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在叫奴婢吗?”一名侍女从窗下走过,听见屋子里有声音,便叩窗问道。
段清和双奇山人一愣,都噤了声。
侍女听屋子里半天没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走远了。
听见侍女的脚步远去,双奇山人连忙低声说道,“你这儿太危险,我先走了。有事到飞水亭找我。”言罢,推开窗子,飞身而去。
段清看着这道轻盈的身影,暗自感叹。若是她有那般好的功夫,就不用再费尽心思的想法子出去了。
微凉的清风从窗外吹进,教她困意全无。关上窗子,换了一身白地蓝花的织锦裙袄,簪了一根白玉簪,便步出了房门。
“公主!”乌珠从二门急急跑来,“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啊?”
“人?什么人啊?”段清随口搪塞。莫不是他让人看见了?
“外头的禁军校尉看见了一个人影从后院飞出去。他担心是刺客,让我过来看看公主有没有事情。”
“我,我能有什么事情!”段清僵着脸笑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自然。“这儿没事,你去干活吧。”
“公主,要不,我还是在这儿陪着您吧!”乌珠有些胆怯的看了看四周的房檐和院子里小小的天空,“从一来,我就觉得这里不太平。”
段清怕说漏了嘴,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件事,推着她往院子外头走去,“我正好出去一趟,刺客愿意来就让他来,反正没人。”
“公主,您要出去啊?那得让我知会世子和亭驿长一声,这大棘城咱们哪里都不认识。”乌珠站定,细细的说道,“还有车马随从,容我先去准备准备。要是回来的晚,还得拿上披风……”
段清无奈的看着她,“我只是要去青柏巷,哪里用得到这么大的阵仗!”
“公主,您别忘了,我们是在辽东,不是辽西。”乌珠真是不知道该拿段清怎么办好。这位公主,有时候聪明伶俐,办起事来比大阏氏还要圆滑。有的时候,兴致一来,就又固执的厉害,谁也劝不动。“您要出去,禁军肯定跟着,世子和亭驿长也会知道。与其让他们闻讯而来,还不如提前知会来的好。”
乌珠说的在理,段清也不能不听。反正,她见高子衍光明正大。若是偷偷摸摸的,让居心叵测之人捕风捉影,说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反倒不好了。“那你去办吧!”
青柏巷,一条南城的小巷子,一头接着城墙,另一头连接着喧闹的市井之地。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马车刚停在巷口,稚嫩的读书声就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听亭驿长说,这位高公子是你的恩人?”慕容皝走在段清身侧,随口问道。
“算是吧!小的时候,在幽州大病一场,是高夫人家传的秘药救了我的性命。”段清心中防备着慕容皝,是话只说一半。
“不想公主与高氏竟也有这样一段渊源。”
“哦?”段清有些奇怪的看向慕容皝,“世子莫非也同高氏有旧交?”
慕容皝笑了笑,“当年崔焘、高瞻归降,父亲便是命我出迎。我府中有位夫人,也是高家的女儿。”
“高氏子弟人才辈出,多有贤能。世子得高氏相助,必然是万事无忧。”段清恭维,好话说得越多,今后的日子就越好过。反正,这贵族和重臣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她是见多了。昨日仇敌今日好友,往昔至交今朝反目,如此这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关系和时局,分不开。
说话间,便到了这学堂的门口。一垛矮矮的土墙,两扇斑驳的木门,让人很难想象出,这里,就是学堂。
读书声忽然停下了,“今日的课便上到这里。回家之后,务必好生温习。明日早至学堂,考问功课。”那声音如清泉入涧,点开心中涟漪,又如缓流曲折,别有一种惆怅。
“谢先生教诲!”众学子齐齐出声,随后便是一阵喧嚣。
木门忽的被打开,那些小孩子欢呼着跑出来,嬉笑打闹着。却没想到门外站着人,有的刹不住脚,斜斜的撞在他们身上。那些孩子认不得仪仗,也就没有顾忌的乱跑打闹,队伍一时被冲散了。
段清被挤到了对面的矮墙边上,远远地看着院子里的人,一时半刻也转不开眼睛。慕容皝见状,急忙挤到了段清身前,替她挡着那些玩闹的孩童。视线被挡住了,段清才回了神。等孩童散去,段清绕开慕容皝,走向院中。
“姑娘,你找谁啊?”一位婆婆看这位打扮素净的姑娘走进来,上前问道。
段清却是没听见她的话,直直的向那教书先生走去。
婆婆正要拦住她,就见几杆王旗出现在门口,慕容皝也跟着走了进来。婆婆虽然不认得慕容皝,可王旗,她还是认得,只是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赶紧下跪参拜,“民妇拜见贵人。”
这一声,也引得那教书先生抬起了头。脸颊虽然有些消瘦,却还是认得出原来的模样。平直的眉毛,俊雅而不失气度。眼睛深邃,却带来层层暖意。鼻梁挺拔,唇线刚毅,当是个决绝之人。尤其是右眼下的一颗泪痣,让段清更加确信无疑。
“子衍哥哥,你是子衍哥哥吗?”段清红着眼圈,上下打量着坐在桌后的教书先生,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了。她的子衍哥哥,文武双全,众人说他有大将之才。性格张扬,如晴空朗日。怎么会是眼前这位面色苍白的羸弱书生?
他没有说话,低下头去整理着纸张。
段清抓住他冰凉的手,细长的指节没有一丝皮肉之感。她翻过他的手掌,摸着虎口处的一条疤痕,颤抖着嘴唇,眼中溢满了泪水,“你就是子衍哥哥!你就是高子衍!这条疤痕是练剑时被我误伤的,不会错!”
他还是没说话,将手撤了回去。那婆婆跑了过来,推着高子衍离开了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