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无视身前之人的百般请求,赵老夫人面色一沉,斩钉截铁的回绝。
“祖母!”赵璟之急急唤道:“祖母向来最疼孙儿,孙儿的幸福祖母当真不在意麽?”
赵老夫人对他的恳求置若罔闻,冷哼道:“那门亲事是祖母替你精挑细选的,徐家的地位虽不及我郡王府,却也是礼数周全的官显人家,那家小姐相貌品性样样出众,做你的郡王妃最合适不过。眼下你却跑来跟我说要娶一个孤女?”
“祖母明鉴,我与映月早有夫妻之实,如今她身怀有孕,孙儿只想给她名份,与她好好过日子……”
赵璟之还未说完,便被老太太双眼一瞪打断话头:“你是王爷,三妻四妾本不为过。那名女子到底有了我赵家骨肉,就纳进府里做个姨娘罢,做正妻却是万万不可。”
老太太声色俱厉的一番话,听得赵璟之心一颗心跌入冰窖。未料向来好说话的祖母,在这件事上却毫不通融。
该如何才能说服她呢?赵璟之拧眉暗付。
“瑢儿,你也莫怪祖母不通情理,祖母完全是为你好。”赵老夫人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兀自劝道:“有道是娶妻娶德,选妾选色,那名女子绝对不是做主母的最佳人选,做个妾室倒还勉强。”
自打见青鸾的第一眼开始,老太太便对她很不中意。先抛开身份地位不说,她的模样虽说可人,却是个性子冷淡的,浑身上下更透着一股子孤傲之气,实在很难融入王府这样的大环境。而赵瑢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人的性子实在很不匹配。
至于两人是如何好上的,是何时好上的,着实令人费解。
那是她疼爱的孙儿,她不想他一生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男人麽,在****一事上,始终还是要占上风的好。
祖母的良苦用心,赵璟之自是明白。然而事关终身,他亦不愿妥协:“徐家的婚事,恕孙儿不能答应。还请祖母退了吧,孙儿心中只有她一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胡闹!”赵老夫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冒犯长辈一事你已荒唐透顶,念在情有可原,我便未在追究!你现在倒与我较起劲来了!今儿我便把话撂在这,这门亲事我结定了!由不得你不娶!”
赵璟之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祖母发这么大脾气,一番痛骂后大咳不止,不由心生不忍,十分担心的替她抚背顺气道:“祖母莫要生气!孙儿只是实话实说,还望祖母成全!”
老太太眼下气的不轻,十分不悦的拍开他的手道:“我如何不生气?你口口声声要我成全,祖母的心思你可有成全?!”
“这件事不要再提,定下心来好好准备婚事罢!“良久,赵老夫人呼吸平顺了些许,靠在椅背喘气。
“祖母!”赵璟之蹙眉,扬声唤道。
“莫要唤我!你若还认我这个祖母,就按祖母的意思来办!若你还要坚持,我便打发人将那女子送走,让你永远不能见她!两条路,你自个儿选罢!”赵老夫人冷哼起身,不再理他。
“祖母息怒!孙儿方才一时情急,才顶撞了您,还请祖母谅解。”赵璟之见她一脸坚决,心中一急,“噗通”一声掀袍跪下:“祖母,孙儿不能没有映月,让她委身做妾,已是万万不可,祖母何以忍心让孙儿骨肉分离……”
“让她做小,已是天大的福分!谈何委屈?”赵老夫人大喝道:“莫非那名女子真是狐媚之辈,对你施了迷魂之术,你才会失了心智?!”
“祖母,一切都是孙儿的主意,还请祖母不要迁怒于她!”赵璟之伏地恳求道:“是孙儿对她倾慕再先,绝非外间传言的狐媚惑主。映月是个好女子,孙儿只想与她携手白头,安渡一生。亦
只想娶她一人,还望祖母念在孙儿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孙儿!”
“只娶她一人?好一个安渡一生!”赵老夫人冷嗤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便是寻常人家也难以做到一世一双人,何况是你?!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趁那女子稍稍显怀,择个日子纳进来罢,一直住在我的院子,终究不合规矩!”
“祖母!孙儿并非胡闹,而是深思熟虑过的。孙儿要以正妻之礼迎娶映月,而非纳妾。还请祖母应允。”赵璟之抱着心头最后一线希望,诚恳请求。
“不可能!”赵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半响才气咻咻扶着桌沿道:“你就是跪一个月,我亦不会答应!来人,送我回房!”
门外的宋嬷嬷急急闪身进来,方才屋中的争吵她自是听的很清楚。望着满脸怒容的老夫人,又看了看伏地不起的小王爷,心头不由叹了口气。
这几日府中传闻的确不少,都是关于这位小主子的。未料他意志这般坚定,坚持要娶那名出身微寒的普通女子,难怪老夫人会大发雷霆。
平日一派温情的场景荡然无存,祖孙俩明里暗里的较着劲,谁也不让步。这样的场景让令宋嬷嬷心有不忍,扶着老夫人时嗫嗫求情道:“老太君息怒,当心身子。今日风大地上又凉,小王爷本就有伤,这样下去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哪知她的一番劝慰,老太太根本不为所动,冷哼道:“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顾自己的颜面!简直比他爹还混账!老身并未罚他,他若是喜欢,便让他跪个够!”
说罢懒得再看他,扶着宋嬷嬷的手徐徐走了出去。
赵璟之今日前来做足了心里准备,亦清楚祖母固执起来便很难说服的性子,于是便默默跪在那里,纹丝不动,静等她老人家气消。
只要能得到祖母首肯,别说要他跪上一会儿,便是跪上一天一夜、一月也无妨。
傍晚时分,就在他跪到膝盖发麻,口干舌燥时,大门缓缓开了,有人迈了进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浑厚的嗓音徐徐传来。
赵璟之没有回头,无声盯着地面,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的沐浴中,一步一步,缓缓向他靠近。
是老王爷赵明诚,向来行踪不定的他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很是让他意外。
“傻小子,你以为这样,你祖母便会回心转意麽?!”盯着儿子僵直的背脊,他半是讥诮半是关心道:“……起来罢!”
赵璟之依旧未动,一声不吭。
“就那么喜爱那名女子?甚至不惜触犯你祖母?”赵明诚挑挑眉,一脸若有所思。
果然是自己的种,倔起来连性子都是那般相似。知儿莫如父,眼下的赵瑢和二十几年的自己是多么的相像……
想到久远的往事,念及柳氏,不禁老泪纵横。
当年的他也是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娶了柳梦盈,却没有谱写完美的结局。那样的遗憾,那样的痛苦,如今再一次在儿子身上上演,是多大的讽刺……
“瑢儿,你当真心意已决麽?绝不后悔?”痴痴望着门外斜阳,他轻轻道。
赵璟之眸色渐深,一抹痛楚转瞬即逝。他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沙哑而冷冽道:“孩儿不是您,父王大可放心。”
赵明诚心头一痛,嘴唇颤了颤,却是什么都未说,缓缓转身,踉跄着向门边走去。
“……那个、多谢您救了她。”赵璟之握紧的拳头又无声松开,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倒影,语气无波道。
握紧门框,夕阳的余辉将整个王府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细碎而凄艳,本就有几分酒意的赵明诚却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