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云卷云舒
在遥远的天边
初生月儿
就在我的眼前
小米睡了,人们都很累,各自找地儿休息,只有红帽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蓝云和朗色。
“丹杰好像有话要对你说?”蓝云悄声问朗色。朗色没回答,走到靠窗的墙角,哧溜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困了。”说完,鼾声已经出来了。蓝云看着朗色一脸的倦容,很过意不去。想到他背着自己走了五公里山路,心里一个劲儿自责:不是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几公里山路都走不了,真不争气!
夜深了,病房里的气氛被浓浓的困倦笼罩着。人们一个哈欠跟着一个哈欠。大哥拿出挂在腰上的钥匙,“蓝云,你和朗色先去我家休息,走了一天肯定很累。里外两间屋,两张床,很宽敞的。”
“谢谢大哥。”蓝云说着伸手去接。不想,另一只手更快,嗖,先她之前抓到了钥匙。扭头一看,是丹杰。犀利的目光盯着蓝云,对大哥说:“朗色去我那里,我送蓝云过去。”
“喂!说什么呢?”郎色突然睁开眼睛,闷着声音大叫,本已缩成一团的身子也抻开了,充满了弹性,一触即发。
“没听见吗?没听见我再说一遍?”丹杰紧紧攥住钥匙,看都不看郎色一眼。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丹杰!咱俩可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朗色的脸涨红了。
“对,小学中学大学,都在一个教室,听同一个老师讲课毕业的。”丹杰一字一板。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单纯的朗色听了丹杰的话,更加不解。
“正因为如此!”丹杰话说得铿锵有力,“不明白吗?”
“不明白!”朗色突然爆发了,大声叫着,忘记了是在小米的病房里。
“所有发光的物体,都会在太阳的光辉下消失;需要防备的人,往往是自己的伙伴。”丹杰的脸转向旁边。
“发光也好消失也罢,几年不见,你就可以不信任我吗?”朗色愤愤然,如一把撑开的弓箭,呼之欲出。
“……”丹杰的喉头咕噜一下,犹如咽下一口不该咽下的东西。眉头紧紧地皱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能看见很难看的表情。
“凭什么?凭你是主任?多大了不起的领导!不了解我还是不相信我?”朗色很激动,一个箭步跳到丹杰面前。仿佛丹杰当众给了他一巴掌,脸上曾经的疲倦和难看的表情一扫而光,换之而来的是满面通红和气愤。
蓝云看呆了,自从认识朗色以来,从没见他这样激动过;更没想到累了一天,居然能以那般敏捷动作从屋角的睡梦中一步蹿将过来,精神如此亢奋。
“正因为对你了解,正因为对你信任。”丹杰丝毫不退缩,虎视眈眈。
“就算我的自尊心,嗯,在远远的拉萨河里淹着呢,也实在无法容忍你的无礼!”朗色激动地扬起拳头。
大哥急忙松开小米的手,跳下床拉过朗色,“好了,知道你俩都是为蓝云。三个人都去我那里。蓝云新来乍到,一个人住我那儿,我也不放心,她会害怕的。”
“先不说蓝云害怕不害怕,说他!”朗色甩掉大哥的手臂,依然愤愤。
“好,说他。说他就值得你咬牙切齿扬拳头吗?为这点儿小事。”大哥仍想劝阻。
“岂只咬牙切齿呢?我看还是先敲断他的鼻梁吧。谁让他这样无视我!”朗色气呼呼的大声说。扭头对蓝云,“不是吗,这张脸上,最漂亮的,不就是那鼻子吗?”
丹杰扑哧一声笑了。“今晚你可别睡着了,小心我梦游,一根一根把某人眉毛给拔光!”
蓝云上前一步,挡住朗色,面对着丹杰摆摆手。
丹杰扑哧一声又笑了,对蓝云说,“你看,多气派的眉毛,浓黑的、密密的。”
“哦啧啦,蓝云你还不知道,他自小就梦游。正睡得香时被他梦游给弄醒,真吓人呢。”朗色抓到丹杰的短处,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找妹妹吗,每次梦游都叫妹妹,找多少年了?找到了吗?鬼才知道你有没有妹妹呢!”
“你们不累吗?不累就在这儿看病人,我先找地方打个盹,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大哥说着就要挤小米床边躺下。
“喂,谁的老婆呀,你,饥寒交迫睏糊涂了吧!我们走。”朗色大叫着上前抓起蓝云的手臂就往外走。其他人都睏极了,没有精神陪他鼓噪。如果在平时,早就热闹成一锅粥了,现在一个个睏得蔫头耷脑,打着哈欠和刚刚被惊醒的小米告别,鱼贯而出。
丹杰轻轻地摇头笑笑,跟在蓝云身后。朗色紧紧抓住蓝云的手腕,气鼓鼓地在前面走,大步流星。蓝云跟不上,只好跨大步子,试图以大跨步随上他的步调。然而不行,她的步子加大了,朗色的步子也在加大,蓝云只好改为小跑。后来,小跑也追不上了,无法与之同步,被朗色紧紧攥住的手腕很疼,象被钳子夹住又用力牵拉着。
蓝云忍不住了,想挣脱朗色激动的大手掌,“我胳膊疼呢,你别抓紧。”
朗色停住脚步,看一眼蓝云气喘吁吁的样子,明白自己抓紧的地方一定是在山上摔破的位置,忙松开手。“哦啧,忘了,对不起。我看看,一定摔狠了吧?”
“没事,走吧。”蓝云缩回手臂,她太累了,恨不得一步跨到床边蒙头大睡。
丹杰抢前一步,“怎么回事?蓝云你摔着了吗?”
朗色仰起头大声说,“摔了,怎么着?”
丹杰不理会朗色的蛮横,盯住蓝云的脸问,“要紧不,先去看看医生?要治疗吗?”
突然一股激动的暖流冲上脑际,热乎乎的。“别听朗色瞎咋呼,他的手劲大,把我手臂抓疼了。”说完又扭向朗色,“你倒是应该找医生要点纱布,一瘸一拐的,脚底打泡了吧?”
“算你够哥们儿,只是才想到,太迟了!”朗色故意声音朗朗,同样充满暖意。他感谢蓝云,在丹杰面前以这种亲人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只是最后说的三个字,不由得添加了凝重。说完,还故意向丹杰瞥了一眼,狠狠的一眼。
“对不起,我忘了。”
“没关系,我拿药了,进家就给你擦红药水,消毒。”
“我是说,给你自己拿药。怎么又给我擦红药水了?”蓝云着急。
“我是男生,你,比我更重要。”朗色这时已完全恢复了平时的开朗,仿佛刚才的气愤只是别人强加于他的。
丹杰急了,扯住朗色肩膀,“快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摔了?”
“牢牢地抓住我吧,太累了,正愁没有依靠的柱子呢!”说着,歪头靠上丹杰的肩膀。
“你先回答我!”丹杰一下子甩脱朗色的脑袋,疾言厉色。
“无可奉告。噢啧,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朗色站直身体,故意摇头晃脑。
“你!”丹杰猛地一拉,朗色一个趔趄撞在丹杰的胸口上,几乎贴着丹杰的鼻子,怒视着,“我怎么了?我,我做错什么了?自己妹妹撂在山沟里不管,我偶尔去看看她,错了吗?你隐藏起来,还有资格冲我发火?该我质问你才对!”说完,转身拉住蓝云,“憋不住了,告诉你吧!”朗色的嘴唇哆嗦着,突然看到蓝云眼中的惊恐,他被吓住了,喉结咕噜一下,滚动着,话到嘴边,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