转醒,肩上的伤口却是血水愈多。
这个人,该不该救他?姜姒突然犯了难。
忽然想起,当日静远园的花树下,公子将清梵琴郑重地交给她的那一刻,便明白地告诉过她,今后无论身处何地,既背上了这把琴,就该履行负琴人的责任。
而救人,是他予她的责任。
思索再三,姜姒吩咐长叙取来清梵琴,在洞口找了一个长宽适宜的石阶,正好放下清梵琴,自己则以布为垫,席地而坐。
如水月光下,清冷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时而温和如月光柔柔拂过山涧,时而清凉如夏风轻轻钻过竹叶,时而低回如细语喃喃萦绕耳畔……
长叙静静地看着她一双纤纤玉手在琴弦间翩跹辗转,这双手,可以以琴音御人,救或杀都只在一念之间。只是不知这幻音术,给她带来的是福是祸。
“叮——”琴声戛然而止,洞内空气似有一刹那被冻结住,尔后又随缓缓流动的月色四散开去。
姜姒随即收去清梵琴。
藤床上昏迷的人悠悠转醒,徐徐睁眼,古潭般幽深的眸中平静无波,随后极快地闪过一丝看不真切的不悦,显然是明白了脸上热辣辣的感觉是如何得来的。
“东西呢?”姜姒起身走到男子面前。
“什么东西?”男子目光深邃地打量着这个一巴掌将他打醒的刁蛮姑娘,一身黑色夜行衣,枯黄的面色,平淡无奇的五官,只有那一双灿然如边塞星空的水眸,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又似乎,与这平凡的五官太不相称。
只是,从她将双手伸过来的那一刻起自己就闻到了空气中极细微的丝丝血腥味。
自己虽然脑袋发晕,但被人扛在肩上穿山越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屡次颠簸让他脑袋十分清醒。
就是她带人解决了华国那么多侍卫暗哨?
还有最后那猛烈却短促的火雷声,一般江湖组织是不会有那种杀伤力极大的火雷。
那正好……
“深海蓝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哑,却又带着说不出的云淡风轻。
深黯的眸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绪,却给人深渊般的错觉,好像再看几眼就要将人整个吸进去,让人直觉危险。
姜姒移开视线:“你不是那个要将深海蓝莲进献给华王的渔夫?”
为了方便说话,男子有些吃力地捂着胸口,从藤床上勉力地半支起上身子,疼痛令他清咳了两声,淡淡的嗓音颇有些清明:“你觉得我像渔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