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的那所院子名叫藤萝。门前有两株老藤萝,花开的时候犹如淡紫色的瀑布从半空流泻。
院中植着海棠,池子底下养着睡莲,莲叶下覆着锦鲤。
那个春夜,微醺的夜风缱绻抚过,草叶簌簌轻语。气流夹杂着花香虫鸣,跃过屋檐,在屋后的菩提树上盘旋不去。
你的七姐当年只有六岁,梳着小辫,穿着对襟的碎花罩衣,被嬷嬷牵着手,踩着石卵路慢慢地走近屋前。一个端着热水的婢女正好匆匆走过,嬷嬷递了一个问询的眼神,那侍女摇摇头,快步进了屋。
父亲有些急躁地在院里踱着步。三叔和舅舅在旁边默默地抽烟。
风声又起。
七姐抬起头,好奇地望过去。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看见了无数只透明的蝴蝶在枝头上翕动着羽翅,空气因此被折叠投射出奇异的光泽。
好似过了许久许久,又好似只过了一瞬。
门帘被激动的产婆猛地掀开:“恭喜老爷,是位阿哥。”
婴童清亮的哭鸣在下一刻响起。等待的人群终于爆发出一阵掌声与欢呼。老管家赶紧拿出预备好的一张小弓和三支小箭,崇崇敬敬地挂在了门梁上。
小小的七姐被嬷嬷又领了回去,嬷嬷一路上都在笑,还教七姐唱摇篮曲:“这日后呀,你就可以唱给小弟弟听,哄他睡觉。”
悠悠喳,巴卜喳。
小阿哥睡觉悠悠喳。
小七姐咿咿呀呀地跟着唱,唱着唱着,她已长大成人。她走过业已倾颓的青瓦砖房,繁茂花枝,向明月下的庙宇伸出枯老却温暖的手掌。
小阿哥睡,盖花被。
狗不叫,风不吹,
小阿哥啊静静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