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阿爹要见你。”少女对着白俊说道。“一会儿懂点礼节,亏阿爹还说汉人礼节很多很严格,都是骗人的,我们匈奴人都没有在王帐前打架的!”
白俊看着这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略微的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武卒出身,繁文缛节什么的本来就知道的不多。况且这种情况之下,不打人那就得被人打死,跟求生的本能比起来,礼节算个球?
相比于自己对于礼节的无知,白俊更为感叹的是这个少女,她的汉话说的太好了,不带一点草原口音,清脆的就像是小溪的流水,要是换一身打扮,一定没人知道她是一个胡人。
“居次,真的让他进去么?”汉人犹犹豫豫的说。
“难道你要阿爹亲口跟你说么!”少女瞪了汉人一眼,于是汉人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白俊不想再招摇在王帐之外,于是痛快的跟着少女步入了王帐中。
虽然只有一层羊毛毡子阻隔,王帐之内与王帐之外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外面是胡人气息满满的土屋与军帐,内部却摆满了汉人的雕木家具,并且用的是最上等的木头。除了汉人的木塌和桌案,还有胡人专用的椅子和桌子,这些东西在汉是不会有的,想要除非特别定做,那样又将是一大笔钱。
虽然不是很懂这些东西的行价,但是凭他的阅历,一定不会便宜。
“没想到单于的日子过得如此滋润呐。”白俊小声地感叹道。
走在他前面的少女猛的一停,毫无防备的白俊便直愣愣的撞了个满怀。
“你干嘛突然停下啊!”白俊略带气恼的说:“后面还有人……”
他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就对上了少女回转过的脸上那满含委屈的光芒,以及眼神中的的些许愤恨。
“你,笨蛋,呆羊,傻畜生!阿爹过得才不好呢!”被称为居次的少女大声的吼道,声音响亮的让白俊才恍然,原来这个看上去完全没有胡人气的女孩子也是的地地道道的胡人。
况且,笨蛋算是汉人的骂人法,呆羊是胡人的骂法,傻畜生是什么鬼?又不汉又不胡,绝对是她自己编出来的对吧!
“阿爹过得才不好呢,每天,每天只能吃野菜汤,做了单于,肉都不能吃了……”居次不停地说着,眼泪很快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
“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就只剩下流泪声了。
“喂喂,你别哭啊!”白俊此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孩子流泪,一旦有女人流泪,那他绝对没法不动声色的看着。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居、居次姑娘。”白俊紧张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唔,噗,哈哈哈。”少女听罢,不禁破涕为笑,尽管白俊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有时候,看着女孩子哭比杀了他还难受。
少女笑了一会儿,踮起脚狠狠地敲了一下白俊的头,笑靥如花的说:“你个呆羊,居次是我的名号,就像是你们汉朝的公主一样,我的名字是娜仁托娅,栾提娜仁托娅。”
“娜仁托娅?”白俊挠了挠头,他对于胡语是一窍不通,不过,既然是名字,那也无所谓了,最多难记一点。
“娜仁托娅在胡语中是阳光的意思。”娜仁托娅解释道,微笑之下露出虎牙,明媚的有如草原上那能为万物度染上金色的阳光。
真是,人如其名。
“娜仁托娅,为什么磨蹭了那么久?”王帐深处,一个浑厚雄壮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留着络腮胡子,一看便极为威武的男人走了出来。
“阿爹,我把他带来了。”娜仁托娅一步两跳的走过去,抱着男人的胳膊摇晃两下,毫不隐瞒的撒着娇,这种开放而爽朗的姿态,大概不会再中原哪个闺阁大小姐身上出现,更何况是公主级的女子?
单于摸了摸娜仁托娅的头发,用自己浑厚的声音略带责备的说:“匈奴的居次,不可以落泪。”
“知道了,阿爹。”娜仁托娅有点失落的低下头,十指不自然的交叉着。
白俊见状立刻一抱拳,打圆场似的解说道:“单于大人,刚才是我失口,无关居次大人的事,请不要责备居次大人。”
单于的目光转向白俊,那种沉着的目光就像是草原上的雄鹰一样,冷峻而炽热,让人不由的畏惧。
“你确实有失口,但是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不知者无过。”单于平淡的说着:“王帐中的摆放是羌渠的喜好,我并不热衷。”
“羌渠……”白俊在脑中反复的搜索着这个名字,最终想起了黄河畔的那个人说的话。
“羌渠是刚死掉的前任单于吧?”白俊试探性的说。“是您杀了他?”
“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少。”单于冷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但是你的情报并不准确,并不是我杀的他。”
“是匈奴的国民,在游猎的时候把他射杀了。”
“民众刺杀王吗?”白俊喃喃道:“那么就是暴动喽。”
“可以这么理解。”单于毫不隐瞒的说道,旋即摆摆手对着娜仁托娅说:“娜仁托娅,你先出去吧,接下来的事,你无权参与。”
娜仁托娅嘟了嘟嘴,有些不情愿地向外走去,经过白俊时看白俊的目光有些异常,三分不干,七分感谢,当然,这也仅仅是白俊的感觉,具体如何他是猜不出来的。
等到娜仁托娅彻底走出王帐,单于才缓缓张口,用着自己雄浑的声线说:“羌渠算是我的叔父,是个很喜欢汉朝的单于。”
说到这,单于仔细打量着白俊的表情,发现白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甚至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
“他很服从汉朝,心甘情愿的当着汉朝皇帝的看门狗,为了这一屋子毫无意义的陈设和汉朝皇帝的赏赐,他可以赔上数以万计的牛羊和上千的勇士。”
“那可真是一个蠢货。”白俊若无其事的吐槽道,好像那跟自己无关一样。
单于皱了皱眉头,把手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看来你不是汉朝的人。”单于用一种防备极重的声音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甚重要吧。”白俊毫无畏惧的走过去,将手搭在单于的刀柄上,“何须这么剑拔弩张?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不过是现在跟你利益一致,帮助我,对你有好处就是了。”
单于沉默了一会,悠长的叹出一口气,络腮胡子随着这口气也颤抖几下,单于整个人都因此颓废不少。
“小子,你够厉害。”他席地而坐,摆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说吧,你的妙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