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2164900000001

第1章 上:殷裴

“我相信有坚定、共苦、完整的关系存在。我想弄清生活的本质——那自由的真谛,可一开始我就忽略了它们本就是即逝的烟这一点。像是眼前这静淌的河,天生就得朝更为开阔的大海流去。我们的梦想远大而诱惑,引诱你走向一败涂地。这本是该戒掉的对自己的期待,对他人的寄托。如果将来一天我达到了别无所求,我想我就能取代自由本身。”——殷裴穿着母亲一套深紫色开叉很高的晚礼裙子从家一路狂奔至河沿,看着眼下这条贯穿城市的河水内心如此觉悟。

1

“我感到你在隐瞒我,我求求你讲出来,爸!”殷裴不止一次这样求过殷拓跟自己说些什么,她甚至想自己展开调查却又无从下手。母亲的自杀让她深陷无可自拔的悲痛中久久难以平复——即便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消化丧母的哀伤,可对母亲为何轻生的疑惑却还没完全打消。父亲依旧不耐烦道:“我哪知道?”他习惯性地用纤尘不染的白帕子擦拭手腕上妻子送他的名贵的手表,认真得似乎越擦得干净就越能改变时间。

殷拓是个懂得自如应付各种场合的父亲——殷裴已无心在意他在葬礼上的表演,她早意料到他一定能恰如其分地在一众来哀悼的亲朋面前表现得让所有人觉得他自己是极度悲痛确实难过,比如接过擦泪的纸巾掩面抽泣、用拥抱和人们相互安慰。黑色的西装黑色的皮鞋,黑色的精心焗油的头发……经常主持丧礼的老者声音嘶哑一直戒烟失败,口中念念有词:“这圣洁的灵魂会在天堂继续安乐生活下去,相信她在另外那个没有黑暗与斗争的世界里会为丈夫和女儿祈福……”殷裴在这追悼声中观察远处,仰头直视被云遮了一半的刺眼太阳,缓慢涌动成不规则形状的云彩,她家庭院里那颗参天梧桐树上停歇着的不知名鸟雀,鸟一身颜色渐变的羽毛,深刻抓住树干的脚爪,灵动扭转的小脑袋和随时睁眨的眼,一张一合的翅膀——所有这些探索、观察的眼光都来自母亲传授,母亲温柔和蔼的声音还回荡着:“你要相信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她闭上眼长呼出口气又睁开,树上这鸟已飞远同时老者话音刚落,“……让我们为她祈祷!”说罢终于艰难地从喉咙里卡出了那口一直在作祟的浓痰,吐在草地上,黄的发绿的痰被草尖穿破。殷裴和殷拓父女站在最前头带领所有哀伤或假装哀伤的人一起弓下腰默哀,场面如同一群在亡将墓前发誓一定报仇并凯旋的士兵,再次直起腰,殷拓掏出帕子——不是擦泪——又在擦他的手表。如今回想起丧礼的情形,殷裴还有印象的就只有:一只树上的鸟、一口恶心的痰、演技派的父亲。

从此完整家庭少了一位成员,殷拓的生活仍然保持在活色生香乐不思蜀的节奏上无所改变。向来是这样:他邀请他的一窝狐朋狗友在家开派对,庆祝他们公司起死回生。这帮在公司里特爱吹捧他的人相当识趣,从不跟他谈论他的亡妻,他们总会说:“殷拓,你一人打理这个家带女儿,真是好品格的男人。”他端着剔透的酒杯这敬一杯那敬一杯,和这女的吻一嘴和那女的搂一会儿,几首动感的电子曲目一直循环播放,整个庭院热闹非凡像在庆祝某位招了众恨的人的离开。荷尔蒙加速分泌的男男女女随便推开一间房便上床发泄,甚至有过这种情况:一对纠缠在一起的酒醉男女推开了殷裴的卧室没察觉她在床上睡觉,她感到陌生男女哐啷落在自己身边差点被压到,她警惕着飞速起身挪去床旁的椅子上观看男女慌张的脱去各自衣服,用尽不同的姿势相互索取,不同的喘声,他们不知是没发现黑暗中的殷裴还是全然无视她,尽兴的鱼水之欢后竟理所当然地在她床上疲倦睡去。她走过去,用心观察他们身体的部位、细节,替他们盖上被子,最后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母亲的卧室重新睡去。躺下的时候她闻见熟悉的味道——那种好像在子宫里就闻着来的味道。闭上眼睛就是漆黑,她不时感到已经没有什么能再让自己觉得重要。

而早晨是:这些父亲的人在厅堂里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沙发上,地板上,桌子下都躺着宿醉的人。男人的领带、腰带、内裤,女人的丝袜、不同款式颜色的胸罩散落一地——丝毫不夸张,殷裴需谨慎移步,手携黑色巨大垃圾袋将地上这些脏物捡进袋子扛出去丢掉,以前家里都是母亲打理,现在轮到她了,可她不想将就这样的生活。她站在门口犹豫,低头,打开袋子,呆滞望着里面,鼻子又酸了——总是这样,尽管有时候反应:“啊,原来母亲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是调整不了情绪,受罪的都是泪腺。

她知道自己才过十八岁不久,也应该学着成熟应对,机灵应变将来就会到的一无所有、无能为力。她打通一个人的电话:“辛冉,我能将自己全部都交由你吗?”就像是要自己定夺终生大事。

2

葵城大学艺术学院美术老师廖卜的自杀在学院内部引起了范围性的骚动:教师之间对其婚姻生活的胡乱猜测,学生自发组织的哀悼,以及办公室领导们吵得人仰马翻。他们吵“教师因工作高压力自杀”这种报纸标题给本校带来的负面影响——当然好事的同学也会揪着辛冉问,他们知道他跟廖卜走得太近。

“哎!辛冉!你不是在廖卜老师家做家教么?你是不是知道她一些事情没跟我们说呀?”

起初他愿意解释他真的一无所知,可这些人不愿相信,之后则避而不谈。廖卜算是恩师,了解自己家里的情况:父亲在工地上腿被倒下的砖头砸伤,工头不打算算作工伤赔他家一些医药费,母亲在新百货大楼拖地——真能折磨人,非要到很晚电梯停了才能去拖那十几个电梯。廖卜跟他说:“艺术生学费昂贵,你太不容易了。辛冉,这样吧,你来给殷裴补补课,我付你酬金!”他不知道那么多贫困的学生而她却非要对自己这么热心干嘛?

辛冉,他长的可真好看。短硬的发没有遮挡额头和耳朵,生长整齐的粗眉毛,闭起眼后更显长的睫毛,下巴上点点被刚剔去的胡渣。穿半长短裤打球的时候隐约可见肉里的筋络,指甲永远修的极短的手指,让了解的人觉得,他一旁安静地面对画板思量时就该有群花痴的女生对着他流口水。

同时,他却拒绝在大学生活里展开一段感情。尽管有很多大献殷勤的女生,甚至条件和人品优良的都对他主动,可他实在只想先把自己提升到另外一个层次去,他相信在另外层次里遇见的女人就是另一种面貌。再者,他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用父母的钱去谈恋爱说不过去,父亲在家养伤迟迟没去上工,无故发起脾气拍着上了石膏的右腿:“唉!我没用,不能帮儿子去完成梦想。”辛冉听着感到歉疚且已经厌烦此类父母常说的话,他试着左耳进右耳出,但这仅有的歉疚是能当做耳旁风那样不重视么?这是他矛盾和烦恼的地方之一,自己的专心已经被影响到了。有些时候他甚至没耐心画一幅完整的画,更别说佳作,廖卜检查起作业来料想他可能分了心——正好,他跟她倾诉了这些困惑希望能得到指点,她仅仅笑着说:“你是懂事的人,你会处理好,我就是个鼓励你的角色而已。”

按照约定的时间,他第一次到她家。房子真大,并无丝毫庸俗的那种暴发户气派。墙面的下半部分都有意贴刻上显旧的黑褐色实木条板,客厅里的天花板吊顶整个呈现成内凹三面体,他想这些装修一定是廖卜安排的。又看了几件家具,进门处右手边内凹的墙处摆放暗玫色开合鞋柜老旧到像件传了几代的传家宝,沙发是墨绿的翻绒材质,窗帘是深蓝硬布上独独绣了只白红色对半的啄食鸟雀,外层是灰黑纱帘将鸟掩映得恐怕快要飞出来。他站在原地已经转了好几次身观察四周,清楚仔细查看这些细节与局部也能或多或少地揣测廖卜的生活品质。他还没看够,廖卜声音就传来:“先吃饭吧。”

“殷裴的代数啊几何啊真让我头疼,现在好了,有你帮她克服。”说罢就夹菜给他,他边点头应着边用余光看她的女儿殷裴和丈夫殷拓,那男人艰难咽下一口,目光望着自己的碗原来是招呼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像是迫于无奈还要做出礼貌的样子。第一次见殷裴,可以说是以后的工作对象,他跟她同时把筷子伸向一盘菜,目光对撞上,殷裴的眼神相当淡然。他笑着缩回手,她夹起来,却大方放他碗里。

那日离开的时候还是留了号码:“虽然下星期才正式跟你上课,这期间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联系我,你先看一看之后要讲的部分。”殷裴站在门口不再随他出来就送到这儿:“嗯,好的,再见。”他告知父母他现在有了这笔额外的收入,他们喜笑颜开,母亲还说:“我现在干起活来都有劲儿了。”他只盼着终有一天不让父母再操心自己的生活。

不过辛冉还是被喊去了办公室,显然又有些爱捕风捉影的人在乱传谣言。主任已经知道他在廖卜家做了一星期多的兼职辅导,说:“辛冉,据反映你和我们廖卜老师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辛冉怀疑“据反映”这三个字:“我倒不觉得,她是我可以聊天的朋友,良师益友就是这样吧。”,“噢!这就好这就好,我们主要是担心会有出格的事发生影响学风校风嘛!”他听着点点头,实在听不下去扭头就走了,同班的同学挤在门口好奇伸着头看,他转过身看见这些好事的人,目光只朝远方投放,连余光也不想经过他们。上廖卜的课时,他们则观察他与廖卜,真希望能从他们对视的眼神里看出些电光火石,因此种种,他也想廖卜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照顾、偏心?这是他困惑的地方之二。

之三,最终干扰了他的却是这工作对象。他发现殷裴对这些科目兴趣不是太浓,每次进来她房间她都在画画——由此可知廖卜教了她太多。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殷裴,补课了,待会儿再画。”不想打扰到她,虽然她也已察觉他就在身后坐着,可他就一直等她停笔放下笔和色盘:“好了,你给我讲几道题目吧!”。连续几个星期,两人就相熟了。每次进来,他就假装咳嗽一声,她意识到就“哦”一声,他答应廖卜要用心,所以不想耽误效率。也许是太过专注这份工作的缘故,他下午才从球场下来眼看要到规定的时间就没回宿舍换衣服,抱着球来到她卧室坐在她旁边,她很直白:“你有味道。”他尴尬地挪开一段距离可这又看不到她书本上的题目,他们开始保持距离地聊,殷裴问他:“你是什么座?”他答双鱼,她答天蝎,他不知道原来现在流行谈星座于是问道:“这有什么吗?”,她答没什么,眉头皱了一下:“我还是闻得见。”他打算再往后挪一挪,她打断:“去洗洗吧!”手握着笔指向自己房里的卫生间,他推辞:“这可以么?”她说有什么问题么?他就脱了上身的短袖摆在她床上,她盯着他裸露的上半身打量,他知道她在看,眼睛就不对朝她,兀自走向浴室,进去了又脱裤子。她翻开衣柜拿出新的浴巾,直接拧开门,他的内裤刚弓着腰脱在地板上——“唔?”他惊了闷哼一声,她也感到自己真冲撞,辛冉知道遮掩只会更加尴尬索性站直了身子****展示给她,她赶忙说起话作缓解:“这,这是新的我才拆开。”她望着他的下体说。他自认身材健硕,就打消了各种不好意思,自己的“那里”又不是经不起看,说:“哦,谢谢!”伸手接过,她还是低着头看他。关上门出来,她一头倒在床上长呼出口气,见他短袖在一旁就拿过来,盖在自己鼻上嗅,这么躺了一会儿就睡过去。卫生间水声停止,他擦着湿头发出来见状,没有喊醒她,还是光着上身只穿着裤子,自己坐去她座位上要检查她刚才做的练习。一页草稿纸上都是些混乱的线条,这些纠缠线条的中间写着两个字——“辛再”可能是带了一笔把冉写成了再,只这一个,他没太在意,用红笔把检查出的错误步骤圈出来,毛巾挂在脖子上,等着她醒……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给她带来这样的感觉。

从等着她醒到廖卜的死之间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现在想起来就是眨眼间的事。是他第一个在廖卜城外郊区专门用来做绘画教室的木屋里发现她的尸体的,一块锯子上折断下来的锯片,左手脉搏处深刻的伤痕。他立马打电话通知殷裴:“你妈妈她,自杀了!”殷裴被气针放空呆着脸继而对殷拓说:“妈死了,你满意了吧。”辛冉听见,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对自己的父亲说话,也因此猜测廖卜和殷拓之间有什么事激化了她选择放弃生命。接着,他只跟殷裴补了两个星期的课就没再来过。最后一次,他跟殷裴说明:“以后我就不来了吧。有什么问题你就打给我我还是会帮你的。”她固然是接受不了突然缺少他的日子,母亲从此离开,他也要离开。剩在身边的就是个把母亲逼上绝望的父亲——他能把母亲往死亡处送也不见得能对自己如小时候那般耐心和蔼,“你眼里只有利滚利钱换钱,口口声声要争取更好的更富足的日子却永远不知道满足,你就是只无头苍蝇,小偷!”殷拓听着女儿这样斥责恼羞成怒还不了嘴就还巴掌,她捂着脸:“孬种!没有妈妈你喝西北风!”她骂他小偷,他自己开的广告创意公司因为临时撤单和合伙人卷款失踪已经快要宣布破产被兼并,他凑到妻子廖卜耳根商量:“把你的画拿来我去出手些好价钱还可以挽回些损失”,她不同意,说:“你这是要我的命!”结果他背地里把她之前的画拿出去卖给他以前合作过的各种老板,这些人大多喜欢附庸风雅不懂装懂。她发现丈夫这种行为后忍无可忍甚至为抢一幅画动起手来,之前答应卖给城市博物馆的画也被他卖掉。廖卜死了,他的公司活了,当初他朝她吼:“这些破纸有我重要么!”廖卜不甘示弱吼了声:“是!”,他庆祝公司死灰复燃,她那些无价之宝也卖的差不多了。殷裴肤浅觉得母亲辞世的原因在此,她恨透父亲,觉得他在自己小时候和蔼可亲的形象已荡然无存。他在她二三年级的时候总要带她去广场转一圈,跟着她一起脱了鞋把脚伸进喷泉池子里搅乱鱼;她才断奶躺在婴儿床上半夜哭号时他起来叫廖卜安心睡着:“都是你半夜起来哄,让我来,你安心睡吧。”就去厨房热殷裴的奶粉再抱着她喂,虽然他睡眼惺忪可依旧嘴角上扬笑着,他那时就决心要做出番业绩来才对得起此刻的幸福,可他一走上这条满是利益的路就面目全非了,认为廖卜和殷裴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从没想过其实是自己一手拉开了距离。创业才起步的时候,他给自己规定了各种作息时间,她也做他的贤内助不想让他为家里的事分心,时刻嘱咐他看看那年生日她送的手表要有时间观念,从此他就有了确认时间的习惯。

他那日去到尸体面前,把她扶起来让她下巴抵着自己的肩,把头埋在她肩上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颤抖着呼出来。他望着自己表上的秒针转动想起她最终把她存画的箱子推到自己面前说:“我看见了尽头,再来谈爱不爱的只会显得更脆弱无力,这些,都没意思了。”他搂着她冰冷的尸体不想哭出来。

3

最后一次补课。殷裴没有问他为什么以后都不来了。“我要休息会儿去。”话音刚落就跑下楼,他仍检查的她的作业。她去酒柜里翻出父亲的酒猛灌,她什么都不想思考,不去想已经离开的母亲——她也舍得这样丢下自己?不去想父亲荒淫无度的生活。她携着酒瓶走出门,爬去那顶端可以看见房顶和远处山顶的梧桐上。他独自在她房里想着她怎么还不回来,他对她竟然生出了担心的情绪,也跑出来寻她,在梧桐树下发现她:“喂!你去那干嘛!快下来!”她手里的酒瓶一滑就落了下来摔碎了,他更紧张:“你还喝了酒!你这样太危险了!”是个人都看得出这树的高度足以摔个非死即残。她头已有些晕,大着舌头怕他听不见用力吼:“我就是上来看看,我在画一幅画,我想看看远处,看看——远处——!”他已经听见她喉咙里传来的颤抖,无可量化她死去的母亲对她的重要:“你先下来!下来再说!那么多道问题我们都解决了不是吗?”她听了鼻子里的喘息更加急促,语调也有了哭腔:“我还能怎么做,我也不想这样,少了个母亲而已,怎么自己就完全脆弱起来,日子也过得混混僵僵了!”与此同时家里传来了动感的音乐,殷拓又领着一帮人在家里胡闹。她接着说,手指着家的方向:“你看看,你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爸爸么?”他慢慢走向树干打算上树接她边走边说:“再怎么你也不能这样?你妈妈是不会希望你这副样子的!”她还往高处挪着,他索性放弃上树,强化口气说:“你下来,我不想你这个样子,你这样我会难过,我睡下时就只会想着你的模样!”他23岁,她才刚过18岁,在这种煎熬的时刻出现所谓爱情是种解救么?她听着无言以对却停止了往上的动作,半天才哭着说出句:“上来容易,下去太难,太难了!”她打算直接跳下来:“你接着我吧,接着了,那我希望以后会有新的生活,死了,也一了百了!”

她身子前倾,就是一阵风的时间,他受力顺势倒下,她已伏在她胸口上,两人剧烈喘息着。

她把手伸进他上衣里,他“哎”了声隔着衣服按着她的手不让她摸,她凑过头要来吻他,他没有多想也迎了上去,他想身子都被她全部看过了,舌头抵到她,手就松开了,她的手在他衣里游离划着像在签一份同盟条约,她脱了自己的衣服,她觉得只有他全身被自己看过不太公平,她也要他看她的全身,她没跟他说,他第一次到家吃饭坐在一旁时就完全迷住了她,那时母亲还在世。他也解开裤带,草地上的凉意刚好……梧桐树下她完成了有生之年在他人身上的一种交代,远处家里传来的音乐音量依然很大,但并非是她口中“新的生活”的声音……

是殷拓最后交代辛冉:“你以后就不用来了,我把钱结算给你,现在学校里也都传些你和你老师的事,我不想女儿也受同样的困扰。”殷裴得知后又吵了一架,原来殷拓瞒着的就是他把辛冉辞去的事。她看着父亲对身边的女人左拥右抱,仿佛随便一个女人都代替得了母亲的位置。虽然之后他已经不来她家,可他们还是电话联系平凡,他向她交代自己在学校的作息,当然没跟她说同学们的流言蜚语。

4

廖卜对女儿丈夫隐瞒了关于木屋的事。

她还是学生时就有外出取景的习惯,婚后依旧这样。有时候从葵城去到葵镇,三两天不回家就在一般的旅社宾馆休息。家住南郊,城外的北郊在年初因为石油石化项目选址在此林区开展建设,一般的树林会被砍去,木材加工厂也加入到计划中来,电锯响声不分昼夜轰鸣,木长工人也在此简单建造了间临时休息的小屋,里面摆放张床和桌椅,不通电。廖卜刚踏足此地时木厂刚完成任务准备离开,她打算将这么精致的木屋作为除了家之外的第二个家。把颜料也搬来屋里以免家里的地下室都是颜料味道,工头跟她解释说其实这是违章的建筑他们只是用来做个暂时休息的地方离开就会铲除,她硬塞了些钱给他们,工人们不敢收还说即使我们现在不拆等到炼化工厂建过来的时候也会被拆,她想那是以后的事了,拉锯再三,他们没再说什么就递给了她钥匙。

她也把木屋的地址告诉自己班上的学生,说他们也可以去那儿练习或找自己谈心。学生们当然领情,还自发地买着些桶装的颜料去,钥匙给每个舍长配备一把。不过荒唐的事接踵而至,她那天下午过去,开了们就看见一对自己班上的男女****着缠绵在床上,她立马狠力关上门离开,在晚上上课时没点名地批评这种行为,收了钥匙。可辛冉例外,她仍允许他来此用自己的画纸和颜料,这省了他一笔买颜料的花销。

那天她带他去了木屋,他坐在后面看着她画画的背影。

“你爸的腿好点了么?”她面对自己的画纸关切道。他看着她上下来回动着的画笔回答:“已经上工了。谢谢老师关心”她停下动作:“哎?学校门卫处不是还差个人么?他考不考虑来这儿,工地上不怎安全,要是再弄伤了,就……”他抢断:“不用了,我和他说过。他说省得让我同学又笑话了。”她清淡哦了声,他顺势又提起:“现在同学都乱传我和老师你,我也发现你只对我这样,为什么呢?”

她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热爱绘画么?”他不知道她不正面回答是有何用意,也不想很不尊重地打断她讲述:“我吧,也是农村出来的,可能我们那会儿的本地人都来自葵镇乡下,一开始我学的汉语专业,是后来才转的。像我这样的人,一身毛病,倔脾气,懒,和父母干田地里的活儿什么都做不出个样子——有时候我想我怎么不是个男孩,好歹也能有些派得上用场的力气,和亲戚家那些干起活来丝毫不累的表亲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好在我接触了画画,初中那时候规定必须开设音体美课程——我还真觉得这画画能帮我实现些飘渺的东西,他们反对,真反对,才上学就催促我办理退学,但我拿出成绩来了,奖学金,还有参加竞赛的奖金,我寄回去给他们,我不是在赌一口气,从那以后,他们逢人就评价我的要强和好胜……”说到此她停顿咽了口继续:“可,我从来不想是个什么要强好胜的人!”

“老师?你和我说这些……”她没在意自顾自说着“不过,奖学金和赛事的奖金也不是随时都有的啊,我去给我们那老师做所谓的裸模,他一小时给我二十块,二十块呀!对我来说多么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意在这老师面前一丝不挂么?当时他们都说这老师是同性恋,是喜欢男生,我才决心这样,可有次我问起他来,他却和蔼地笑着说你们真爱乱传谣言,怎么可能呢我有一个家室的人,离开画室之后我太难过,他曾碰过我的身体,打着调整角度的幌子意淫抚摸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委屈得很。”

“辛冉,看得出来,你也是为了所爱豁得出去的人,我帮你,出于老师对学生的角度觉得你以后会前途光明,选择在这条路上走的人,应该要走得顺些才对。”

此次谈话之后,他对她又了别样的念头。回到学校打球的时候他都心不在焉,想着她说的事情忘了去跟殷裴补课的时间才抱着球衣服也没换就赶去,殷裴让他进去浴室洗澡,他进去才脱完内裤殷裴又闯了进来吓了一跳,喷头的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他看见满是蒸汽的镜子里的自己,闭起眼来,完全是廖卜的样子——她口中做裸模时美丽的身体,以不同姿势,不同角度浮现在他脑海中,这样想着想着,伴着水滴的声音,他的手渐渐摸向刚被殷裴看过的下体去套动起来……不久后他舒服地长叹一身睁开了眼,手在镜上一滑把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了,犹如看自己新生的模样一样力量无穷充沛。

现在,殷裴也试着不去纠结为什么母亲要瞒着自己郊外还有个木屋。她好不容易才在心中开辟出了一个容纳辛冉的地方来取代从前所有的悲伤,甚至对母亲动不动就自杀持有淡然的态度。她清楚母亲这种年纪思想仍然保持离世状态,现实针对她而言万事都能引发她的脆弱和敏感,那天辛冉通知她和殷拓,他们来到木屋一脸震惊,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左手脉搏红黑的伤口和那些工人留下来的生锈锯片,没有报警,没有立刻让其他亲戚知道。一个女人,因为丈夫偷偷卖了自己画去挽回他自己的利益,因为学校学生替自己制造出了一个不检点的形象,因为发现这世上没有哪个位置真正适合自己,所以干脆舍得女儿自己选择死去——是这样么?大体的梗概——现在殷裴看得淡之又淡,尽管当时一看见就掩面哭着跑了出去,只剩殷拓和辛冉在木屋。殷拓扶起她来拥抱,之后检查屋子,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避孕套的包装,拾起来转过身给了辛冉一巴掌,显然是误会了他,辛冉没有还手却记在心上,忍着口恶气跟他解释这是班上一对学生来这里乱搞之后留下的,辛冉解释完毕望着已经冰凉的廖卜眼睛红了盛着泪水没有滴落,他有些为她不甘,想不通她到头来甘愿成为殷拓这种男人的妻子。他回到宿舍,室友当然还不知道他们的老师已经死去,看他一脸不知对谁的恨意还火上浇油地跟他开玩笑,他们口中喊着廖卜的外号:“哟!辛冉,这苦大仇深的,你那尿布老师骂你了还是怎么?”另外一个好像是首次得知尿布这样的外号,“尿布?哇哈哈哈……”笑得合不拢嘴,辛冉当即成了只饿虎扑了过去乱打,揣着那人时就只想着殷拓不问清楚就打了自己一巴掌,宿舍内的物件因为几人大的动作幅度化成废墟,最终以旁边宿舍的劝架收场。也是自此学生老师们得知“尿布”死讯后,对于辛冉的定位更是五花八门起来,他被看得一文不值,他之前向主任证实过他和她真的无越界的关系,可主任现在看他就像看只无家可归的野猫,被盟军驱逐出界的汉奸。其他和廖卜要好的女老师对他指桑骂槐,他此生第一次感到人言可畏,他们甚至说到了自己父母的层面上,说他家里已经那么不容易了他还要害对他那么好的老师,让对他那么好的老师深陷与他关系不明朗的那种困扰,是的,他们甄选了个“害”字。

殷裴,她当然不知道辛冉在校内过着怎样的日子,她为父亲收拾派对的残局——这些恶心的衣裤。她现在拥有两级化的情绪,一方面有意地去淡化哀伤,一方面又无意地被母亲的模样戳伤,真是越来越神经质。她察觉到自己这种不对头,和父亲诉说?他必然只会不以为意继续他个人花花世界里的欢快遨游,他有时在远处望一望她,又擦一擦自己的手表,入不了女儿的心,就干脆不入?

于是她拎着装满男人女人脏物的巨大黑色塑料袋站在门口犹豫,还是拨通了辛冉的电话:“辛冉,我能将自己全部都交由你吗?”他没有立马给出她回答,他说明晚想见她一面,他想她了,他说的时候声音在“想”字的音节上抖了一个节奏。挂断之后,黑色塑料袋被松开放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漏了出来,她听见他语气不对,想着他在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她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机头也低着像是在祈祷,她想靠近得了妈妈或妈妈主动去接近的人是一定不会有坏事发生在他身上的,可她还天真得不知道,那些常常发生在人身上的事与愿违的灾难是无可幸免的……

那张母亲送给自己的画也早被父亲为了合约出售,她站在母亲面前两手收在身后一脸腼腆,她还跟辛冉说过可惜了你没见过那幅妈妈为我画的画。她被母亲画着的时候也听着母亲总结的各种经验——廖卜要用自己的教诲来引导女儿,她跟她说:“以后等你恋爱了,那一定是你最美的样子,就像是从现在这幅画里走出来一样,你一定能为自己找到坚定又能同甘共苦的那段感情,和一个让你觉得完整的人。殷裴,人活口气嘛说的不就是要摸清楚这生活到底是什么吗?你以后也必定有低落的时候,不过妈妈希望你能与我和你爸爸过得真正自由。”她说完就将画好的画翻过来给殷裴看,她整个被画吸引住了,仿佛应了一种魔力的召唤。那****知道了丈夫竟然也卖了这幅女儿的画像,她不再跟他争执,人被抽空一般好像他卖的真的是她的女儿,丈夫还大声吼着:“你把这些破纸看得比我还重要!”他已经质疑他们的感情了。她失魂落魄,独自来到这完全属于木屋,她拿来墙角搁着的锯片往左手脉搏处划——来回划,像锯一段硬实的木头,她眉头皱着头完全仰起来,闭着双眼,脑袋里只努力回忆着那幅女儿画像的画的模样,甚至感觉不到流血的疼痛,这流血的疼要不了她的命,让她交出自己生命的都是那些糟糕又无能为力的——不需要流血的痛,慢慢,她渐渐感到回忆那幅画的吃力,她知道她这是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5

这晚一如往常,家变成了殷拓花天酒地的风月场所。他高兴极了,因为之前卷款走掉的合伙人在知道他的事业复活之后又回来求他。他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准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端着酒杯正气凛然地原谅他们,他觉得他是在实施宽宏,他享受这么做带来的安慰。殷裴从来都不参与到他的活动中来,每当他们玩得尽兴的时候,她都独自在房里画画。

殷拓到处敬酒并和女人跳舞,到处去听人们刻意说给他的那些恭维的话——他太需要听这些话了,因为自己的妻子与女儿从未这样对自己说过,尽管他做了让妻子死心让女儿绝望的事。他喝了很多,即使酒量再好,也该晕了,他想着他跟廖卜吵架的那些画面,他边整理从她那抢得的画边骂:“我知道,我不如你这些东西——至少它们能换得钱,大把的钱,让我能弥补些公司欠银行的钱,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员工下班在地下停车场入口等候我,他们扯着我的衣角半蹲着求我他们不想被裁员不想失业,我根本控制不了那种场面,我只能像逃兵,像卖国求荣的奸人那样赶紧钻进车里再开车窗给他们一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不懂这些,你只懂叫我放弃再去找新的工作,你只懂画你那破画不真实地活!只懂把你那套感染给我们的女儿——让她离我越来越远!”他那时每句句末都会哽咽,没有太多心力再用在争吵上。现在好了,都过去了,没有廖卜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孤独。

又有人想买廖卜的画,可早被他卖光了。因为是救济过自己的恩人,他没跟那人说画其实已经没了。

房门开了,殷裴也没回头,注意力全在面前的画上。开门的人端着酒杯来到她身后站住看着她画。说出句:“画的就像你妈妈画的。”还打了个嗝,她不说话。“殷裴啊,楼下有个爸爸的老朋友看上了你妈妈的画要买,我看你现在画的这幅就刚适合!”他显然带了七分的醉意,话音刚落就伸手去抽这幅画,她握着铅笔的手一挡:“别来烦我,还没画好。”他“哎”了声第二次伸出魔爪,她双手推开了他,他退了两步,感到女儿越来越不受控,“廖卜死后自己的日子将会更加煎熬”这个事实一步步在逼近他,他整个烧了起来,体内的酒精更是催化这种愤怒,他酒瓶一挥,把紫红的酒水洒在她的画上:“现在不是好了么。”他最后一次伸手捏住画的一角,她站了起来双手紧抓住父亲的肩按朝后,可她一女孩,父亲上半身一撞她就倒在地上爬着,他拿过画观察起来,像是上面没被泼过酒那样欣赏起来,酒杯碎在地上,他嘴里小声念着:“你不听我的话了,你不听我的话了!”语气委屈。她趴在地上双手抵着地板跪了起来,没有抹去面上的泪滴,眼睛盛着热乎的泪水死死望着右手紧握的铅笔,她突然转身起来向父亲扑去,右手握着铅笔朝他左腿的大腿内侧深深插了一笔又拔出来移到他右肩锁骨凹下去的部位又是一笔没在拔出,这两连刺的过程短到才五秒,没有为什么,都是带着足足的恨意——一个父亲这么些年来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肆无忌惮地颠覆着作为父亲的形象,这无疑让殷裴感到惶恐又迷惘,她这两笔还好不会致命,她只是要他得到警告,宣告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了,不会像个软弱的母亲那样放弃生命来回避,她想从此就与父亲保持距离。他闷哼了两声,就两声而已,靠倒在墙角捂着手不知是想捂大腿内侧还是肩膀,血留在黑西装上看不出来。她这才意识回归,慌张喘着气跑出来房间外靠在门上继续落泪,听见里面的男人有气无力叫着:“来人,快来人,殷裴,殷……”她想他过几日后又是活灵活现地和底下某一位女人跳着蹩脚的舞步。她抹去脸上的泪不想再待在这烟酒气浓烈、音量巨大的屋子,她看见自己胸上是父亲的几条血混着洒上来的酒,跑去母亲的房间,从衣柜里胡乱拎出套礼服换上,脱了帆布鞋换上高跟鞋,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假装镇定地穿过舞池再出去。来到楼梯口,平静调整呼吸,她开始下楼,虽然还不习惯高跟鞋,可她昂起头来高出往日一节就像闻见高处更为优良的空气,人群中的某一男人看见下楼的她:“这不就是殷裴嘛!穿那么性感是要去哪儿啊?先来和叔叔跳一段吧!”所有人目光齐聚在这深紫裙子的开衩处,她继续下楼,走过人群来到门口才刻意淡定回答:“你看不出来我是要约会去么?”她走出庭院,原地踢开高跟鞋,顺着梧桐树往河沿方向奔去,把父亲抛在脑后。硬草把脚刮出了些红条,她弯着腰扶着河沿护栏大口大口喘息,晶莹的泪珠直接落到草上,神经质放声哭号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伤心什么。

与此同时,辛冉按照昨日电话里约好的时间来到她家找她,他想当面给她那个答复。因为音乐激烈,他直接推门进去,人群里他没看见殷拓和殷裴,上楼打算去房间找。才推开门就为眼前一幕震惊,殷拓爬向门抬着左手伸向门把哪不知自己开门进来撞见,辛冉蹲下把他翻了个身面朝自己,看见他右肩上插着只只露着半节在外的铅笔,殷拓开口:“啊,辛冉,是你来了,是殷裴,她……”辛冉听着,大概知道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他要辛冉叫更多人上来,辛冉却反手一把将门嘣地砸上,他想起他在木屋里毫无缘故扇了自己一巴掌,还理所当然,他想着这种男人把廖卜逼到那种境地!他看见地上有幅皱巴巴的画,不管他挣扎,拾过来展开看,一眼认出是殷裴的画,是个男子上半生****的素描不过有酒渍,男子脖上挂着块毛巾伏在一张桌上背对着。他转眼看向殷拓,他躺在地上被他这种眼神吓呆,辛冉手往他右肩铅笔上挪,握住,拔出来时带出小股血流,殷拓痛苦“唔”了一声,他想也没想阴沉着脸,朝着他左胸口狠力疯狂地刺去。一下,他想他瞧不起自己到两人可以胡乱打自己一巴掌的地步;两下,他想他这种为钱丧心病狂的男人不配得到廖卜的爱;三下,他想他不能让这男人再去祸害殷裴;四下,男人不再挣扎苦叫,辛冉又想到廖卜所说“你是为了所爱豁得出去的人,你前途光明”,他感到他这几刺就是为了所爱。铅笔一丢,笔头都秃了,一直滚到墙边,死人像才裹起来的地毯躺在一旁。

他从后院出来,到处找殷裴,爬去梧桐树最顶端,看见河沿的人影眼睛都放出了光。他下了树就狂奔过去。

殷裴直起腰不再抽泣,面向这静淌漆黑的河水,用力想听见淅沥的声音,她至此还思考着母亲交代给自己的那些信念,她想现在她用不上它们了,她已把自己当孤儿看待,“……我也想弄清生活的本质——那自由的真谛,可一开始我就忽略了它们本就是即逝的烟这一点。像是眼前这静淌的河,天生就得朝更为开阔的大海流去……这本是该戒掉的对自己的期待,对他人的寄托。如果将来一天达到了别无所求,就能取代自由本身吗?不是这样吗?”此刻她想到母亲完全没了哀伤,她身穿的是母亲那深紫色开衩很高的裙子,看着这条反射着月光的湖心里这样作想。她听见身后传来最笃定的脚步声,转过来就看见是缘分来了,看见不远处辛冉朝她跑过来,他一发现她就安心地笑,惊喜的是她还穿得那么美丽,他今天心情一直很好,母亲被提为打扫卫生的领班加了工资,父亲又得到工伤的赔偿和保险赔偿,他边跑边扬起嘴角笑,来到她跟前手抵着膝盖才喘了几口就激动得直起身搂着她激烈吻了起来,他今天是来回答她问题的,吻了几秒完毕,他依然上起不接下气地说了个字,是回答她那个“我能将自己交由你吗?”的问题,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傻笑着说:“能!”。她知道他一定去了自己房间找过,也一定看见一身是血的父亲,他跑过来时她就发现他身上遍布的是父亲的血液,她甚至猜准了辛冉一定对父亲做了极端的事。不过,她已经不再想“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这种拖累人的问题了。

她听了这中气十足的“能”,紧紧抱住他,那么,她也要求自己一定得做到这种“能”,能把刚才辛冉和父亲在自己房里的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于是,她仅仅把头埋在他怀里,半边脸沾到还没干的父亲的血迹,一心只想抓紧这时的每分每秒,不打算再问他什么。

同类推荐
  • 全剧终(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全剧终(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如果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老了,并且有了一张和这个城市里所有的人一模一样的脸……年轻时玩命追求的与众不同,玩命摆脱的普通平庸,变成一个大笑话一巴掌扇了回来。带着你钦佩的看不起的老同学,带着你喜欢过的狠狠甩过的旧相好,带着你努力学习妥协精明与成熟的终身战友,仿佛那就是你被他吸引的原因……他们都来到你的面前,用成功、用现实、用富足稳定的二十七岁,提醒你曾经的光辉傲慢,打量着你如今的满目疮痍。而如果,偏偏在这个时候,梦想这贱人又跳了出来。它变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和曾经的你一样无所畏惧上天入地。
  • 带孩子在美国读书(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懂生活)

    带孩子在美国读书(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懂生活)

    8年前,带了没有一点英文基础的儿子来到了美国,来美国后的第三天,他就被留在了没有人说中文的学校里。几年来,看着孩子慢慢适应这样的环境,融入美国文化,变得满口英语,作为妈妈的我,又要开始为保持他的中文能力而努力了。摘录了一些儿子在美国公立学校读书期间发生的一些趣事,讲述作为母亲的感受,以及对不同文化下的教育进行的反思,对在美国生活的下一代如何保持华人传统文化的思考。
  • 佩弦饕餮(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懂生活)

    佩弦饕餮(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懂生活)

    作者有一个长期写作计划:按照时间顺序一一考据、详解朱自清日记中出现的所有美食。这个专栏主要涉及朱自清在1924年的吃喝生活,那一年他穷困潦倒、工作无着,不断借美食调理心情,所记所吃,多是民国流行、今天已不多见的江南小点。作者力图对每一种美食的源流进行梳理,并通过其他文人对该美食的描述展开一幅饮食文化的长卷。由于作者有严重的考据癖,因此部分文章写的不够令人垂涎,还望各路吃货多多海涵。
  • 燕窝(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世间态)

    燕窝(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世间态)

    作品讲述了在缅甸的一个对燕窝有病态需求的女人,以及另一个女人所经历的两次流产的故事,深刻揭示了人在追求路上所产生的扭曲心理,与在回忆路上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作品以燕窝展开,分了两章紧紧相扣的故事。文中大量交代了采摘燕窝的原始方法与制作血燕的另类残忍手段,将它们巧妙融入到小说里。作品语言通俗晓畅,结构完整,情节紧凑,作者以人对燕窝的追逐为核心,除了突出欲望让人失去自我的主题之外,同时也表达出这样的观点:当一个人对过去的伤痛无法遗忘时,周而复始的沉沦便由此开始。
  • 禁(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世间态)

    禁(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世间态)

    15世纪末,一位风度翩翩的贵族航海家潘·格尔曼在远航归来之后买下了一块据说受过魔鬼诅咒的土地,并在上面修筑了一座恢弘的城堡,带着新婚妻子拉玛住了进去。几年之后,婚姻生活极为不幸的潘·格尔曼突然从城堡中神秘消失,为后人留下了难解的谜团……本文用象征主义手法,通过一座孤悬山顶的城堡里生活的几代人的悲剧命运,以及前后两桩相互呼应的神秘失踪事件,探讨了心灵自由、爱情、时间、自我异化等永恒的主题。
热门推荐
  • 穿越异界还送系统的我

    穿越异界还送系统的我

    少年被“来自未来的自己”带到一个几乎毁灭的世界中,并让他使用时空穿梭机改变这一切,但少年的胡乱操作让他开始一段与系统的旅程
  • 西游豹子精

    西游豹子精

    推荐个书《工资到位斩仙屠魔》兄弟们帮忙收藏,推荐,投个资呗!封神之劫,借昊天求援之机,鸿钧出天书封神榜分封众神,开启了棋子争夺战,以圣人不出为结局;西游之劫,本是道门为归还佛门因果而天定的佛教大兴,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个变数的到来,使棋子产生了与棋手博弈的想法……ps:弄了个q书友群:682719584,有喜欢聊天水群的可以来哦
  • 三千梵界

    三千梵界

    这是一个充满英雄的世界,英雄之间的厮杀,惨烈而残酷;
  • 九州龙星落

    九州龙星落

    龙星现天,真龙落地,微小人族借势而起,自此百万异族只敢称妖;万年后人族式微,妖族崛起反攻九州,而龙星再度浮现。是奋起而抗,还是期待一个飘渺的传说?人族少年沈清寒,选择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 TFboys之依然爱你

    TFboys之依然爱你

    夏琉璃和言紫然还有林思琪相继来到中国重庆上学,可却遇到了TFboys组合的3个男孩。夏琉璃和王俊凯,言紫然和王源,易烊千玺和林思琪。3个女孩为了男孩们成为明星。他们能否克服困难赢得幸福呢?
  • 司琴

    司琴

    一张琴,一个人,一抹笑,拿起亦或放下,红尘种种,一念如是。一念天堂,月音轮回成为天人,享受着天人的福报。自觉历经生死的她,尘世种种早已看破。直到遇到了一个人,月音宁静的心被一点点撩拨。随缘放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本文讲述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身为天人的月音,是如何在情与执念中成长悟道的。
  • 萌宠大陆之樱花秘密

    萌宠大陆之樱花秘密

    少女燃星从地球通过一棵神秘的樱花树来到了萌宠大陆来寻找父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和父母相认。可因为战乱,燃星不得不与月天星到光明圣殿避难。月天星喜欢上了燃星。可就在战乱刚刚平息后,燃星发现,是父母牺牲了自己,才使战乱平息。燃星和月天星发现了暗族的藏身之地——血影大陆。他们两个人在血影大陆上被抓到了。这时,好久不见的月源出现了…………
  • 星际融合之进化

    星际融合之进化

    穿越茫茫星际,少年踏上拯救人类最后幸存者的道路,穿梭宇宙,机甲战神,融合其他生物技能……人类是传承文明?还是传承DNA?
  • 诸天里的反派

    诸天里的反派

    穿越成青蛇里的法海。如来:法海,你戾气太重,当潜心修佛。法海: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大威天龙!群:1076828791
  • 毕竟楚楚不可怜

    毕竟楚楚不可怜

    暂时停更,但是一定会完结【绝症文】宫楚楚要死了,她死前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而那些原不应该爱她的人竟都爱她。这是一个爱折腾的女主和一堆爱折腾的男主的故事。书友群:【281884277】来找我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