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还能听到府里的炮竹声,此起彼伏。夜已深了,屋外的狗狂吠,瓷朵心里烦躁,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回不去的家,想到暗无天日的往后,她心里的绝望慢慢泛滥。屋外隐隐响起笛声,在夜里格外凄厉,也不知道是哪个伤心人同她一样,这么想着,反而惹的眼泪哗哗的落着,她之前的隐忍与压抑全都释放开来,她埋在锦被里凄厉地大哭了起来。
反身拧着锦被,玉枕已湿落了一大半,铺中一片狼藉,锦被乱得像胤祥离去时纠结的心……
次日早早醒了,瓷朵眼睛肿的像桃一样,半倚着罗帐,也不着急起来,其其格端来了铜盆,她也不洗漱,只是木木的发呆。
“你还是梳洗一下吃些东西再睡吧,你这不吃不喝蓬头垢面的,爷来了又得发脾气”其其格噘着嘴。
瓷朵向外翻了个身,侧目望了她一眼,懒懒道,“理他做什么,他不会来!”
“你是主子自然不怕他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苦了,回头爷还不把所有的气撒在我身上?主子就不能心疼心疼其其格?”
她心里有怨气,只是被其其格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发作,其其格也怪可怜的。正想安慰她几句,只听的外头乱哄哄的,子规在门口回话说,原来是嫡福晋身边的丫头银月的生辰,嫡福晋向爷讨了个恩德,放她一日的假,府里聚集了一些丫头们,给她过寿去,妙言和子规请其其格同去。
其其格听说是银月,一口回绝道,“不过是个奴婢的生辰,什么了不起的,我不爱去凑热闹,陪着主子说说话!”
屋外头几房的丫头还聚着未散,窃窃私语,瓷朵怕其其格在她们当中失了和气,“你不去,让人家还说我这个当主子的生分,连奴才都管着不让和人结交,你还是去吧。”
“可是我怕你一个人呆着更加闷,还是留下来陪你去园子里逛逛,银月那里给她份礼就成了。”
“我闷什么,压根没什么事,你偏是想多了,正好前些日子从书房拿回来的《古兰经》才只读了一半,你就让我消停消停,一个人把下半卷读完,岂不更好?”瓷朵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去把前几日四府里送来的那串玛瑙珠子和胭脂盒取来,一会儿过去时给银月带去。”
“礼物我已经备下了,不过是随礼,不必那么费心的。”
“她是嫡室的大丫头,你这又是头一回给人家过生,礼轻了显得寒酸,重了显得巴结,那串玛瑙珠子虽说不值什么钱,但祖母绿的玛瑙却不常见,好歹是西边来的贡品,四福晋既然都敢拿来送人,你拿出去也不失身份。替我带过去吧,胭脂也是西边运来的,比京城的好。”
“这个祖母绿的玛瑙珠子是您和爷大婚时四福晋送的,主子拿出去送人,哪日四福晋若是知道了,怕脸上过不去吧?”
瓷朵头也不抬,“什么婚不婚的,不在这些物件上,让你去你就去。”
其其格也不好再说什么,取了东西又嘱咐她几句,直到瓷朵又催了一遍,她才讪讪离开。
再说胤祥从倾云居出来,触了霉头。想来想去,没个去处,突然想去看看温惠,便去了兰溪院,陪着小孩咿咿呀呀的说了一会儿子。
姬兰见他不高兴,殷勤问道,“爷打哪儿来?大正月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和我说说!”
胤祥淡淡道,“东院儿”
姬兰鼻尖哼了一声,“怎么?妹妹还在生爷的气呢?”
胤祥余怒未散,不答话,只和温惠玩着。过了一会儿便没了耐心,将温惠交给奶娘。
姬兰早已烹好了茶,“我想爷这几日吃的油腻,特意煮了您素日最爱喝的茶,爷不妨坐着吃几盅!”
胤祥挤出一丝笑,“还是你体贴!”
姬兰靠近他坐了,一手扶着他的手臂,“爷才知道啊,我们自小就在一起,姬兰心里任何时候都以爷为重,爷今日才说这样的话!”
胤祥拍了拍她的手,“我心里知道!”姬兰主动的在他怀里摩挲着,见胤祥反应冷淡,于是说道,“爷一直闷闷不乐,姬兰实在看不下去,要不要我去劝劝瓷朵妹妹!”
胤祥叹可口气,“不用理她!莫名其妙的就怄气,爷伺候不起!”
姬兰眼睛一转,故意说道,“要我说啊,瓷朵妹妹原是草原的公主,与我们这样的不同,脾气大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该存了和嫡福晋比高下的心,这就让爷为难了!”
胤祥推开她的手,侧目道,“你说什么?什么比高下?”
姬兰一惊,于是将瓷朵主仆二人打算进宫朝省的话说了一遍,胤祥听的恍然大悟,他素来知道府里人心复杂,一时尚无头绪,又不想再去倾云居讨没趣。
晚上,悄悄在书房挨了半晚上,一个人闷闷不乐。常贵知道他正月里与倾云居的主子又闹别扭,不敢多问,一边伺候胤祥躺下,一遍随口说了句,“嫡福晋晚膳时派人来问爷晚上过不过去。”偷瞟了一眼胤祥没搭理,自不敢多言。
胤祥躺在书房榻内,翻来覆去,折腾的没有睡意,让常贵重新点了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递着话。
常贵见他情绪平复了,才嬉皮笑脸的问,“青福晋又惹您生气了?”常贵自小跟着胤祥,与瓷朵的婚事前前后后常贵再清楚不过了。
“以后别给爷提她,添堵!”
常贵坐一旁的椅子上,打了一个哈欠,“不是小的嚼舌根子,这位主子确实没有嫡福晋人好,爷多少福晋,去她那里是疼她,她不知道珍惜,反而给爷难受,奴才都看不过去!”
胤祥握着一卷书,心思全然不在书上,“你也觉得爷对她不薄?”
“要看怎么说,这么多福晋里,爷对嫡福晋自然是最好的,可嫡福晋对爷那也是没的说的,其他几屋的主子,对爷不是殷勤情就是百般讨好,只有她不跟常人一样!”
常贵掩紧衣服。“爷不需要任何人讨好,至于她——她是我压根不会过心的女人,根本无需在意。”胤祥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狠的牙根痒痒。
“爷又扯谎,若是真不在意,你干嘛这大晚上的翻来覆去不睡,还害我在这儿陪你!”常贵噘着嘴,一脸不屑。
“什么东西你!你哪儿能知道这其中的究竟,爷迁就她,自然因她是个可怜人,像我们的格格一样被远嫁别处,阿玛额娘不能见,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她心里的事,自然比你想的要艰辛的多!”胤祥说完合上书卷,缓缓叹口气,心里释然了几分。
“爷既然这么她,今日又为什么生气呢?”常贵不解道。
胤祥想了想,自己也不清楚,他很介意她的反应,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因为别的男子而暗自伤心,“我只是了解她的处境,却不了解她在某些时候的情绪,总归还是不了解她罢了!”
“莫不是爷前些日子没去,她闹公主脾气了?我看女人都这样,耍耍小性子而已!”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