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痞坐在一家餐馆内，穿着一件褐色的夹克衫，缩着头，微躬着背，看起来似乎更加瘦小。他的对面坐着钱所长。钱所长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拿着酒杯，他的头发显得油光十足，虽然皱着眉头，但看起来依然很神气。钱所长是当地派出所的副所长，在阿痞眼里是绝对的大好人，一般有什么困难，钱所长总能鼎力相助。阿痞也是个善于套近乎的人，跟钱所长认识没几天，逢人便说自己与钱所长是从小长大的哥们。平时他也就是请钱所长吃吃饭出去玩玩。在阿痞眼里钱所长还是个非常守规矩的人，在外面吃喝玩乐完全是家常级别，从来没有什么过火的事情发生。记得有一次阿痞一下子塞给了钱所长五万元，钱所长马上拒绝，还立刻把阿痞教育了一番，说自己决不干这种事情。阿痞是个聪明人，以后就几千几千地送，大不了自己多走几趟，时间长了，钱所长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在他眼里，钱所长也的确是比较讲义气的，凡事都会尽力帮忙，阿痞也明白有钱所长这顶保护伞，办事情就会方便很多。
但是现在阿痞和钱所长都说不出什么话，尤其是阿痞，在大哥那里挨了骂不说，在钱所长这里也不好交代。他本以为自己打了个如意算盘，把王虎杀了，并且靠钱所长的帮助让林立做替罪羊，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哥已经说了，这件事情必须由他弥补，不然一旦大哥发起火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钱所长，难道真的不能定他个罪名……”阿痞将头抬起来说，“这两人似乎是一伙的，要是出来后，那是会有麻烦的。”
钱所长眼睛一直盯着酒杯。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干得太出格，不然自己的位子就会不保。
“钱所长，林立也是个有心机的人，我试探过他，我故意跟他说起蛋糕房，他竟然在那边蹲了六次点，还老问我大哥是干什么的，你知道的，不把王虎和林立除掉，这玉能归我们吗？”
钱所长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再让我想想办法。”
阿痞听了此话更加着急了，忙说：“钱所长，只要让他们不要出来就行。”
“还是做做思想工作吧。”
“不行。”阿痞连连摆手说，“钱所长，那帮人是顽固分子，讲道理是没用的，以前那个叫阿老的你忘记了？那老家伙你没领教过吗？就是他让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头，不然这玉早就是我们的了。”
钱所长知道，帮助阿痞做事情得留个心眼，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给整倒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虽然有点权力，但是且不论上面还有多少大大小小的领导，就论眼前，还有一个所长管着自己。万一让他觉察出什么，那可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的。
阿痞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让他在茫茫人海中看中林立这个狡猾的家伙，而且还跟王虎是一伙的。他现在想到林立就咬牙切齿，真想一刀把他给捅了。林立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王虎算是顽固的绊脚石。看钱所长刚才的脸色，十有八九这两个混蛋是可以安然无恙地出来的，这两人一出来，不仅仅对大哥找玉不利，而且自己在大哥面前也难以混下去，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过即便如此，他在大哥面前还是连连保证钱所长有办法能解决这两个家伙。大哥名叫黄大令，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吃素的。
“现在不管这个。”黄大令背对着阿痞说，“那教堂的位置到底搞清楚了没有？”
“大哥，正在找。”
“什么？”黄大令一个转身，“还在找？！都找了几天了？！”
黄大令声音一提高，阿痞就大气不敢出。
“人手不够？”黄大令叼着烟问。
阿痞连忙摇摇头。
“那怎么回事？”
“其实……其实我们缺少目的性，之前阿老知道的很多，可惜他死了。”阿痞怯生生地说。
“混蛋！”黄大令将烟重重地往桌上一戳，“不让他死，难道还养着他跟我们抢饭碗？！”
阿痞知道怎么样去迎合大哥。等黄大令气消之后，他就主动找他去商量事情。按照阿痞的意思，假如林立和王虎出来了，就先采取软措施，诱惑他们合作，利益对半分，等找到玉之后再来个金蝉脱壳，或是釜底抽薪之计。黄大令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主意不错。
阿痞立刻找到钱所长，非常客气地说不想再麻烦钱所长了，把他们放了也无所谓，困难他们自己解决。钱所长一听这话，心里的一块石头马上落地，但还是拍着阿痞的肩膀说，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
林立出来的第一天就撞见了阿痞。阿痞笑着说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林立则觉得这家伙又要开始耍花招了。
“兄弟，要不是我帮你，恐怕你不会这么早出来吧。”阿痞把林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没你，我也不会进去。”林立若无其事地说道。
“哎，这话可不对了，看我们还是不是兄弟？嗯？”阿痞搭着林立的肩膀问。
林立一把甩开他的手说：“老子告诉你什么叫杀人，你跟我来这套，还嫩着呢。”
“哈哈，林兄，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我都是来找玉的，但事到如今，谁都没有一个结果，不妨我们合作？”
林立似乎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头也不回地就向前走去。
“好好考虑一下，不然你会后悔。”阿痞怪声怪气地说着。
林立出来以后和古恒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搬家，他们找了个相对隐秘的住所，并且让王虎也搬了过来。林立把今天见到阿痞的事情和大家说了。古恒觉得阿痞这帮人是不好对付的。王虎对之前的情况比较熟悉，他对阿痞以及黄大令也大概了解一些，因为他是阿老生前最信任的人，阿老将许多事情都告诉过他。现在有王虎的帮助，这对于古恒兄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王虎告诉古恒，阿老之前一有线索就去找，这么下来，大概也找了不少地方，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古恒记得曾祖父说过，这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现在怎么会多出来阿痞这些人呢。王虎说自从阿老开始寻找玉块，那帮人也开始了行动，估计是走漏了风声。
三个人围在一起商量，怎么对付阿痞他们的“合作”。林立首先提出先与他们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玉块，然后再作打算。古恒和王虎虽然担心阿痞他们也是这种想法，但是觉得与他们硬着干也不行，至少表面缓和一下关系还是需要的。
决定之后，林立就马上约阿痞出来了。他见到阿痞就装出一副极其无奈的样子。
“怎么？想通了？”阿痞笑着问。
林立一时没回答，他叹了几口气说：“阿老死了，就凭我和王虎……”他故意没把古恒说出来。
“兄弟，其实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们既然是兄弟，就不要为一些小事情闹不和，我们讲究的是合作，而不是你争我夺。”
林立连连点头，态度似乎诚恳了许多。
“不过……”林立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利益，也就是说……”
“这个你放心，我们谁也不占便宜，好处对半分。”阿痞干脆地说。
“爽快。”林立一拍手，之后想了想又轻声说道，“你说，会不会还有别人也在找这块玉？”
“目前看来没有，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
“嗯，合作愉快。”林立笑着说。
“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相互微笑着。
虽然是相互合作，但是双方都不可能将自己的线索提供给对方，反之，都想借对方的翅膀往上飞。古恒和王虎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这么做只是想缓和一下与对方的关系，至于寻找，还是得完全靠自己。
深夜，林立已经满脸倦意。古恒和王虎还在台灯下面对着地图比画着什么。古恒知道，那个年代在松海市有条叫“长香”的街，所以王虎捧了几本砖头厚的书本翻阅，但是始终没有找到“长香”这两个字，而且对于“哥特式教堂”也没有任何记载。按理说，哥特式教堂这么高耸的建筑物应该是很引人注目的，更何况它具有非凡的历史，应该是作为有价值的文物受到重点保护才对，但是为什么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关于松海的书籍里都无任何记载呢？当然三个人绝对不会相信这只是老一辈人编的一个故事或者是一个民间传说。他们相信自己在哪方面肯定有所疏漏，老一辈人不厌其烦地向后人讲述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只是个谎言。
王虎拿着放大镜，像扫雷那样在地图上晃来晃去。突然间，他将放大镜停在一个点上，然后右手抓过一本书，快速地翻起来。他发现松海市以前有条叫“仓西”的街，而现在也有条名为“仓西”的街，看书上的介绍应该和地图里标的是同一个地方，更为重要的是，书上记载仓西街是洋人的集中地，以前许多洋人就是在那一带活动，而仓西街的许多老房子现在都作为近代保护建筑群保留着。王虎不知道阿老是否注意过那里，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目前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三个人决定明天一早就去仓西街。如若能找到教堂，那么离找到玉就不远了，无论是古厚德还是田公文，讲起这件事情总把玉和教堂联系在一起，况且阿老死前也说过，玉就是在教堂里面。说实话，这是古恒和林立来到松海之后第一次真正地开始寻找，刚才还睡意蒙眬的林立一下就兴奋地闭不上眼睛了。
“你不能去，明天我和王虎两人去。”古恒立刻把林立的兴奋劲扑灭了一半。
“为什么？”
“你明天去把阿痞约出来，就说我们等着他们的计划，顺便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凭林立的性格，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去仓西街，但是无奈自己明天不能去。不过一想起阿痞这家伙，林立也来劲，他想，我就是要亲自把这狗腿子给剁了。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林立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新的住处似乎比原来安静许多，古恒说过，“我们一直需要这样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