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雪
绿色的雪花
带着春的香味
像睡着的星星
从云端
跌落大地
我多想留住你
我伸出双手
可恨南风
不解人心
她
她什么呢，想了一节课，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终究撕碎了事。上高中一个月，只听到些零零碎碎蒯钰的消息。现实生活的严酷很快冲跑了这点小孩子家的感情。五点起床，十点睡觉，除非病的爬不起来要去医院，绝对不许出校门。没有休息日，只在月底能回家住两天。八人间宿舍，早晚只给十五分钟洗漱，午休也不许回去。晨跑一千六百米，冬夏不歇。食堂？——不提它了。头一个月没过完，我就得了气管炎。
新中，顾名思义，是所新办的高中，建在一片拉拉杂杂的城郊结合部。房舍恢弘，场地开阔，只是围墙外的村子里，小路边，一群群的鸡鸭鹅四处闲逛，随意大小便，还有那么几个垃圾堆终年冒着黑烟，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橡胶味，和这惹眼的建筑群有那么几分不搭调。行政楼的外墙上，一溜鲜艳的条幅随风招展，我恍惚记得前两条是“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或许在先生们的头脑里，为了学生好就得对他们狠一点吧。
日子在读书、考试、排名中默默度过。每学年结束，都要全市大排名，一中遥遥领先，三中、乡中紧随其后，新中在四大名校里似乎毫无竞争力，时时刻刻沦为垫底。校长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便要给大家上手段：后进生上补差班，优等生开特训班，座次按成绩排位，活动课、美术课、音乐课等等一概全免，诸如此类，不甚枚举。偏巧这时，一纸公文，省里高考改革，取消文理科，改成大综合，老师全傻了眼。所谓不分科，也就是六门全考，好家伙，这可就要了好多人的命了。高二下半年才一开学，我们已经学完了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所有九门课，用剩下一年多的时间开始备考。试卷堆积如山，名次上上下下，气氛一触即燃。有时课上着上着，老师便哭了，一通骂完，红着眼哽咽地说不出话。走廊外的公告栏上，一边贴着红榜白榜，一边贴满了警告和处分，无外乎是谁逃课踢球，谁毁坏教室财物，谁谎称生病不上早自修什么的。三年下来，拿过警告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毕业前又忙不慌地全部撤销，真够浪费纸的。
每月几场考试前，有人关在厕所里使劲儿洗手，一次得洗个把钟头；有人立刻腹泻，浑身脱力，比大姨妈还准时；逢到大考，那心率过速的，扯头发的，撕考卷的，痛哭流涕的，怕痛经吃避孕药的，打电话跟爹妈喊救命的，形形色色，无奇不有。大二时上教育心理学，回想起这段经历，真替那些没去过高考大省重点高中现场，还得四处寻摸，花钱雇人做实验的专家们感到由衷的痛心与惋惜。
重压之下，我愈发消瘦，两年光景，只长了三公分。从小到大，讲话都像连珠炮，如今一着急，竟然有些结巴了。或许为了消解学生们紧张的情绪，高二结束，教室里贴出了一张××旅行社的出国游学报价表。校长在年终大会总结发言后，着重指出了该项目的惊人效果：“我认识的×××，高三之前成绩很一般，后来跟他妈妈去了趟美国---回来之后---”谆谆教导，情真意切，然而旅费实在太贵，有意者寥寥，最后总算由校长夫人带队，去新加坡开展了一趟七人友谊之旅，一连串儿合影在电子屏上一直滚动播放到我高中毕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