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是我”无忧轻声回答道。
随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满面皱纹,衣衫褴褛的老者出现在了门口。
“苍天有眼,孩子你可算回来了”老者眼眶湿润地望着无忧说道,同时用颤抖的双手将无忧一把拉进了院子,而后立刻拴上了大门。
这是一座长方形的大院,东、西各十五间房舍。除了西面第三间屋子如今住着七人外,其余各房均十一人。
无忧看到除了西面第三间他们的房间还亮着烛光外,其余房间都黑漆漆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大家已经都睡下了。
同李伯一起走进屋子后,无忧看到房里的五人像是一排石雕般呆呆地坐在各自的床铺上,当视线落到最后一张床铺的时候,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滞涩,昨天晚上大山还睡在这张床铺,可今天傍晚他…
就在这时坐在第三张床铺上的九天猛然冲过来,紧紧抱住无忧的腰哽咽地说道:“无忧哥哥你,呜呜~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你不会回来了,呜呜~”
无忧双手用力按住九天的肩膀,目光殷切地望着九天说道:“九天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
“嗯”九天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无忧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其他四人也纷纷走到了无忧跟前,全都神情激动地望着无忧。
“无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脑袋长得像南瓜的大头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欣喜的泪光看着无忧说道。
“谢天谢地无忧你可算是回来了”电线杆似的阿海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
“哈哈~无忧我就知道那怪物不敢吃你的”个子娇小的笑虎喜笑颜开地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体格魁梧的五叔拍着无忧的肩膀喃喃地说道。
“虫鸟和大山都走了,如今我们这屋里就只剩下七个人了”大头神色悲伤地说道。
“大山和虫鸟一定是去天堂了,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李伯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
无忧望着大家脸上真切的悲伤,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光芒,而后声音有些低沉对众人说道:“大家明天还要劳动呢,早点休息吧”
闻言大家各自走回自己床铺躺了下来。
当无忧走到第九张床铺跟前的时候,他看到床头放着一碗漂着几片黄菜叶子的清汤和两个发黄的馒头。
“这是谁的食物?”无忧问道。
但众人都闭着眼睛不吭声。
无忧见状将碗和两个馒头端到了对面的一张破旧的长木桌上,随后走回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
九天突然坐起身,跳下床,将桌子上的清汤和两个馒头重新端到了无忧跟前。
“无忧哥哥这是我特意给你打的晚餐,你快点吃吧”九天说道。
闻言无忧坐起身,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九天说道:“九天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无忧哥哥我吃过了,李伯、五叔大头、阿海和笑虎将他们的食物每人给我分了一些哩”
“无忧,我们都吃过了,你快点吃吧”李伯说道。
“谢谢你们”无忧望着自己对面六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奴隶说道,他原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像他在神都遇到的人一般——阴险狡诈,冷酷残忍。但来到这里后,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不少像李伯,五叔、九天这样善良淳朴的人。
无忧接过九天手中的碗和馒头,用力将馒头一点点撕碎后扔到了清汤中,等过了好半天馒头终于被清汤浸软后,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早上他只就着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白菜粥,到现在他早已饥肠辘辘了。三年前刚来到这里时,这样的食物他吃到嘴里后,恶心地想立马吐出来,但为了不被活活饿死,他只能强迫自己咽下去,可如今他竟然也能像其他的奴隶一般吃得狼吞虎咽了。
吃罢后,无忧将碗放到床铺对面的破桌子上,而后吹灭了桌子上的蜡烛,走回自己的床铺和衣而卧。
无忧望着旁边的空床位,心里很不是滋味,昨天晚上大山还躺在他旁边感慨着:“唉虽然在族长大人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路西法变着法子的折磨,但好歹在族长家里是安全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正当睡意袭来的时候,无忧听见外面响起了“咕咕”的叫声,他知道这是映月对他说:“主人,蝶舞姑娘,找你”
无忧立刻翻起身,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朦胧月光,瞧了一眼旁边的六人,
发现他们都睡得很安稳,他这才轻轻地下了床,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来到了院中。
长方形的院子上空悬着一轮镰刀形的月亮,在青石砖上洒下了一层淡淡的银辉。院中间枝繁叶茂的柳树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柳枝,使得柳树下的月影像水波一样微微地晃动。
院子里很安静,似乎一切都已安然入睡了,但无忧感觉不远处的黑影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他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在监视着他后,
便疾步走到几丈高的院墙跟前,纵身跃进了第二进院落。
这座院落亦是长方形的,但院中的景致显然比第三进院落好了许多,西面是一座花草繁盛的四方形花园,东面是五间做工精良的屋舍,屋前一片艳丽动人的荷花池,池中偶尔有几条闪着银光的游鱼露出水面,倏然又消失了。池子四周则是雕梁画栋的游廊,
无忧沿着“回”字形游廊转了两个弯后,来到了最东面的房间门口。
不待无忧敲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无忧带着温柔的神色走进屋子,而后阖上了门。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房间,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梳妆台,床,柜子等,一看便知是女子的闺房。一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房间门口,少女长得美丽动人,一张白瓷似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大眼睛,水波潋滟的大眼睛下一个秀气的小鼻子和一张樱桃般的嘴巴。一头黑瀑布般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整个后背。少女穿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裙子上窄下宽,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少女看见无忧后背上一道道刺目的鞭痕后,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这使得本来就楚楚动人的她,显得越发地我见犹怜了。
无忧望着少女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道:“蝶舞不要哭了,我没事”,说话的同时用手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
蝶舞抬起眼眸,含情脉脉地望了一眼无忧后,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她的床前。
“无忧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我帮你上药”蝶舞带着抽泣声说道。
“不用了,再过几个时辰我身上的伤自然就消失了”无忧温柔地望着蝶舞说道。
“可是现在你还是很痛啊”
无忧望着蝶舞眼中的担忧,迟疑了片刻后脱掉了自己破烂不堪的黑色长衫。
蝶舞望着无忧白皙的后背上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血痕,本来止住的泪水又哗啦啦流了出来。
“路西法真是太狠毒了”蝶舞眼中闪着既心疼又愤恨的光芒说道。
“乖,不要哭了,不然我走了”无忧像哄小孩子一般摸着蝶舞的头说道。
蝶舞破涕为笑,急忙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拿出来一个木箱子,而后将箱子放到床上,打开了箱子。只见箱子里装着药棉,剪刀,酒精,药水等。
“无忧快坐下来我帮你上药”蝶舞说道。
无忧依言坐下后,蝶舞便开始为他的后背上药,她的动作十分轻柔,似乎他后背上长着一朵只要稍微一用力便会像雾气一样消散的霜花。
药上好之后,蝶舞将药箱放回床下,然后像只柔顺的小鹿般靠着无忧的肩膀坐了下来,无忧侧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她那像丝绸一般的长发中,闻着她发中淡淡清香,渐渐地他那惶惑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无忧带我离开这儿吧”过了好半天,蝶舞忽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无忧说道。
闻言,无忧愣怔了片刻后,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说道:“如今到处都是恶魔,我能带你到哪儿去呢?”
“我不怕恶魔,只要能逃开路西法哪儿都好”蝶舞神色坚定地说道。
闻言,无忧轻轻地吻了下她光洁如玉的额头,笑着说道:“在你看来路西法比恶魔还可怕啊”
“他比五行君更可怕”蝶舞气鼓鼓地说道。
看着蝶舞犹如小女孩一般天真可爱的样子,无忧哑然失笑,她竟然说路西法比五行君更可怕,如果五行君真的只像路西法一样可怕的话就好了。
想到这儿无忧眼神中掠过了一抹痛苦之色,但随即又恢复成了阳光少年郎的模样。
“无忧为什么路西法打你的时候你总是默默忍受,而他打别人的时候你却出手阻止呢?”蝶舞神色既心疼又埋怨地看着无忧问道。
“因为我身上的伤过几个小时就能痊愈了,而且还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可是别人身上的伤要过几个月才能好,好了之后还会留下丑陋的疤痕”无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
“真的是因为这样?”蝶舞狐疑地望着无忧问道,她认识无忧三年了,她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相反她一开被他吸引正是因为他是一位有血性的男子,可是她不明白灵魂高傲的他为什么偏偏任路西法欺凌,她总觉得他心中隐藏着很多悲伤的过往,她有时能够从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悲伤甚至是惊慌中看得出来,但她每次问他的时候,他总是漫不经心地说关于以前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蝶舞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无忧说着站起了身。
“等一下我把你的衣服缝好之后,你再离开吧”
“不用了这样穿着反倒凉快”
蝶舞望着无忧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掩嘴轻笑,他啊,总能把别人觉得幽默的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你这个坏丫头居然敢笑话我”无忧说着宠爱地捏了捏蝶舞的俏鼻子,随后穿上他那破烂不堪的长衫离开了蝶舞的房间。
蝶舞站在屋子门口,默默地望着无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才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