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有多久,张伯伦也说不清楚,反正睡的时间特别长。因为醒来后,除了空腹难耐以外,身体上疲乏的感觉全都消失了。
随后张伯伦看了看时间,七点半。
从坚硬的床铺上坐起,离开温暖的被褥,伸手打开头顶的通风口。一缕新鲜空气,夹杂着些许咸咸、冷冷、且潮湿的海风味,迅速充满整间舱室,替换掉昨夜沉淀了的二氧化碳。
事实上,每个人每小时都要消耗掉一百升空气中所含的氧量;或许是吸入了足够新鲜的氧气,张伯伦瞬间觉得头脑活跃,思路清晰,如若现在让他去想任何事情,一定不会心浮气躁,反之会事半功倍。
只不过现在的他,大脑里充斥的信息只有一样,那就是饥饿!身体骗不了自己,所以他迅速替换着装,就第一时间,步入科考舰上层的餐厅。
……
进入餐厅后,张伯伦没有想到展现在眼前的竟会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不过这足以让任何人都明白用餐时间已过,因为原本应当盛满饭菜的铁桶,今天就和商量好的一样,全都空了。
当然,餐厅内倒也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张伯伦很快便发现,在容易被忽略的角落,还有几个人正围在一张方桌上用餐。从他们苍白的面孔上不难看出,这些人其实都是昨天一夜未睡,刚刚被替换下来的值更人员,而那些餐桌上的食物,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正向着需要它们的人招手。
张伯伦艰难地咽着口水,虽然腹内提出抗议,但他还是不敢想象如何让自己从这些人的早餐里分一杯羹。幸好,最终理智还是将他推出了餐厅。
……
临近八点,岸边整齐停列着十几艘皮艇。甲板上也站满了整理装备的船员,张伯伦只得从这些人之间的空隙穿过。没有了早餐,他准备到姜雪的医务室碰碰运气,因为伴随他饥饿肚子的,还有微微疼痛的肩伤。
算了算日期,距离受伤日起,直到今天,也有一个礼拜了。疼痛虽然已经减轻了许多,但肩膀上紫色的瘀痕仍不见消散。为此,他必须每天更换药物及绷带,这令张伯伦十分苦恼,因为就连平时晃动肩膀的小动作,都会被绷带的固定效果局限。
……
医务室,在科考舰的右舷,张伯伦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便听到房间里传出了男人的声音,看来这艘科考舰上的病人不止他一个。很快,医务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张黝黑的面孔闯进张伯伦的视线,这张面孔十分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那极富俄罗斯风情的大鼻子,这也让张伯伦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
“小高?”
“教…教授先生!”大鼻子新兵显然有些吃惊。“您!您竟然认识我!”
张伯伦笑道:“那是当然。”
大鼻子新兵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太好,他只是出于礼貌和张伯伦闲聊两句,便离开了。
走进医务室,张伯伦率先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姜雪也刚好从医药柜里拿出一些新的绷带。
“他不像是生病,不过面色确实很差,他怎么了?”如同打招呼,张伯伦率先开口问道。
“只是缺少睡眠而已。”护士小姐的表情就是那种见怪不怪的样子。
“失眠?”这回轮到张伯伦惊讶了。因为按常理来讲,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有非常充裕的休息时间,再说王璞舰长也不会犯这种压榨船员劳动力的低级错误。
“算是吧。”姜雪倒是有问必答。“我刚给了他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物。”
“可他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谁说他有心事了?”姜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自顾自地说道:“还不是那些雷达班的老兵。有些人又想偷懒,又不愿意出力,所以,到最后被打压的,就只能是新兵……”
“这……”张伯伦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
“先生,其实,小高这还算好的,只是值夜晚的勤。您还没看到其他部门的新兵……要我说……”姜雪似乎知道很多船员的事情,但是不知怎地就停下了,她似乎不愿意过多的提起,果然,随后她便说道:“唉~先生,我还是不说了,您先把上衣脱掉,方便我给您换药。”
“啊~好!”他点点头,褪掉了上衣。
张伯伦并不是一个喜欢嚼舌头的人,但还是非常在意姜雪之前说的话,抽出空闲即问上一句:“哎?姜雪,那老兵的事情,就没人管管?”
“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谁会愿意去多管闲事?”姜雪的回答,完全出乎张伯伦的意料,因为他没想到,现如今在一起共事的人,竟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和谐而已。
换好药后,姜雪在新的绷带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才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先生!您可以活动肩膀感觉一下,如果绷带打的紧了,现在还可以调整。”
张伯伦象征的活动了一两下后,又半开玩笑地说道:“嗯,那样一来,恐怕你还要多绑一千遍哩!”
“一千遍?是不是有点少啊?”姜雪笑道。
“姜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更不介意你再帮我从新整理一下绷带啦。”两人还在说笑,不曾想,医务室的门突然就被人大力的拉开了。
……
医务室的门被人突然的拉开,张伯伦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就传进其耳朵里。
“哈哈,教授先生,我就知道您在这儿。”拉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船之长,王璞舰长,他的身后还有两名随从。张伯伦定睛一看,一名是军官陈赫,还有一名,竟然是那名外国向导,爱莎小姐。
“早上好!王璞舰长!陈赫长官,还有……爱莎小姐。”
“哈哈,先生,我想您应该是睡糊涂了,时候已经不早啦!再过半小时,就是九点钟了。”看来,王璞舰长今天的心情还是很好,并没有死板着一张脸。
经由王璞舰长提醒,张伯伦才注意到,距离蹬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唏嘘道:“哎呀!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呀!”
“呵呵,教授先生是一个大忙人儿,时间对您来说好像不太够用呐!”声音从男人的声线里发出,但却是从王璞舰长的背后传来,这显然是陈赫在说话:“特别是今早的早会,先生并没有按时到场。”
“哎?”王璞舰长的语气,顷刻间便不同之前,他厉声说道:“昨夜我们也没通知先生!你在这里胡乱说些什么?给我出去!”
“是!”再看军官陈赫,就如同夹着尾巴的狗一样,独自站到门外去了,但表平却是略有不满。
待陈赫走出医务室,王璞舰长才又对张伯伦说道:“下属管教无方,教授先生不要在意。”
“没有。”张伯伦还能说些什么?笑一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哦,对了。”王璞舰长见张伯伦又不说话,他就继续说道:“先生,今天的早会我已经布置了全天的科考任务,您可以在公事本上翻阅到。”
“好。”还是那句话,王璞舰长才是这里的一把手,他说什么,张伯伦只需照做便是。
“那好,教授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半小时后,我们在丽莉岛岸边集合。”说着,王璞舰长还递过来一个蓝色的小本。“毕竟这次科考的重任,可是担负在您的肩头上。”
“好的。舰长先生。”张伯伦接过小本,大致的翻阅了一下,里面全都是一些今天蹬岛工作的注意事项。
王璞舰长似乎也很放心张伯伦的办事能力,没有犹豫,转身就离开了。
而张伯伦却不这么想,因为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因为人际关系的原因,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他可能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团体科考与个人科考的性质不同,就如同肩膀上绷带的紧实感,不是它去适应你,而是你去适应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