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镶嵌在脑里,随着血液的流动而移动拼凑在一起,重新撞击着舒安脆弱的心。
那些惶恐不安,莫名情绪低落或者暴躁的时间过去了很久,兜兜转转又回到舒安身边。需要很艰难才能压抑住那个胆小怯弱的自己出来,取代这个看似健康快乐,实则没有安全感的自己。
很多人都疑惑舒安为何会在一个暑假后开始变得活泼开朗,念稚觉得是上了高中之后父母干涉的事情不多,舒安才会开心的。苏良秋觉得是高中的帅哥很多,舒安有喜欢的人了才会活泼的。但其实都不是,只有舒安自己知道,不坚强一点,不试着改变自己,没有人能拯救沉默如同羔羊的她于苦难之中。
昏昏沉沉中,迷迷糊糊的又做了个梦。
舒安梦见楼下有个男子,穿着污脏的白色工作服站在一辆车前抽烟,男子的头发很长,黏糊糊的贴着头皮与脖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愤怒冲着那个男子骂了一声“混蛋”,那个男子抬头,却看不清楚脸,模模糊糊的,只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即使是梦里,舒安还是紧张得难以呼吸,不论是哪个人,只要出现在梦里对着舒安笑着,她都会感到害怕。
梦里的那男子丢了烟头,抬着头望着窗口,快速走来,舒安一声尖叫,便醒来了。
舒安坐起身,发现此时天已微微亮,扭头便看见阳台的窗户没有关,急忙掀开被子下床去关窗。
舒安家住三楼,她的房间比较靠近里边,因为楼房设计的原因,她的阳台是对着楼下的停车场的,阳台外就是一棵高大茂盛的皂角树,舒安经常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行人,玩耍的孩子。
太阳才刚刚冒出水平线,此时窗外拢着淡淡的晨光,舒安伸手使劲的拉上窗子,冒了汗的手黏糊糊的使不上劲儿,不经意间向外望,看见楼下有个人拉开车门坐进了一辆路虎越野车里。
那灰白色的服装像极梦里那个人,清醒过来的舒安情绪稳定多了,那些难堪的往事被锁在梦里,关在另一个世界。
她极力睁大眼睛看着那人,企图辨认相貌。
略长的刘海,灰白的工作服,挺拔高大的身躯,舒安的脑海里联想到昨晚巷子的那个男人。
“你走吧,我在这边看着,别怕。”
说这句话的那人,似乎也是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穿着灰白色的工作服,人高马大。昨晚巷子昏暗,月光幽幽笼罩男子,描画出挺拔的轮廓,看不清面貌。
舒安看着在挡风玻璃后的那男子,有些晃神。
车里的男子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死盯着他,于是他抬头去寻,看见夜里他救过的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出于礼貌,他朝她微笑,却见她似被吓到般,迅速蹲下躲避。
男子疑惑,发动车子走了。
舒安却惊出一身冷汗。
舒安迟到了。
那男子的车开走之后,舒安重新躺倒在床上,原本只是嫌天刚亮起床太早再眯一会儿,结果因为宿醉和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眯着眯着就又昏睡过去了。
原本今天约好跟着部长张深语去采访一位已经离职退休的资深新闻主持人,结果因为手机落在客厅又关了静音,导致部长和程琛打来的十几个电话都成为未接来电。
舒安赶到办公室时,部长已经带着程琛采访去了。
办公室里没有人,大家都出去跑新闻了,舒安百无聊赖,在资料室里翻了翻,翻到一沓关于“嘉年华改建计划”的资料,她翻开看见页面上的地址刚好就是家的那个地址,有些疑惑,这个新闻不是早就报道过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舒安复印了一份,回到自己的隔间里,仔细翻阅着。
里面关于嘉年华的介绍非常详细,还有政府此次为何会决定将这一片划为改建区,都清楚仔细的记载在册。舒安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涩,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一些关于专业性的问题,舒安看不懂便上网边查阅解释边看资料。
看没几页舒安便觉得疲惫,放下资料她重新回到资料室去,打算撰写一篇文字稿。
下午的时候部长回来了,一脸沉重的把舒安叫到办公室。
“舒安,你来咱们台多久了。”
舒安不解的看着张深语,老实的回答:“快两年了。”
“你知道这两年来我对你的看法是怎么样的吗?”
舒安摇摇头,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张深语说:“欣赏。”他目光如炬,直视着舒安。
“我非常欣赏你的工作能力。说实话,当初你们辅导员把你介绍给我的时候我不愿意要你,因为你看起来太过老实,看你照片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很被动的人,低眉顺眼,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因为跟你辅导员关系太好了,我不好拒绝,她又再三跟我强调你在学校没有挂过科,工作两年得过几个小奖,我拒绝不了,就让你来了,当时觉得能不能呆下去就看你的能力了。而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你虽然平时话不多,时刻沉默着,不问你就不答。可你去跑新闻比谁都勤快,说实话我很欣赏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诚恳,但却隐隐有一丝语重心长。
舒安没听出来张深语那隐约的情绪,倒被这番夸奖说的脸红耳赤,有些害羞。工作之后很少有人夸她,同事之间不会有任何真心诚意的夸奖,她又总是出去跑新闻很少待在办公室,见领导的机会很少,更是没被领导夸过,太久没被夸奖,舒安内心有着小雀跃,以至于她忽略了刚进办公室时张深语沉默的脸。
“原本我想把你介绍给白主持,你很有能力,相信你能让他欣赏你,可惜你错过这个机会了。”
舒安不知这个平时不怎么跟她交流的领导那么看重她,想到今天采访的那个资深主持人,舒安有些遗憾,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舒安感到自己很对不起领导的栽培,于是轻声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