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
彤云低垂，雨雪雰雰，伴着飒飒寒风漫天飞舞，似柳絮，似芦花，又似散落的蒲公英，忽聚忽散，轻轻盈盈，不一会儿便为整座建康城镀上了圣洁的新装。远远望去，到处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美不胜收。
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寥寥。一辆精美的马车穿街而过，车厢内却是暖意融融。
“冷不冷？”望着身侧青鸾一脸欣喜的模样，赵璟之轻笑着揽过她细软的腰肢，在她耳畔道：“下雪有那么高兴？小心着凉！”
青鸾意犹未尽放下帘子，结果男人递过的手炉，一脸不解道：“我们当真可以回西街宅子去住？”
“你说呢？”赵璟之刮了下她的鼻子，故意反问道。看来怀孕果真使人变笨，这个傻女人，在这里也呆了些时日了，难道还没察觉现在正是去城西麽？
“你家老祖宗会轻易答应？”青鸾撇撇嘴，自是不信。想到老太太阴冷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
赵璟之微微皱眉，勾起怀中小女人尖俏俏的下巴，出其不意狠狠覆了上去。
“唔……你干……干嘛？”青鸾被他的举动惊得身子一僵，手忙脚乱推拒道：“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不正经？天下间的夫妻有谁私底下会正经？”赵璟之俊眸半眯，满足的抿了抿唇。倏地放开她，面上却有得逞后的狡黠。
说罢略带惩罚般拍了拍小女人的粉臀，他无比严肃的直盯着她，在青鸾的低呼声中纠正道：“什么叫我家老祖宗，那也是你的祖母，记住了？”
青鸾又羞又急，被眼前这个俊逸多面的男人气得哭笑不得。急急拍开他的手臂，转移话题道：“那……祖母为何会同意我们搬出去？”要知道老太太是王府中最是食古不化啊。
“还不是因为你。”赵璟之笑道。
“我？”青鸾眨眨眼，一脸怀疑。怎么可能？老太太每次看她的眼神，那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准确说来，是因为他。”赵璟之伸手请抚了抚她微凸的小腹，叹道：“如今在祖母那儿，为夫的地位是一落千丈，远还不如这个小东西了。”
青鸾恍然大悟，想是经过晨间一闹，老太太担心同在一个屋檐下，会出更多的乱子，又担心府中有人暗地对她还未出世的曾孙使坏，便应允了赵璟之的要求。
不管到底为了谁，这样搬出来倒不是坏事。这样想着，整个人便兴高采烈起来。
“搬出王府，真就那么高兴？”
“嗯。”
见小女人毫不掩饰的点头，被她明媚的笑容所感染，赵璟之也觉整个人身心轻松了不少：“不光这样，祖母体谅你身子不便，西宅又距王府甚远，还免了你每日问安的礼数。我们只需隔三差五陪她老人家用饭即可。”
“真的？”青鸾喜滋滋笑道：“这样是最好，王府里疯子太多，再呆下去，我怕对孩儿不利。”
“疯子？”赵璟之微愕，继而明白她指的是谁。想起大娘对她的所有种种，不由眸色一沉。心痛之余，在她的玉颈上啃噬道：“好啊，你敢说王府的人是疯子……”
青鸾被她戏弄得娇喘微微，面红耳赤，生怕两人的亲昵被车外随行的下人们听见，只得小声抗议。
“娘子，能与你双宿双栖，没人打扰，我自是百般愿意……”赵璟之紧拥佳人，由衷叹道。
“花言巧语……”青鸾粉脸一红，轻推了下他坚实的胸膛，翻身爬起，整理歪歪斜斜的衣裙。
“那本王不用说的，用行动如何？”赵璟之坏笑着正欲扑了上去，车厢外响起佑宁低低的声音。
“王爷，孟将军来了。”
车厢内厮磨一处的两人闻罢倏地分开，面上均是讪讪。
“都怪你，越来越没个正形。”青鸾面薄，狠狠拧了赵璟之一把，小声埋怨道。
赵璟之吃痛的低呼一声，一把攥紧了作恶的小手，拉至胸前宽慰道：“怕什么，他又不会进来……你乖乖呆着，我去看看。”
他轻咳一声，正襟危坐，朗声道：“让他过来。”
车帘半掀间，一股凛冽寒气便猛蹿了进来。远远只见一身戎装的孟贤固已策马奔了过来，雪势太大，不一会儿便染白了他的甲胄和坐骑。
“见过王爷王妃。”他匆匆下马，在车窗一步开外站定，冲二人躬身行礼。
“这么晚了，孟兄还在执行公务？”赵璟之冲他点点头，沉声问道。见孟贤固行色匆匆，一脸凝重，心头也滋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王爷，属下有事禀告。”孟贤良望了望里侧的青鸾，欲言又止。
“将军这般着急前来，想必定有要事，你但说无妨。”赵璟之知他顾忌青鸾在场，但他却不打算瞒她。
“是。”孟贤固皱皱眉，面色不豫道：“……上次在西宅刺杀娘娘的凶手，刚刚在牢里悉数毙命了……”
“什么？”
“毙命？”这下不光赵璟之，连青鸾亦十分震惊。
有关前些日子遇袭一事瞬间涌入脑海。几名凶手虽然当场被老王爷制服，被后来赶到的孟贤良带回了城防司大牢，未免惊动衙门，审讯一事极为隐秘。未料那伙人嘴巴极严，尽管行动失败，却死活不肯供出幕后之人。加上前两天赵璟之大婚，便将这件事往后延了延。谁知眼下却得到这样的坏消息。
“不错，天黑时有狱卒来报，那几名凶手已身中巨毒死于大牢。属下听闻此讯，赶紧前来禀报王爷。”
中毒？为何不是被擒那会儿死掉？莫非这城中还有凶手的党羽不成？不管怎么说，看来那幕后之人是不想他们查出蛛丝马迹，而采取了杀人灭口。
“通知城防司的将士严守各大城门、街市要道，彻查今日去过大牢的所有人。”赵璟之眸色渐深，面色说不出的沉郁。
“是。”孟贤固领命道。
“既是中毒而亡，本王便随你前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别的线索。”望了望外间阴沉沉的天际，他沉吟道。
“你先回西宅，我去去就回。”他侧首，对一脸若有所思的青鸾道。
“那你小心些。”青鸾秀眉微拧，缓缓替他系上玄色外袍。
她不经意间的举止，令赵璟之心中一暖。望着她担忧的眼神，愈发觉得她有些小媳妇姿态了。望着她眉目精致的小脸，他笑得温柔：“让佑安多备几样小菜，我要与你一道用饭。”
说罢他一掀大氅，无比从容的下了马车。长腿一跨，稳稳端坐于马背，与孟贤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