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鼻子上插着导管,估计是受伤太严重,无法呼吸,我张开嘴就能感觉到头上有种锥心的痛,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了。
这里环境有点陌生,装修明显比县医院要很多,而在县城最好的医院就是县医院,所以我应该被转移到市里某家医院。一个人都没有,我似乎还没有力气起床,大腿的痛感也很强烈,我感到心里舒坦了不少,至少说明腿没问题,否则就没知觉了。
一直没人来看我,头上的神经痛十分强烈,我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麻药,便忍着剧痛按了呼叫键。
不一会儿便有护士过来,她看到我满头大汗,紧拽着拳头,便说:“马上给你上镇痛药。”
三分钟后,护士便进来给吊水管里注射了镇痛药,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再次醒来的时候,刘芸坐在边上看着我,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漂亮了很多。我以为自己是幻觉,她不是在美国吗?专门为了看我跑回来?
“你变好看了。”我忍着剧痛,说出这句话,声音沙哑,口齿不清,眼泪从眼角流出来,这不是我想要的样子,但是脑袋上每根神经都在用力拉着脑袋,眼泪不是我能控制的。
“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叫护士再给你打一针镇痛剂?”刘芸柔声问道。
“不用,会形成依赖。”
“你看你,还是这么好强。”刘芸无奈道。
“我睡了多久?”
“这是第四天了,你鼻子伤很重,估计得三个月才能康复。”
“外面啥情况?”
“闹翻天了,全国的记者都跑到明河镇去了,还有一部分在医院门口堵你。”
“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放心吧,我姑父已经派警力守在医院,没事的。他昨晚来过,现在在忙着处理后事,你们县里的官员全部被撤职审查,王建被抓起来了。”
“保险箱打开了?”
“是的,要指纹才能解锁,后来去日本找厂家的技术人员过来打开的。”
“里面有证据没?”
“有,你放心了,好好养身体,这些事已经不用你操心了。”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的机票。”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不知道是伤痛还是因为心里难受。
“哎呀!你流鼻血了。别说话了!”刘芸连忙站起来出去找医生。
几个医生冲进来,责怪刘芸影响了我休息,不许我再用力说话了。刘芸像做错事的孩子,连忙点头,医生让她出去,给我注射了麻药,再次给我处理伤口。
医生走后,我便说:“你最近咋样?”
“你别说话,不然我就走了。”刘芸说。
“好,你给我讲讲,我听着。”
我现在很害怕一个人躺在无人的病房,看着天花板上日光灯发呆。刘芸给我讲了她到美国后,便开始读书进修,打算一年后去FBI进修,学习一些先进的刑侦技术,将来说不定还要回国的,唯独没讲她的男朋友。
“你男朋友对你好吗?”我问。
“还好,我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偶尔会聚聚。”
“华侨?”
她点点头,气氛有点尴尬,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凉着,准备待会儿喂我。大概是她担心讲到男朋友,会让我难过,所以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门外有人吵闹的声音,好像是方浩的声音,大概是被门口的警察拦下来了,怀疑他是记者什么的。
“我朋友,让他进来。”我说。
刘芸出去跟警察说了下,方浩便推门进来了,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还有一篮水果,估计是在医院门口买的。他看了看刘芸,又看了看我,尴尬地问:“老大,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间?”
“没事,我们在聊天,坐吧!”刘芸笑道,然后连忙去倒水。
方浩傻乎乎地坐在我边上,轻声问:“真的没打扰?”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能打扰什么?”我没好气地说。
“嘿嘿,这倒也是!”方浩笑道,他看着我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大,不好意思啊,作为你的手下,没有帮上什么忙。”
“你就是在那也吓得屁滚尿流,能帮上什么忙。”我说。
“嗯,对,搞不好你还要保护我。”
“县里咋样了?”
“最近热闹死了,一堆人往县里跑,还有人来采访我,不过我啥都不知道,啥也没说,据记者说上面打算移走精神病院,把那古墓恢复到原样。”
“文物都没找回来呢。”
“是啊,所以你有可能升职甚至是回市里工作。”方浩说。“到时候帮我搞个临时工做做,现在天天在工地做小工,真的挺累。”
“不想做警察了。”
“为什么不做了?”方浩还没问,刘芸先开口了。
“没意思,累了!”想起这些年做警察,伤害过多少人,失去了多少,真的没意思了。我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刘芸小声跟方浩说让他去食堂吃饭,先让我休息一阵,医生不让我说话,方浩便说晚上可以来照顾我,他便离开了。
刘芸把床摇起来,给我喂水。喝完水我又闭上眼睛,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你晚上回去休息,让方浩来照顾我,你在这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她问。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我没好气地瞪着她说。
“好吧!”刘芸点点头。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其实根本没睡着,刘芸在那帮我洗衣服,都是内衣内裤啥的。我很难受,看到她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但当她给我喂水的时候,就让我想起来那年我抓毒贩腹部受了枪伤,她没日没夜照顾我的情景,她离我越近,我就越能闻到她熟悉的味道,心中不禁难过得像个失恋的孩子。
方浩吃完饭进来的时候,我依然醒着,刘芸交代了他一些事,让他晚上来接班就可以,接着她便去躺椅上休息,方浩则说去外面逛逛,市里他还是第一次来。
房间安静下来后,我睁开双眼,看着窗外的城市,刘芸就躺在窗户边上,呼吸匀称,面色红润,皮肤和起色都要好了很多,看了换个环境,的确是能让她忘记自己不能生育的痛苦。多年以前,她也是在这家医院照顾我,也用个躺椅休息,我伤稍微好点后,她便钻到被窝里来,让我抱着睡,那时候我是真爱她啊,她也爱我。
可惜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男人,而且似乎这个男人能让她过得更好。
我想抽支烟,但是鼻子受伤了,肯定是没法操作的,我也不想让刘芸生气。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短发的漂亮女人鬼鬼祟祟的看了看里面,然后钻进来迅速关上门。她见我看着她,十分高兴,便看了看刘芸,走到我跟前,轻声说:“我是省台的记者,能不能采访你几个问题?”
我不想跟她说话,便用手指着鼻子示意我不能说话。
“你不能说话?”她问。
我微微点头。
女人失落地哦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我口袋里,“等你康复了,能接受我的采访嘛?可以为你造势,说不定还能让你立一个大功,如果你想要采访费,我也可以跟台里申请。”
“你是谁?”刘芸从椅子上蹦起来,然后冲过来,毫不客气地说:“你不要打扰他休息,赶紧出去,否则我喊警察了。”
“好,我马上走!”女记者笑道。
刘芸从我口袋里掏出名片,塞回到女记者包里,作风十分强悍,“你要采访去采访市局解局长,他不接受采访,出去,谢谢!”
女记者只能悻悻离开,刘芸没好气地对我说:“别看到漂亮女人就不知道拒绝,你不能接受采访,这案件比较敏感,搞不好你还要接受调查。”
“我知道!”我回道,她也算是个老警察了,对这种超级大案的程序比较了解,我虽然是这件案子的大功臣,但是这件案子其实算是失败的,主要嫌疑人死了,还有很多文物没有追回来,又是跨国案件,将来追回的过程肯定比较麻烦。还有那么多丧心病狂的嗜血病人,都需要给社会一个交代,我是最了解一切的,肯定要接受调查。
傍晚的时候,解局匆匆忙忙赶来,见我醒来十分开心,他皱着眉头说:“赶紧好,还有很多事需要你配合。”
“等我鼻子好些了就可以接受调查。”我说。
“也不算是调查,上面要搞清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这案件的一些活着的知情人,方思睿和长泽直纪,长泽直纪估计是不可能作证了,最好能找到方思睿,如果她意识还清醒的话。还有那个杀手到底是谁,他应该也是知情人。”
“能查到方思睿的踪迹吗?”我问。
“没有,但是她应该还活着,因为精神病院每个角落都检查了,还有全国最近三个月所有的无名尸案都查阅过了,都没有她的踪迹。”
“黄杰呢?”
“我们跟国际上正在沟通,他可能换了身份,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当时你说他出国开会,应该用的也是假身份,我们正在全国所有国际机场,查那段时间的安检的监控。”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呢?”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从上次的U盘芯片里偷到那个KL-Ⅰ的配方和实验录音,拿去卖给其他国家了?”解局推断道。
“KL-Ⅰ?”我不解地问。
“是的,长泽正雄根据那本《傀儡丹经》的记载,开发的药物,通过药物和催眠,以及用活人肉体喂养等训练方式,来制造那些嗜血病人。保险柜里的硬盘我们已经把数据恢复了,里面有文物清单,以及实验过程,录音,还有配方。”
“黄杰还是个19岁的年轻人,应该不会干这事吧?”我不解地说,我不希望他真的变成这样,他是黄家的独苗了。
“这谁说的清楚,据我们最近的调查,这家伙钱瘾还蛮大的。”
“根据硬盘里的资料,可以要回那些文物吗?”
“如果长泽正雄还活着,或者是在国内,那肯定是可以的,但是这种国际仲裁,仅凭这些是难以取证的,又没人证,连其中具体的经过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连那些东西在哪都不知道。长泽正雄的录音都是用先进的变音技术,很难恢复到原声。这么大的罪名,对方肯定会耍无赖哦,没有铁证,是很难赢的。”
“长泽文夫在日本老家正在修建一个巨大的博物馆。”我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日本警方已经去搜查过了,啥都没有,里面目前展示的都是。”
“事情暴露了,他肯定不会放在那里了。”
解局皱着眉头点点头,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若不是那个枪手,搞不好可以活捉长泽正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