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菲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明白幻境？”
“是的。”
“哈！我原以为没人不知道幻境。我是说，‘60分钟’里曾提到的！”
“哦，……我不经常看电视。”
“如今，我希望这些能被写成书。总之幻境位于内利斯山脉范围内。在维加斯西北部一百二十米处。移民谷。他们拥有方圆十万英亩土地——”
“他们指谁？”
“美国政府。有三四个飞机棚，六个飞机跑道。”
“你住在那儿吗？”
“事实上没人住那儿。那里不过是个到处爬满响尾蛇的农场——当然里面有怪异的飞机。大部分人住在维加斯每天坐车往返。”
“那儿有往返的飞机？”
“每天有半打飞机从维加斯的马卡伦国际机场起飞——我猜现在还是如此。往返一趟大约需半小时。这些飞机由洛克希德子公司管理。我忘了公司的名字。总之，他们开的767，机身是黑色的，上面有红线。”
“每天有多少人去那儿？”
“往返。大约有一千人。”
“他们都是143部队的人——”
“不，不，不。绝对不是！当年我在那儿时我们顶多有十个人。”
“那么其他的人…”
布罗丁轻蔑地耸耸肩，“其他人都是来测试或者训练……那里有‘侵略者’，爱德美MIG-23S战斗机和苏霍依Su22s——他们在秘密空军基地马夫湖。我认为他们会赶上并最终代替间谍飞机——”
“真的吗？”
“哦，是的！我听说，三级侦查喷气机外形像手一样，功能可以与六个雷达相媲美。”
“哇！”邓菲惊叹。
“这样的情形着实让人难忘，而且，实际上它很好地掩藏了我们所做的事。
尽管如此，你若想知道实情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直升机实际上要比普通飞机先进得多。”
邓菲眨眨眼，不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是否正确。他想请布罗丁把他刚才说的，关于打掩护的那些话再重复一遍。但他没说，反倒问：“什么型号的直升机？”
布罗丁露出喜悦的目光。“MJ-12！世界上最先进的。我们正在讨论双涡轮（发动机），倾斜转子飞机，地形回避(低空飞行时绕过地面障碍物)电子设备。绝对是秘密行动，一千二百米范围内弱光作业。我是说这台机器的计算机系统有四百万软件，外面的吊货钩可以承载五千磅的重物。你驾驶这种飞机可以飞得又低又慢，或者倾斜转子——砰砰，隆隆！你现在正坐在涡轮螺旋桨飞机里。这才是真正的革新！我们以每小时三百海里的速度巡航——这是最棒的——这是经过改良的部分。我们发出的声音是附带的，由风反冲引起的，有时东西会乱飞。”
肯定是因为邓菲面露疑色，所以布罗丁讲得更加热烈。
“我没有夸张，你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他们的事没有任何记载。”
“上帝啊！”
“哈利路亚！”
布罗丁的反应让邓菲感到诧异，但他马上又回到这次会面的话题上来：
“这么说你一直在幻境待到什么时候呢？……”
“1979年。”
“然后你就退休了？”
“没有，”布罗丁纠正说，“直到1984年我才退休。当时幻境好像有点问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有不透风的墙。每天有这么多的人从维加斯飞进飞出，难保不会有人泄露风声。”
“所以他们让你离开此地。”
“我正要说这些。”
“到哪里去？”
“巴卡基地。”当他发现邓菲对此没兴趣时，便详细阐述说，“它位于爱达荷州索图斯岭的地上悬谷。只能用直升机进出。那里非常安静。”
“我打赌。”
布罗丁竖起一只眼睛看着邓菲，“我猜你肯定对我的病很感兴趣。”
“确实，”邓菲说，“跟我说说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现在处于好转期，但是……不会痊愈，真的。我得了疯牛病——听说过吗？”
“听说过，”邓菲说，“它叫，嗯……”他想不起来这个术语该怎么说。最后他说，“疯牛病。”
布罗丁显得很诧异。
“我住在英格兰。”邓菲解释道。
“噢，当然——在那里这种病猖獗。我想那里的人都会对这种病有所耳闻……但是这里的人不知道。”
“你是怎么——”
“——知道的？”布罗丁突然举起双手，“我在普查时知道的——另外还怎样？”
“普查……”邓菲说。
“牛科普查。你以为我们在谈什么？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因为邓菲一脸茫然，所以布罗丁不能撇下这个话题。你被获准查看仙女座的文件夹，不可能没听说过牛科普查！”
邓菲努力装得很冷淡对此并无兴趣，但在内心里他却开始退缩。邓菲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往前探身说：“一幢大厦里有很多房间，布罗丁先生。”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低得就像耳语，使得这句俗语似乎预兆着什么。
邓菲听到了布罗丁的脑子迅速转动的声音。那是什么意思呢？一幢大厦有……什么？最后，老人说：“哦，总之——到底是什么——你或许知道——我们晚上离开——我们在农场里追逐牛群。”
“你们追捕牛群？”
“宰掉他们。在一个农场里杀得不多——一夜里杀得不多。只是一些。”
邓菲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一些’，”他重复说，“是多少？”
“哦，从1972年起……我们总共宰了几千。报纸上说有四五倍那么多。但是……不久，便有了盲目模仿的人。这种事情只要一开始，就像有生命了，不容易控制。事实上，这些说法也是有鼻子有眼的——我是说，就我的理解，这种想法使得这些事有了自己的生命。”
“几千。”邓菲重复道。
“和一些马。”
邓菲点头。还有马。
“实际上”，布罗丁说，“我们刚开始宰杀动物时就杀了一匹马。这匹马是国王农场的。我们从马的脖子上把肉剥下来。报纸上经常提到这匹马。这是匹脾气暴躁的马。你可能在哪儿读到过它的故事。无论在哪儿这个故事总是写在头版。可怜的东西。”
邓菲摇摇头想，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认知不一致。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目瞪口呆。
“今天你可以见到她。”布罗丁说。
“见到谁？”
“那匹暴躁的马！他们把她的骨骼放在博物馆里，在阿拉莫萨的路德比恩博物馆。”
邓菲眨眨眼说：“但是……”
“当然，我们先想办法让它们平静下来。”
邓菲摇头：“但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为什么？因为很疼！”
“不，不是——”
“噢，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了器官。按照推测是为了器官。”
“什么器官？”
布罗丁咯咯地笑了，“主要是生殖器，还有舌头和直肠。我们拥有第一台便携式激光器——便携的，太不可思议了。它像电冰箱那么大……但是我现在告诉你，这台机器可以在三十秒内从牛身上取出直肠。留下一个正圆形的口子。我确认，它还会使伤口边缘的血红素凝结，但是，此外——就确实是个圆，正圆形。”
邓菲的手心开始出汗，潮湿了，这个房间也变得比先前乏味了。他想起雷欧·希德洛夫的尸体，并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可这一切都无所谓，布罗丁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告诉他各种信息。
“当然，做这些主要是想给人某种印象。农民们走到田间时，看到的仅仅是母牛的尸骸，这些尸骸的毛皮向外翻开，折叠着。没有肋骨、组织或是内脏——只有毛皮和头骨，留在雪地里，像洗衣店里堆着的衣服。地上没有一滴血，也看不到任何足迹。”布罗丁回想起这些情形时笑了，“我敢肯定，如果你事先不知道的话，会被这景象惊呆的。”
“怎么做到的？”邓菲压低声音问。
“在现场不留下脚印？这要取决于我们在一年中的什么时间行动，如果天气寒冷，地上有积雪，我们就直接着陆做我们要做的事。等事情做完后，我们回到飞机上并且人工造雪——像滑雪场里那样。我们有一个特大号水罐、耐压胶管，和造雪需要用的各种材料。我们就这样用雪掩盖足迹。如果不是下雪天，我们就用起重机把牛吊起来，完事后再把它抛到地上，通常离我们把它吊起来的地方有半米远。这样一来，我们依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儿，邓菲问：“那农民们会怎么看待这事呢？”
布罗丁耸耸肩说：“哦，我不知道。千奇百怪。有人认为这是魔鬼的祭仪……外星人……不明飞行物。大体上都是光电技术引导他们怎么想。”
“光电技术？”
“先谈谈曲线图！男孩子们是小一号的臭鼬小组，区别就在于他们不是飞机，这些特技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
“好，哼？”
“我没骗你！他们用高科技……特殊用途的灯……放映机……全息摄影……你很难说出他们做的事和魔术有什么区别。事实上，我觉得有些就是魔术！”
“不是开玩笑吧！那些男孩子会使你相信？”
“他们能做到吗？相信什么？举几个例子吧。”
布罗丁毫不犹豫地说：“帕齐巴拉那。”
“那个弹丸之地？……”
“巴拉那！它是朗达尼亚西部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总之，以前是这样的一个小镇。”
“朗达尼亚在哪儿？”
“巴西，”布罗丁说，“技术服务对那里的菌类很感兴趣，因为它含有少许迷幻剂。这种菌类只能在那里生长，代理人想得到那片土地。结果遭到地方居民反对。说这是片宗教圣地，印第安部族。简直胡扯！”
“结果怎样？”
“我们派了个五旬节的传教士去那儿，告诉他们，耶稣让他们离开此地。”
“他们迁走了吗？”
“当然没有——他们不是基督徒。他们是野蛮人。”
“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光电技术公司在路边开店，接下来的事你知道，帕齐巴拉那印第安人看到了四十英寸高的圣母玛丽亚——”
“圣母玛丽亚？”
“圣母玛丽亚。我在说全息摄影。就像我说的，四十英寸高，悬浮在这个村庄的正上方——持续了三夜。月亮恰好在她的肩头！很美的景象——能让你为之落泪！发出蓝色光芒——”
“之后印第安人离开了。”
“他们跪着用膝盖走出此地。或许他们还在走。”
“光电技术……”邓菲咕哝着说。
“对，他们也在墨主歌耶、罗斯韦尔、特伦顿、格尔夫布里兹镇用同样的手段。他们在所有的大地方都用同样的手段。”
邓菲摇摇头，努力把这些抛到脑后。
布罗丁说：“我知道，这样做很野蛮。他们这样做不地道，但人无完人。”他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给你看点东西好吗？”
邓菲耸耸肩，茫然地说：“好。”
布罗丁咯咯地笑着说：“很快回来。”便兴奋地滚动着轮椅离开房间。片刻，他又滚动着轮椅回来，大腿上放着一盘盒式录像带。他径直移动到电视机前，迅速拿出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接着点了几个键，然后说：“看吧。”
电视信号测试图闪烁着，噼啪地响着，荧光屏上开始显示倒计时数字，从十到一。测试图突然消失了，一个有雪花点的黑白图像取而代之。邓菲在荧光屏上看到一个穿太空服的人。或许应该是防毒服。一个外科医生，或者诸如此类的人，正朝手术台弯着腰。
“他在干什么？”邓菲问。
布罗丁摇摇头说：“先看吧。”
邓菲看出这盘录影带很老，可能是8毫米转换的录像带。摄像机不断摇晃，由此可见这是手提式的。摄像的人为了找到合适的视角拍特写镜头，不断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所以画面上的焦点也不断变换。最后总算找到了。邓菲喘着气开始发问：“都他妈的干什么呢？”
“不要说脏话。”布罗丁这么一说，邓菲恍悟：他十二岁后还从未听到过有人这么说他。
邓菲盯着荧光屏。手术台上的东西没有穿衣服，不太像人。也或许是，大体上像是人，可能是畸形。不管是什么，它肯定已经死了。这倒是件幸事：因为穿防毒衣的人可以用它做尸体解剖。
邓菲深吸了口气。他看不出手术台上东西的性别。它有两条胳膊，两条腿，其中一条的膝盖右侧受了重伤。邓菲发现它没有左手，好像是在什么事故中失掉了，右手上多了一个手指头。他往上看它的脸，看到它的耳朵特别小，黑色的眼睛大得出奇看不到底。嘴看起来是子弹孔大小的圆形，没有嘴唇。
摄像机慢慢靠近医生的手，聚焦拍摄医生从它的胸腔取出一块灰色的东西，放到不锈钢托盘里。邓菲猜不出那块灰色的东西是什么——是器官，但具体是哪个器官呢？这倒无关紧要。更让人疑惑不解的是它缺少的部分。
“它的肚脐在哪儿？”邓菲问。布罗丁摇摇头，邓菲的问话让他感到很不耐烦。“它没有肚脐。”邓菲又接着问：“胸部呢？”
布罗丁冷淡地点点头，伸手指着电视。“那儿，”他说着突然兴奋起来，“看到了吗？”他拿起遥控器让录像暂停。
邓菲一头雾水。“看什么？”
“什么？唉！这画面是怎么回事？”
邓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出什么问题了？什么都不对劲！那家伙没有肚脐，没有乳头，有六个手指——”
布罗丁笑着说：“不，不，我不是指那些。那些都没问题，很正常。”他用指头指着电视说“我是说电话软线——在后面的背景里。看一看。”
邓菲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在这个房间里的一盘医疗用具上方的墙上有一部电话。“这又怎样呢？”
布罗丁咯咯地笑了。“这就说明AT&T在1951，1952年时没有制造可卷曲的电话器软线，所以这盘录像带是1947年录的。这就把整件事情暴露了。花了一百五十万去做这件事，最后却要扔掉。仅仅是因为电话软线！你相信吗？”布罗丁笑了。邓菲也咯咯地笑着表示赞同。
“你怎么得到的？”
布罗丁耸肩，“录像吗？”邓菲点头。“他们中的一个男孩子给我的。”
“光电技术公司里的人？”
布罗丁点头。“我们来谈谈这个大疏忽吧！你或许不信他们得罪人了，而且是些重要人物！得罪了华盛顿的人。你能想象到，在1947年要得到柯达公司的生胶片，能伸缩的生胶片有多难吗？”
“难以想象！”邓菲说。
“是啊，至少是很困难。”布罗丁把电视关了，看着邓菲。“我们在谈什么呢？”
邓菲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说：“那匹暴躁的马，我是说畜生。”
“对！我正要说，官方对此事的解释没人相信。”
此刻邓菲大惑不解，怎样把宰牛事件和验尸骗局联系起来呢？反复思忖还是不明白，便问道：“什么样的解释？解释什么？”
“做幌子，”布罗丁解释说，“因为掠夺者——他们这么称呼做此事的人——通常不会这么做。此外，有几个人看到了直升飞机的事也被报道出来了。”
邓菲思考了片刻，问道：“你们取那些器官有什么用呢？”
“先得到这些器官，我是说，我们有外科技师，他们并不是医生——确切地说那些男孩子更像是兽医，或者医师。我认为称他们动物医师很恰当。”
“接下来做什么呢？”
“关于什么？”
“怎么处置这些器官。”
“我告诉你，这些器官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们只是副产品——附带损害，比如那些牛。如果你非要知道不可，我可以告诉你，烧掉了。”
“这么说并不是为了研究或者其他用途？”
“对，当然没有别的目的，”布罗丁回答说。我们不研究，只是搞到这些东西然后烧掉。他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除了……”
“除了？”
“有两三次——我们拿了杂碎烹制了。”
“杂碎？”
“脑髓、胸腺，我的厨艺很不错。”
邓菲点头。
“他们认为正是吃这些导致我得了疯牛病——那些杂碎，因为脑髓携带病菌。”
邓菲点头，静静地坐着听，手里拿着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最后，他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说：“我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
“谈了这么多，目的是什么呢？”
布罗丁失望地扬扬手，“我怎么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制造某种效果。让人们猜测、讨论，或者让他们感到害怕。总之这就是所发生的事，而且如我们设想的，一切进展顺利，否则我不会花二十年做这些事。不知你听明白了没有，但宰牛事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引人注目。”
邓菲点头。“就这些？这就是所有的任务？”
“我服役期间，我们就做这些。后来，我快要退役时，我们开始——我不知该怎么说，或者可以说是——在麦田里制图。”
“什么样的图？”
“几何图。我们画圆，接着还做了些——我不知道——需要一定技术的事。
代理称之为纵的沟纹图。那时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得不退役。我们从不在任何地方留下脚印，仍然遵循以前的原则。”
此刻邓菲缄默不语，脑子像南极的罗盘一样飞速旋转。最后，他站起来说：
“噢，很不错的柠檬水。”
“谢谢。”
“我想抚恤金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我一直担心有问题。”
“这都是——”
“应该的。”
“没错。我明天早上就给总审计局打电话，澄清此事。他们应该不会再联系你核实了。”
“太好了。”
“但是……”
“但是什么？”
邓菲指指那块黑布说：“你是否介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