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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回忆童年(上)

1980年的秋天,我结束了自己的胎儿生涯,以哭的方式,无比好奇和喜悦的来到世间。我的父亲,那位年轻的渔夫,兴奋的****着黝黑的上身,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幼小的我,憨厚的笑而不语,我那疲劳万分的母亲,一脸倦意的微笑着。我的哭声显示的是对生命珍爱,父母的笑声则是对我回应。

在往后的日子里,父亲白天出海捕鱼,傍晚手工回家陪妻儿,母亲则除了要照顾嗷嗷待哺的我以外,还要抽空缝补渔网,用父亲的话说,日子虽然艰辛但很幸福。

好景不长,这种让父亲自满的幸福日子只维持了短短一年时间,在我刚满一周岁的几天,母亲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去世。当时我正在房间里面呼呼大睡,母亲坐在屋前缝补晾晒渔网,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是板凳和竹竿。

身体弱小的母亲吃力的拖着渔网,踏在板凳上面,准备把渔网甩到已经架设好的竹竿上,悲剧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板凳吱吱呀呀的响了一阵子突然断裂,母亲的身体立即失去平衡,倒在竹竹竿上。全身的力量全部压着竹竿,竹竿不堪重负拦腰断成两截,其中的一端犹如一把利刃,刺穿我母亲单薄的身子。她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挣扎了几下便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是晌午,村里的人大多都出海,一直到下午邻居老黄回来,途径我家门口的时候,被我饥饿的哭声吸引,这才发现我的母亲躺在地上,但那时她已经断气好几个小时了。老黄惊慌失措的丢掉手中的东西,快步向村头海边跑去,边跑边惶恐的大喊大叫。他大喊大叫的声音,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样。

他的喊叫声从我家门口开始,一直朝着海边而去,接着又再次回到原地,喊叫声几乎把全村的人都带过来了,我的父亲是最后才到的。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母亲时,做出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弯腰抱她,而是转身冲进房间一把将正嚎啕大哭的我抱住,良久才发出低沉的哭声。

这些都是我6岁的时候,邻居老黄对我说的。老黄是个光棍,一辈子没有婚娶,是一位强壮的男人,但同时他也是我父亲那条渔船的半个主人,因为当初建造那跳渔船的时候,是他们俩合伙完成的。在我的心中老黄是一位幽默和蔼可亲的叔叔,而在村里其他孩子的眼中,他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坏人。

母亲去世后,原本就沉默少言的父亲,变得更加的沉默。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好早饭,把我喊醒吃饭,然后把我送到老黄家去。母亲在世的好,他们俩是一起出海,后来为了照顾我,他们俩选择了一人一天出一次海,后来演变成出海的任务由父亲一人承担,老黄则留守在家****母亲以前干的活儿。

我的童年大多数时间是和他一起度过的,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听他讲各种各样好听的故事,更喜欢听他那爽朗的笑声。阳光明媚的时候,他就带着我一起在家门口晒渔网,遇上天气不好,就躲在家里讲故事给我听,这样的日子一直维系到我上小学才逐渐的改变。

我的童年几乎完全和村里其他的孩子隔离,这样的生活习性和环境导致上学后我,与同学们无法相处。开学没几天我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同学们不会像老黄那样讲故事,除了会哭闹以外就是骂人,或者三两个一起欺负别的小朋友。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的恶劣行为,在我们班级里,我和另外一个叫吴志的男孩是其他孩子们争先欺负的对象。我至今还记得我第一天上学时的情景,父亲把我交给老师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胆小的我哭喊着去追逐他,但被他的怒吼声赶回到教室。下课后,几个个头很大的同学们便围了上来。

他们先是试探性的嘲笑我,拿小石子扔我,见我没有做出反抗,最后肆无忌惮地动手打我,我鼻青脸肿的向老师哭诉,期待他能为我讨回公道,但老师的表现却出人意料。他坐在办公室等我说完,一脸厌烦的拿起几张写满字的纸扔给我,让我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擦干净,然后厌烦的对我说:“第一天上课就和别人打架,没有家教的孩子性子就是野。”

那次以后,我每次遭到欺侮后,都是默默的承受着,再也没有踏进老师的办公室一步。我曾经想过把这些事情告诉父亲,但每次看见他那双紧皱的眉头时,我便怯于开口。父亲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照样沉默的生活。

后来还是老黄发现了这一点,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我哭泣的把在学校所受的委屈全盘托出。老黄越听越惊讶,等我说完,他带着我风风火火的赶到学校,拽开老师办公室的大门,什么话都不说,对着我的老师鼻子上就是一拳,当场把他打翻在地。当时我就站在门口,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老黄发这么大的火,那场景让我长时间难以忘怀。

老黄用暴力为我换来了相当长的一段和平时期,但他却付出了劳教近一年的代价。在这期间,同学们没有一个再敢动手打我,但依然还是会骂我。实在憋不住他们就去打瘦小的王志。打累了才来骂我。骂不骂我,我到无所谓,只要不打我,我就很开心了,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老黄从劳教所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是小学二年级了,分别近一年,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变白了很多,而且好像还胖了,其实那个时候他的生命已经即将消散。

我童年眼中所看见的胖和白,只是老黄重病的征兆。我不知道老黄在劳教的岁月中遭遇了什么,让他健康强壮的身体,如秋天的落叶一样凋零。

两个月后的一个中午,老黄目送我去学校后,艰难的爬到床上闭上眼睛躺了下来。等我下午放学回家,他还没有醒过来。我看见他家门口聚满了人,我的父亲也在,我想过去看发生什么事情了,但父亲不允许我进去。我只好偷偷的跑到屋后的窗户前,踮起脚朝里面看,我看见几个人正在给老黄擦拭着身子,而他却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当时我还很奇怪,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位我的童年伙伴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父亲对我说起,我才知道老黄死了。父亲说完我不由得哭了起来,我哭,不是对老王的死感到难过,而是得知自己将永远的失去靠山后,所萌生的一种恐惧感,我想,同学们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一定又会打我。所以我才哭了,哭了一个晚上。

后面的事情就如我之前所想的一样发生了,同学们的手脚再次招呼在我身上,全班不再只有王志一个人被他们打了,我只能再次选择沉默和忍受,每次挨打的时候,王志就远远的胆怯的看着,眼神无奈和同情。

有一个三十来岁带着孩子的女人,住在隔壁的村子里。她的丈夫是个跑运输的个体户,在那个年代,人们谈到跑运输的个体户,首先想到的就是“万元户”这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她的美貌和她家的财富一样让人垂涎欲滴。特别是那胸前那饱满的有些夸张的一对胸部,让附近几个村子的男人们闲聊时,忍不住发出神往的“啧啧”声。可惜的是,即使是这样美丽火辣的女人,在面对命运的时候,生活中的灾难并没有由此而对她网开一面。

她的丈夫,那位赚钱能力很强的男人,在一次跑完货开车回家的路上,打着酒嗝听着音乐,不幸把车子开进大海中,这个男人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危险,游出水面后他并没有立刻上岸去寻求帮手。而是再次潜入水中去车上拿捆绑货物的绳索。他担心这辆能为他赚大钱的车子会沉入海底,所以准备先把车子捆起来,制止它进一步下沉。最后的结果是,他终于和那辆心爱的货车一起沉入海底。

丈夫死了以后,这个女人的生活瞬间从天堂堕入地狱,她带着和丈夫唯一留下的儿子,开始了艰难的孤儿寡母的生活,不过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平时垂涎她的男人们纷纷向她表示爱意,但都被她给坚决的拒绝了,很多次她在开村会的时候,一脸坚毅之色的向大家宣布,她这一辈子不会再嫁人。

就在她誓言说出没有多久,终身不嫁的决心已悄然改变。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我的父亲在一个无限美好的黄昏时期,把这对母子俩领回家来。我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怎么做到,把几个村的男人同时垂涎的女人给领回来的。但我看见父亲很开心,他兴致勃勃的让我喊那个女人叫“妈妈”

我不愿意这样称呼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叫她妈妈呢?虽然我自己妈妈留在我脑海中只是个模糊的称呼。于是我便低垂着头没有喊,父亲马上把脸沉下来,逼着我喊她叫“妈妈”,我偷偷的瞄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和父亲,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父亲的眼神中却有一丝凶狠,他们俩的表情,让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涌现出同学们打我时的情景,我感到有些恐惧,只好怯生生的叫了她一声“妈”

等我叫完,父亲和那女人同时笑了起来,女人走到我跟前摸了一下我的头,笑嘻嘻的对我说:“真乖!”然后把站在她身后的大男孩拉到我面前对我说:“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你是他弟弟,你以后要叫他哥哥,知道吗?”

我低着头轻声的对那大男孩叫了一声“哥哥”,然后又胆怯的回到父亲身边。女人拉了一下他身边的那个大男孩,指着我对他说:“还不快叫弟弟。”口气严厉且不容置疑,我当时隐约感觉到,以后自己千万不要轻易招惹这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大男孩有些害羞的叫了我一声“弟弟”

晚饭吃完以后,我的父亲和大男孩的母亲就急冲冲的走进里屋去,开始尽兴的做起了他们爱做的事情。而我和这个大男孩则坐在门槛上,用好奇的眼神互相大量着对方。这个大男孩皮肤黝黑,黑得能让人看出他的强壮。我站在他的旁边,身高只能达到他的胸口。

我怯生生的看着他,他也默默的看着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率先问我,“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低头回答两个字,“柯斗。”

“啊!还有叫蝌蚪的呀?”他似乎不相信我说的。

我“嗯”了一声,见他正友好的朝我微笑,心里顿时放松了很多,想了想,便问他:“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王崇文,大王的王,崇拜的崇,语文的文。”王崇文从旁边捡起一个小石子在地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

我那个时候不认识崇字,只认识前后两个字,他不但身体比我强壮,而且认识的字也比我多,很快,我幼小的心灵便对他产生了仰慕之情。

写完名字,王崇文站起身用力的把小石子丢了出去,丢了很远很远,等石子落地他转身得意洋洋的问我:“我力气大吧?”

我点点头,仰着脸问他:“你是不是很会打架呢?”

等我说完,王崇文显得更加得意,他点点头,让我伸开双手。我依言照办,刚伸开双手,他一下子把我抱住,然后原地转圈。那一刻我仿佛初试飞翔的小鸟,惊慌的嗷嗷乱叫。不过很快这种恐惧感就被刺激和喜悦取代。

王崇文“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可他的双臂依然很有力气,在他怀中的我,开心的发出“咯咯”的响亮笑声。我们俩在那个傍晚时分,把家门口弄的热闹非凡,直到我们的笑声把父亲的责骂声给招惹过来,我们才大汗淋漓的坐回门槛上。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那段我和王崇文傍晚时分嬉戏的情景时,总能看见一颗遭受冷弃很久的心灵,正逐渐的被温暖拥抱。王崇文他妈妈,那张扬的个性和她的美貌一样锋芒突出,矜持一个星期以后,我那一直都很安静的家中,就时常响起她尖锐的叫喊声。大多时候这种声音是冲着我而来的。

每次被继母斥骂完了以后,王崇文便会偷偷的带我出去开心嬉戏一番,让我同时感受到悲伤与喜悦的双重冲击,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我较早就感悟出人生反复无常的深刻道理。

继母的加入虽然让我童年时代的生活,反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但同时也给我带了很多的保护,这种保护来自于我的哥哥王崇文,那位身强力壮的大男孩。我和王崇文成了兄弟的那年,我上小学二年级,他上六年级,六年级的学生,在低年级孩子们的眼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王崇文没有出现之前,多少次我和王志被欺负后,泪汪汪的坐在角落互相安抚对方的时候,我们总是激动的幻想,如果我有个上六年级的哥哥或者姐姐那该多好啊!

王崇文的出现,让我的幻想变成现实。每天我们一起上学,每次他都把我送到教室,临走前还故意响亮的让我喊他叫哥哥,在同班同学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我虽深感羞涩,但依然照他所言而说,等我叫完,他才满意的走向自己的教室。

我们班有个叫程亮的胖乎乎的家伙,他是村长的小儿子,也是诸多欺负我和王志的孩子们中的领头人,他的脾气和他的老爸一样,喜欢在下课时间一脸得意的对其他同学指手划脚。王崇文是我哥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学校,怯于他的强壮,很多同学们再也不敢轻易招惹我,最多只是趁王崇文不再操场上的时候,虎视眈眈的瞪我几眼,或者骂我几句,然后又迅速的跑开。

可程亮似乎不相信我突然冒出个哥哥来,又或者是王崇文的出现,让他骄傲自满很久的得优越感,感受到挑战。当同学们对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程亮的表现让人联想起绿林好汉。他脱掉外套,大拇指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对他们说:“看我去怎么收拾他。”,然后带着一大群孩子满操场的寻找我。

当时我和王志正一脸崇拜的坐在操场边缘,听王崇文念他新学的唐诗。我和王志虽然听不懂,但在王崇文摇头晃脑的吟诵声的感染下,也表现出一副陶醉的样子来。他念的是那么的投入,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三个人存在,以至于程亮离我们只有几米远,他都没有觉察到。

“喂,你过来。”程亮打断了王崇文激昂的吟诵,他不解的看了看程亮,又转头看了看我和王志,我和王志不禁又开始哆嗦起来。

“说的就是你,柯斗。”程亮气势汹汹指着我,又补充了一句。我胆怯的看着王崇文,希望他能制止那个叫我过去的胖乎乎的家伙,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依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轻声问我:“他是你同学?”

我点头不语,眼泪几乎就要滑落下来。王崇文顿了一下,说:“那你就过去吧,看他找你有什么事情。”

我还是低头一声不吭,王志接过话茬,替我说出了我内心最想说的话,他小声的对王崇文说:“不能让柯斗过去,他们会打他的。”

王崇文听完大笑了一声,轻拍了一下我的背,说:“过去,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程亮挪了过去。在距离程亮只要两步距离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走了,怯声问他:“叫我过来做什么?”

程亮得意洋洋的瞟了我一眼,扭头对他身后的孩子们笑了笑,然后什么话都不说,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地。我摔倒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去看王崇文,当时我多么希望他能走过来把我扶起来,或者扇程亮两个耳光,但是他没有如我渴望的那样做,照样坐在一边看着我。

程亮接着又踢了我一脚,像是对我,又像是对他的那些跟屁虫说,“看吧,我早说这混球的哥哥是假的,不然他为什么不过来帮忙。”

在其他孩子的讥讽声,以及王志为我担忧所发出的尖叫声中,我的眼泪很快就噙满眼眶。这时候我才明白,我的哥哥是不会来帮我的,于是,逃跑的念头又回到了我的脑海中。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朝教室里面跑,但很快就被程亮抓住,他抓着我的头发,头顶上传来的难以忍受的刺痛感,让我无法继续跑,只能呲牙咧嘴的弯着腰。

抓头发是程亮一贯喜欢使用的动作,每次这个动作结束后,接下来一定是扇耳光了。长期挨打的经验让我双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脸,程亮见状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对他的跟班们说:“你们看他,终于变聪明了,知道我要扇他耳光。”

在程亮那肥硕的手掌即将打在我的脸上的时候,王崇文终于出手了。他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跑到程亮跟前抓住他的手腕,一下子把他扭了过去。程亮松开我嗷嗷的叫着,身子很配合的向前倾斜,随着王崇文扭他的力度加大,这个骄傲很久的胖男孩,居然当着自己跟班们的面跪了下去,而且还是对着我下跪。

程亮的跟班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犹如一群受惊吓的麻雀,一下子就四处散开,生怕王崇文接下来也会扭他们似得。

王崇文把程亮制服后,一连在他头顶上拍打了十来下,边打嘴里还边骂,“叫你欺负我弟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果说程亮当时没有犟嘴的话,或许王崇文会很快的放开他,但是他偏偏这样做了,嗷嗷叫着的同时,还不是用言语威胁王崇文,“我回家告诉我爸爸去,让他去把你们家给砸了。”

王崇文又打了几下,一把将他推翻在地,对他说:“我才不怕你爸爸呢,你爸爸就是个混球。”

程亮满脸满嘴灰尘的爬起来,边抹脸上的灰尘和眼泪,边哭喊着重复那一句话,“我回家去告诉我爸爸,让他晚上去把你们家给砸了。”

王崇文走过去用力的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去你娘的。”然后,带着我和王志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校长知道了,王崇文为此被罚站了一个下午,这还不算,下午我们俩放学回家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我们家门口站着很多人,程亮的父亲程德才带着几个人,对我父亲和王崇文的母亲怒吼着,我的父亲和继母,则一脸赔笑的对他点头哈腰赔不是。程亮则像只小狗一样,在得嚣张跋扈的人群中得意洋洋地走来走去,不时还指着我父亲的鼻子用稚嫩的声音骂他,听上去如同小狗在吠叫。

剧烈的争吵是我们俩进入他们的视线中开始的,程德才看见我和王崇文,就像饿狗扑食一样,快步向我们走来。我的父亲和继母在后面拉他,但立刻就被围观的人给拉开了。我惶恐不安的看着王崇文,他站住脚步大声的对我说,“快跑。”然后说完拉着我朝村口跑去。我们一口气跑了很远,程德才也跟了很远,最后实在跑不动才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王崇文看着程德才远去的身影,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去你娘的混球,我才不怕你呢。”接着笑嘻嘻的转过脸问我:“是不是很刺激呢?”

我此时的怀里似乎揣着一只乱蹦乱跳的小兔子,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往常每次被父亲或者长辈们打骂的时候,我从来不敢逃跑,这是第一次。虽然程德才给我的恐惧正随着他的离去而逐渐消散,但新的恐惧又涌上心头,我不知道晚上回家该怎么面对父亲?

王崇文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毫不在乎的劝慰我,“晚上我们不回家睡觉就可以了,明天早上直接去上学。”当时我以为他只是说说,后来他还真的这样做了。

我的哥哥带着我去后山,在半山腰上找到一个山洞,然后我们俩躺在里面。他把书包枕在头下,得意的对我说:“这样就不会硌的头疼啦。”我模仿他的样子做,果然感觉好多了。天很快就逐渐的暗了下来,村子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电灯,离我们最近的一户人家正在播放电视,好像还是天气预报,因为我很熟悉播放天气预报时的音乐。

我靠在半山腰的山洞口,整个村子的全貌如一副风景画似得尽收眼底。暮色中的村庄以温馨的姿态呈现在我眼中,一缕缕炊烟自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空中消隐。孩子们追逐嬉戏的声音格外清晰,女人吆喝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远处出海归来的男人挑着胆子,粗犷的唱着民歌回到各自的家中,近处,几个老人正驱赶着白天放出的鸡鸭回笼。

虽然时值夏季,但山中的晚上总能让人感觉秋天的气息。晚风凉飕飕的从我身边吹过,触动我那时年少的心,加上眼前的这一幕不禁让我萌生了回家的念头,虽然回去一定要挨揍。我回头看了一眼王崇文,他正双手枕在脖子下面,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似乎忘记了不久前我们闯下的祸。看了一会儿,我怯生生的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那得看情况而定了。”王崇文头也不抬的回答我。

我不能领悟他这句话的意思,便追问了一句。王崇文双手杵着身子抬头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的爸妈什么时候来找咱们,咱们就什么时候回家。”

“为什么要等他们来找我们呢?”我大惑不解的看着他。

王崇文很得意的笑了笑,告诉我,“他们来找我们俩回家,那个时候一定不会骂我们的,我们自己这样回去,结果只有一个,我被打,你被饿肚子。”

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些担忧的对他说:“万一他们今晚不来找我们俩呢?那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王崇文重新躺了回去,很有信心的对我说:“你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说完又哼了起来。

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只好回到他身边,也学他的样子躺了下去。一个小时后,事实证明了王崇文的推断。我的父亲和继母,那焦急呼喊我们俩的声音,被晚风送入我的耳中,我听见后,立刻激动的爬起来探头出去回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但似乎他们没有听见,正准备再回答一句,嘴巴却被王崇文捂住了。他急切的对我说:“你急个屁呀,这么着急回答做什么,想不被挨打和饿肚子,就老老实实的听我的。”

我睁大眼睛委屈的看着他点点头,王崇文这才放开我,对我说:“让他们再找一会儿,我叫你什么时候回答你就什么时候回答,听明白了吗?”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很像极了老师讲课时的神色,我不敢多问,只得乖乖的点点头。就这样,我父亲和继母的呼喊继续断断续续的飘进我的耳朵,让我感觉仿佛脑袋里面有一大群虫子在挠痒痒,他们每喊一句,我就抓耳挠腮的伸手在头上脸上挠来挠去。

声音在村庄里面转悠了好一阵子,然后向山上游来,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几乎能听见他们走动时,双脚触碰草丛的“沙沙”声,王崇文这时候才坐起来,对我说:“躺在地上,等下不管他们怎么问你,你什么也不要回答,学我这个样子就可以了。”说完,他作出一副焉头搭脑的样子,眼睛半闭半睁的看着我,无力的哼哼起来。

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钟以后,他又恢复常态,对我说:“学下我看看。”我凭着记忆,极力装出他之前做出的动作给他看,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把我肩膀往下压了压,说:“身子放软点,不要这么硬,不然装的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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