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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惆怅有谁知

晚上,吴思和梁逸正在整理第二天去招聘会要带的简历、作品和获奖证书,并打公交车查询电话96166询问坐车路线,忽然听到对面屋子传来争吵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伴着女孩委屈的哭声,还有摔打东西的声响。

确定是对面苏阳和刘亚茹在吵架,吴思考虑着要不要去劝

一下,又觉得虽然她跟刘亚茹性格相投,但毕竟是早上刚认识的人,贸然过去可能不妥。正在犹豫间,听到对面的门猛地发出一声闷响,从窗户看到苏阳摔门而去,只剩下刘亚茹更加伤心的哭声。

吴思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去了对面的屋子。

刘亚茹听到声音抬起了泪眼看了下,又继续坐在床边哭泣。可以看出今天刘亚茹精心化了妆,睫毛刷得长长的,紫色的长风衣搭配浅紫的眼影,嘴唇上灵动着娇艳艳的红色,眼线已经被流下的眼泪泡花了,洁白的脸上挂着泪水带下来的黑颜色。

吴思坐在刘亚茹的身边,才闻到她满身的烟酒味。吴思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着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喝下去暖暖身体。

刘亚茹渐渐停止了抽泣,她拉起吴思的手,静静地说起自己和苏阳的故事。

刘亚茹是呼和浩特市人,家里的独女,她的爸妈都是省里铁路局里的高干,把亚茹当成他们的掌上明珠。亚茹两年前大学毕业,家里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个公安局局长的儿子最入亚茹爸爸妈妈的“法眼”,极力想要促成女儿和他的姻缘。

但是亚茹果断拒绝了爸妈给她们安排的见面,并跟爸妈坦白自己在大学已经有了一个交往两年的男朋友,他就是苏阳。苏阳是比亚茹高一届的学长,亚茹大四的时候,苏阳刚毕业去北京谋求发展。大学毕业的亚茹正要去北京投奔自己日思夜想的男朋友,怎么会接受跟别的男孩相亲呢?

当亚茹的爸妈知道苏阳的家乡在广西的农村,如今在北京也没有很稳定的工作时,气得暴跳如雷。他们自然希望唯一的女儿能找个当地家境殷实的小伙子,这样也能常陪伴在他们身边。害怕女儿突然收拾行李去北京,老两口几乎把亚茹软禁起来。亚茹铁定了心要去北京追随自己的爱情,用绝食的办法向父母表明决心。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后,父母流着眼泪“投降”了。母亲在机场送别亚茹的时候,一字一顿地对亚茹说:“你以后可别哭着回来!”

刘亚茹闪烁着泪光讲述着当初自己拿生命为爱情一搏的往事,吴思在一旁听着,对身边这个看似瘦弱实则刚烈的女子刮目相看,想想自己是断然没有这样的勇气的。

来到北京后,看到这里脏乱的居住环境,亚茹也曾失落过,但是一想到两个人可以不靠父母的力量,凭着不懈的奋斗在北京白手起家,也向父母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她就浑身充满了激情和干劲。

由于两个人毕业于名不见经传的三流院校,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在这个高学历者遍布的北京,很难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经过了几个月的不断碰钉子,苏阳最终选择了一份“长寿树”品牌的中老年保健品销售工作。苏阳的老板的经营理念就是销售产品就是销售人,只要顾客信任了你这个人,也就信任了你卖的产品。所以,苏阳就不停地拜访孤寡老人、留守老人还有敬老院的老人们,为了赢得他们的信任和好感,这个大男孩给他们洗衣、捶背、打扫卫生,陪他们聊天……做所有他平时在家根本不愿意做的活。老人们没有儿女,或者子女常年不在身边,而这个小伙子却给予了他们比子女都多的陪伴和关怀,于是很多老人都把苏阳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拼命地往家买“长寿树”的产品。

苏阳的业绩一天天好了起来,亚茹有时夸赞他是用自己的善心换来的成绩时,苏阳总是很赤裸裸地剖白自己:“我并不是真心对他们好,那只是我的手段,我只不过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

苏阳凭着骄人的业绩,是最有希望填补销售主管职位的人,公司的人都已经在私下祝贺他的升职,言语中恳请他以后的提携。苏阳也踌躇满志地准备接受公司全员大会上正式的任命。大会那天,苏阳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甚至准备好了会上发言要说的话。但是,老板在表扬了他最近的突出业绩之后,却宣布销售主管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有目共睹业绩平平的人,也是老板他老婆的表弟。

之后的这段时间,苏阳的情绪一落千丈,工作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积极,老是抱怨说:“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别人的关系网”。对亚茹说话明显地不耐烦起来,像是一颗被点燃的爆竹,一触即发。

今天上午亚茹去见的客户是一家大型企业集团的老总,如果签下这个集团企业都使用亚茹公司的灭火器材的订单,那不管对于公司的收益还是亚茹的提成都是一笔可观的数字。为了拿下这个订单,亚茹出门前精心化了妆,在酒桌上也豁出去了自己,平日最最讨厌喝酒的她陪着笑容喝了一杯又一杯,实在顶不住了就借口去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回来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喝。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苏阳,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赚钱,跟他一起攒钱早点在北京买上自己的房子,因为我不想让我爸妈看不起他,不想让他们觉得我的选择是错误的。但是他看到我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就生气地说我越来越不稳重,说我不学好。正生气的时候,客户给我发来一个问候的短信,他就怀疑起我跟这个客户的关系。他怎么能这样不信任我……”亚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我跟他争辩,我说我为了他背井离乡,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说我这么拼命喝酒还不是为了他,为了我们俩的未来?可他竟然说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我一直是那个拖他后腿的人!吴思,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还生气地摔门出去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吴思是个只会倾听,却不会安慰人的人,加上两人的情况她也不是短时间可以看清楚的。恋人心理上的微妙变化还需要当事人去感受和揣摩。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好在亚茹把自己难过的事情说出来给吴思也并不是寻求安慰和主意,她只是在向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倾诉,她的感情需要一个倾泻的出口。

等吴思回到自己的房间,亚茹终于等到了苏阳回来。但是两个人始终没有说话。

半夜里,亚茹仍然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仰躺在夜色里,对着漆黑的天花板发怔。她想起来千里之外自己温馨的闺房,里面每一件物品她都熟悉得可以背诵出来。她心里蓦地有些酸酸的,鼻子轻轻抽动,到底忍住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此时此刻,吴思也没有睡着。面对父母的反对,亚茹勇敢得像一个战士,选择了去抗争,而自己却像一个鸵鸟,只知道把自己埋进沙子里,选择了逃避。

吴思从小到大就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有对爸爸妈妈忤逆过一次。即使这次,对于父母的阻止,她也没有公然对抗,表面上还是乖乖听从他们的意见,却选择了三十六计里的“瞒天过海”还有“走为上计”,不知道父母知道了该多么吃惊和生气。

可她明明是亲情至上主义者,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操心和生气,如今的作法显然违背了自己24年以来一贯遵循的准则,但是让她为了父母宽心而放弃梁逸,她也很难做到。这样的纠结,这样的惆怅,时时折磨着她的内心,让她不知道以后的路到底会何去何从。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依旧睡不着,脑海中她和梁逸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如电影一样清晰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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