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宋逸风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回家以后,两人之间少了昔日的亲密无间和你侬我侬。
虽然在宋逸风心里,柳诗妍还是他无可取代的公主,但是强烈的自卑感使他渐渐产生了本能的疏离。
他很少跟她谈及他的工作,总担心她会因为替他不满眼前的状况而发牢骚。
他比过去更加勤奋工作,也越来越多地加班和参加应酬,虽然这占掉了大量他和柳诗妍共度甜蜜的时光,然而对他来说,在工作中有时能获得别样的轻松,至少,在同事和领导眼中,他是年轻刻苦,努力上进的优秀职员。
可是他的忙碌也让柳诗妍的孤独感越来越强烈。
柳诗妍自小就是个自尊骄傲的孩子,在爱情里她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如今她抛开了别人的追捧和欣赏,尾随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几乎一整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每天下班,她都怀着跟他共进晚餐的激动心情匆匆赶回家,结果常常是等到深夜,最后只能自己吃泡面。
半夜她只能在睡梦里,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他躺在身边轻轻抱她。
她觉得他根本是在有意躲避她,这样的冷落她有点承受不了。
正当柳诗妍决心要找机会与宋逸风摊牌彻底长谈的时候,他们的关系突然发生了转折,不得不说,这是张翔婚礼带来的唯一益处。
柳诗妍万没想到,张翔结婚这天,向来豁达的曹语会半夜痛哭流涕地打电话给她。
“小妍,今天好丢脸,我在张翔婚礼上哭了。”曹语抽泣着说。
那时宋逸风刚从外面回来,柳诗妍为了赌气躺下装睡,听到曹语的哭声吃了一惊,曹语从小到大坚强得像个男孩,即使是跟单独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哭过。
她忘记了伪装,蹭一下爬起来,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回事?”
“我在婚礼上见到陆文涛了,他跟他女朋友。虽然之前我听说过好多次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可是我今天亲眼见到的时候,忽然心好疼。”说到这里,曹语泣不成声。
“你们是不是酒席上坐一起了?”柳诗妍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嗯,我们以前那一伙人都在一起,我亲眼看到他跟她相互夹菜,低头说话,亲密得像一个人,我当时就特别不争气,眼泪刷刷冒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呵呵,欢子他们一伙人还以为我是舍不得翔哥才哭,好丢脸……”曹语自嘲着呜咽。
“你现在在哪?回家了吗?”柳诗妍有点心疼地问。
“嗯,刚回来,我想好好睡一觉,可是眼泪不争气,一直一直往外流,你说我该怎么办?”电话那边不断扯纸巾的声音清晰可辨。
柳诗妍没料到,长这么大曹语第一次跟她请教该怎么办,却是这般心酸难过的事。
“她,漂亮吗?”柳诗妍忍不住问了个俗气的问题。
“嗯,挺漂亮的,看起来也挺温柔。”即使难过,曹语也不愿诋毁情敌。
“要不然你改天单独约他出来谈谈,把你对他的感情如实告诉他,也许就是因为你暗恋得太苦,隐藏得太深,所以如今才会这么难过。”柳诗妍说。
“不,这么多年我都埋在心里,就让他永远成为我心里的秘密吧,我愿意祝福他,真的。”曹语抽抽鼻子说道。
曹语这般虐心的暗恋让柳诗妍万分心疼,这么多年,唯有她知道曹语在这段感情里怎样孤独地盛放过,然后如今凄凉地枯萎了。只是从头到尾,她爱的人,都始终没有参与过。
她安慰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想他。振作起来,敞开心扉去注意注意身边的好男人,你该学着接受别人了。他没有跟你在一起,那是他的损失,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你有多好。”
“嗯,从今天起,我要尝试忘记他,明天我就是一个新的我。”曹语擦擦泪鼓舞自己。
“也许很快,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没那么爱他。加油,晚安。”
柳诗妍颓然挂掉电话,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年轻,活泼,憧憬生活,却总都得不到像样的爱情。
宋逸风看她忧伤,心里不忍,坐过来温柔地抚摸她,然后把她的头揽到他肩上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执手。曹语的难过,我懂得。”
柳诗妍终于忍不住,转身趴到宋逸风肩上潸然泪下。
十一月初的时候,柳诗妍辞掉了杂志社的工作,她自认为是个没出息的人,从未想过要做个女强人,过去种种辛苦是迫不得已,如今有她的男人宠着她,她大可不必再继续争强好胜。
况且,她早就厌烦了这种每天漫无目的的重复作业。
在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黑客迟疑良久然后走过来问候,语气很是一本正经“真要走了?该不是被我吓走的吧?我过去可都是跟你开玩笑。”
柳诗妍放下手中的文件袋,笑着转过身说“我的胆子可没那么小,你还不足以吓倒我。说实话我也并不觉得你是个坏人,感谢这么久对我的照顾。”
说完抱了箱子潇洒地离开,独剩黑客站在原地不停地摇头叹息。
就在柳诗妍自作主张辞去工作的时候,宋逸风也被领导调职,成为公司数据库的管理人员,虽然与之前期待的销售工作相距甚远,但总算是步入正轨,有了崭新的开始。
宋逸风意气风发,猴急地跑回家将好消息告诉柳诗妍,柳诗妍只是浅浅一笑,回了句不相干的话“我辞职了。”
宋逸风愣了一下,马上说“没事,辞就辞了,反正冬天越来越冷了,你出去上班我也不放心,你就在家歇着,当我的全职夫人好了。”
第二天起,柳诗妍就真的像个全职太太一样,开始买菜,做饭,洗衣,收拾屋子。
宋逸风下班回家时,柳诗妍扎个马尾穿着围裙,将一盘刚炒出的红烧茄子端至桌上,然后甜甜笑着奔过来为他拿衣服,又给他换鞋子,宋逸风忽然之间心里升起一股幸福感。
其实像这样和柳诗妍幸福生活的场景,宋逸风曾幻想过无数遍,但每次都被随之而来的自卑感湮灭,他总是害怕柳诗妍突然有一天不再属于他。
他搂住柳诗妍纤细的腰肢,深情地吻她,她却调皮地躲开,撒娇道“还没洗脸洗手呢,赶快去,洗完要开饭了。”
他笑着转进卫生间洗手。
如果说幸福的二人世界只是一场虚造的梦境,那他希望永远停留在梦里,金钱,权利,成功,不追求也罢。
然而就在两人的幸福逐渐升温的时候,一条突如其来的短信又将他们的关系推至冰点。
那是周末,两人相拥睡到十点钟才起床,然后宋逸风俯身贴在柳诗妍耳边柔声说“宝贝在家呆这几天闷不闷啊?下午带你去看电影吧!”
“好啊。”柳诗妍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早已笑开了花。
于是宋逸风去洗澡,柳诗妍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再精心打扮一番。
宋逸风进卫生间不到两分钟,床上他的手机就响起,柳诗妍冲着卫生间娇柔地通报一声“亲爱的,有短信。”
显然宋逸风没有听到,柳诗妍拿起手机自语道“应该是垃圾短信吧,我帮你看看。”
翻开短信看到第一句时她就不高兴了:逸风,今天周末打算做什么呢?那天去应酬谢谢你帮我挡酒,这么多天我都没特意谢你,下午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逸风?一个普通的同事怎能叫得这般亲热?柳诗妍下意识地看了眼发信人,是肖梅。
这个肖梅她是知道的,宋逸风刚调职去信息部的时候跟她提过。肖梅比宋逸风早一年进公司,模样长得俊俏可人,身材更是火辣无比,特别是那****,衬着两条修长的腿越发充满诱惑。
在一个阳盛阴衰的公司里,女人本来就稀罕,何况是漂亮的女人?肖梅因而理所当然地成为去年轰动公司一时的大美女,甚至有人为她特意取了美名,叫做“无敌销魂胯”。
柳诗妍起初也对肖梅的美貌充满好奇,她问过宋逸风“她真的长得很好看吗?”
宋逸风抽着烟不以为然地笑“就那样吧,还行。”
柳诗妍不服,又追问“有我漂亮吗?”
宋逸风果断地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没有,绝对没有,比你差远了。”
“我猜也是。她那样也能轰动,那我要是去了你们公司那不得轰动死呀!”柳诗妍露出满意和得意的笑。
宋逸风拿手刮刮她的鼻子,两人都开怀大笑。
自此以后,柳诗妍便对肖梅失了兴趣,再者肖梅并不跟宋逸风在一个办公室,更没必要把她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肖梅为什么竟会给宋逸风发这样的短信?他们不是没在一间办公室吗?为什么还会一起去应酬?更可疑的是,宋逸风在她面前居然只字未提。
柳诗妍原本看电影的高涨情绪立即冷掉一半。她跟宋逸风恋爱多年,虽然过去总是聚少离多,可她从未担心宋逸风会爱上别人,并不是觉得宋逸风魅力不够,只是了解他,宋逸风是个外表淡漠内心热烈的人,他对她爱得全心全意,又怎会有心爱别人?
我该当面质问他吗?还是装作完全不知情不在意?柳诗妍踟蹰不安,无计可施。
最后,宋逸风洗澡出来的时候,她穿戴整齐,满脸挂笑说“快点收拾,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哪里吃饭呢?”
她只字不提,只是想静观宋逸风的动静。
出了门,他们按照商议好的计划直奔市中心广场,在商场四层吃完火锅,又乘电梯上了五层的影院。
周末观影的人异常地多,整个放映厅前前后后都塞满了人。
柳诗妍已无心看电影,肖梅的短信让她如鲠在喉,整个时间里她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眼观察旁边宋逸风的神色,以至于整场电影演了什么她根本没在意。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是希望有所发现呢,还是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现。
电影散场时,宋逸风拉着她的手讨论影片内容,她依旧在神思恍惚。
十一月以后,天气渐渐转凉。一阵秋风起,满地明黄的落叶奔跑着飒飒作响。
柳诗妍立在后院桥栏边俯望鱼群。听说天气再凉一些时,小区物业要将池塘的水抽干,这群鱼的命运不知会如何?
好在鱼儿不知道忧虑命运,如今还能游得欢快自在。
可是片刻欢娱真的抵得过天长地久么?柳诗妍悲哀地想。
肖梅的事她始终没有勇气问宋逸风,但她也始终没办法释怀。
“好久不见,没想到还是在老地方碰到你。”一个清朗洒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诗妍无心回头看,她知道又是景天。
“看样子你心情又不好,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景天走两步上前,站到她身边。
柳诗妍闪身挪开一步,冷淡地说“不关你的事吧?”
“我是在想,如果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我就追你,让你做我的女朋友。”景天自信满满地说。
“嗬”,柳诗妍冷笑一声“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这种男人,公然想着拆散别人。与其花这种没用的心思,怎么不去找个属于自己的女人?还是说你除了一夜情什么都不会?”
柳诗妍的嘲弄并没有惹恼景天,他笑着认真反驳“我没说要拆散你们啊,我是说你们分手的话,你要给我个机会追你,当然了要是没分手,我不会做那种拆散别人的事。”
“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分手?”被戳到痛处,柳诗妍生气地质问。
“我猜的。但愿你们不要让我有机可乘。”
景天自信张狂的声音令柳诗妍更加生气,她不想辩驳,转身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周三晚上不到八点,宋逸风就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柚子。
经年累积的爱情,就是宋逸风对于柳诗妍的每一个喜好都了解得清楚无误。
柳诗妍欢喜地抱过柚子,一手拉着宋逸风的手说“今天回来这么早啊,我收拾一下我们去外面吃饭好不好?”
“对不起哦宝贝,今天不能陪你吃饭,我们部门的人晚上聚餐,我一会就得走了。”宋逸风抱歉地抚了抚柳诗妍的头发。
柳诗妍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说“又是聚餐,都有谁啊?”
“部门聚餐当然都是同事啊。我也不想去,这不是没办法嘛。”宋逸风说。
“没办法?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你是跟同事聚餐还是跟销魂胯聚餐?”柳诗妍终于按捺不住。
宋逸风一脸愕然道“说什么呀?人家也是我们同事,聚餐当然也在啊。”
“是吗?那么多同事为什么就你给她挡酒?你跟她很熟吗?”柳诗妍咄咄逼人。
“我……你看你”
宋逸风的哑口无言让柳诗妍痛心万分,不是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是他根本解释不上来。
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原来男人都是这样,即便家里的花再娇艳,终究比不过野花新鲜。
柳诗妍强忍泪水,提了柚子回房间。
至少他还记得她爱吃柚子,专程为她买来,她是应该感到欣慰的吧?
宋逸风知道柳诗妍生气,本想安慰两句,可抬手看眼手表已没时间,便从背后捉了她的双肩哄道“乖,别生气哦,我今天争取早一点回来,好不好?”
柳诗妍低头不说话,宋逸风不是总舍不得让她生气吗?她希望她的生气能够阻止他离开。
可宋逸风还是走了,他只站在卧房门口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他已经不再理会她的感受,这让柳诗妍彻底失望了。她曾天真地以为宋逸风会一直心无旁骛地爱她一个人,可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地去找别人,一股巨大的空虚感瞬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她心头。
她走到房间角落,蹲下身拾起柚子缓缓剥起来。
以前吃柚子都是宋逸风剥好给她送手上,宋逸风曾经笑着叹息说“你呀,我要是不在了,你连柚子都吃不上呢。”
她原不知柚子果真这般难剥,她纤长的指甲伸进柚子金黄绵软的表皮下费力地掘,白天刚涂好的指甲由于过分用力掉下片片甲油碎屑,她终于忍不住,丢开柚子,蹲在角落里抱臂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