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疾驰,仅仅一个昼夜就到达了南匈奴单于庭。
在草原上,三个人一昼夜便行了六百里,广阔的草原给了胡马足够的施展空间,让他们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优势,这是汉马远不能及的。另外,草原上是没有标准意义上的路的,草场永远是草场,牛羊踩过一场雨后又淹没了那些足迹。在草原上行走的人,要么是自己走过千百遍,要么是拥有识途的老马,若两者都没有,那就只能期盼长生天给一条生路了。
白俊迟迟没有亲自前往单于庭,就是因为不熟悉地理的原因。
而今到了单于庭,白俊觉得有些失望,那里不过是几幢土石垒出的小房子而已,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小村庄,木阿鲁说,最中心的那一间是王帐,周围几个小的是老王们的房子。而在这些土房周围,扎着数以百计的棉布帐篷,形式统一,帐外批挂着羊皮和匈奴弓刀,门口两步便拴着三匹健硕的胡马。显然这些都是王帐勇士们居住的地方,一旦情况有变,数以百计的匈奴骑兵就会立刻冲出来,毫不留情的斩杀来敌。而在数百米外,帐篷一直连到天际,数也数不清,其中的匈奴兵恐怕有数千上万。
单于庭,真是一个简陋而危险的地方。
“你们这的防备都这么严格么?”白俊小声的问木阿鲁。
木阿鲁摇了摇头,毫无防备的说:“不,只有这段时间,新单于刚刚做主,需要的人多,老王们,一般都不在这。”
“啊,这样啊。”白俊略有心虚的应了一句,他由衷的觉得草原人的实在是深刻进骨子里的,这种涉及了军国大事的话在大汉说出来都是要掉脑袋的,他原本没报什么指望能套出情报来,木阿鲁的耿直和毫不隐瞒反倒让他觉得心中有愧。
“到了。”说话间,木阿鲁勒住缰绳,把胡马收住,指着地上用羊毛织成的手腕粗的线说:“到这里我就不能进去了,你要进,需要通报。”
白俊看着那条粗重的线,弯弯曲曲的摆成一个圆形,将整个王帐和老王们的房子圈了起来,看来这个范围之内,没有一定的地位或者许可,是绝对不能涉足的地带。
非要做个比较的话,这里就像是大汉的皇宫,想要进去,要么是达官贵胄,要么就得先变成宦官。
“那就麻烦你通报里面一声,就说白慕生有逼退于夫罗的妙计,希望和单于一叙。”
木阿鲁愣了一秒,歪着头问道:“什么是,妙计?”
“就是好办法!”白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看来这个木阿鲁虽然会汉话,可说到底也是个半吊子,不过一想自己连一句胡语都不会说,也就没法笑话他了。
只见木阿鲁扯开嗓子高声喊了几句胡语,一个身披严严实实的皮甲,手拿丈六长矛的匈奴兵就走了出来,他没有戴帽子,一头蓬乱的黑发梳成了无数小辫子,活似一只炸毛狮子。
这种凶悍的状态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恐怕这就是王帐勇士了。
接着,这名凶悍的亲兵和木阿鲁高声的交谈起来,是不是还指指白俊,反正白俊一句都听不懂,也就当一个笑话看。不过就凭勇士那把眼珠子瞪得溜圆的神态,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说了一会儿,勇士回身进入王帐,随后没过多久,一个身着蓝布衣服的男人,却远不如一般匈奴人那般强壮,留着一缕细长的胡子,仔细的盘着头发,倒像是汉人打扮。
“你说你有妙计可退于夫罗?”男子用标准的汉话问道。
“正是。”白俊抱拳说道,这个人恐怕是一个汉人,匈奴人从来看不起汉人,能自由出入王帐的汉人一定都会是单于的心腹中的心腹。
“拿下!”汉人大喊一声,两个王帐勇士立刻冲过来死死扼住白俊的胳膊。“少单于在外作战,国内正置办接风洗尘之事,何来退兵之说?此人乃是来扰乱军心的。”
“军心?”白俊冷笑两声,“若真如你所说,我要乱的,不是民心么?”
汉人脸色一紧,面相瞬间一白。
“杀了他!”汉人大喊道,但是两名勇士都没能下手,反而是抱着自己的手臂松开了白俊,鲜血从两个人的手腕出流淌出来。
“这里已经满城皆兵了,你即便是隐瞒了也没用处,我已经知道一切了。”白俊将带着鲜血的两把匕首收回宽大的袖子中,纵身一跃到了汉人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带我进去,否则你和你的单于都会后悔。”他恶狠狠地说。
其实在说这话之前,白俊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从黄河边的闲人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并不高,黄河沿岸的状况和数量多到骇人的哨骑,也可以用胡人本身劫掠成性无所不为来解释,至于单于庭本身的情况,白俊从没到过单于庭,它到底是怎么样也不清楚,说不定它本来就是这种满城皆兵的状态呢。
如果他知道的这一切都是错误的,那未免太过巧合了一点,虽然无法确定,他还是想赌一把这份情报的准确性,另外,他也实在不相信匈奴会为了搞他一个小小的西河都尉而费这么大的周章。
因此,他决定赌一把,割伤王帐勇士也好,威胁那个汉人也罢,他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若是赌输了,那他也就只能设下自己的性命大闹单于庭然后硬闯出去了。显然以他的实力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就在汉人失色的那一刻,白俊知道自己赌赢了,他的猜想,他的盘算,那些看上去很离谱的情报,都是真实的。他的坚定让对方不安,汉人心虚了,他就胜利了。
“让我进去,你们的单于一定会非常想见我。”白俊底气十足地说。
“你,你休想!”汉人强装气势,但是他毕竟没有什么骨气,四肢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明白的暴露了自己的紧张。
“你们闹什么呢!”一个清亮的女孩子的声音从王帐内传来。
白俊的目光扫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彩色绢衣的,只有六尺高的少女,她将双手交插在腰间,红润的小脸气得鼓鼓的。
“猴子,阿爹叫他进来。”少女说道,摇手指了指王帐。
白俊嘴角得意地一笑,终于是,赌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