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大伙儿也散去。
秦木兹回房间休息,秦掌柜目送她离去,转身朝书房走去,让春伯跟上。
暮秋时尾,冷风冽烈。
自上次打开了书房,秦掌柜让人收拾了一番,书房不像初次那般荒败阴寒,书架上的蜘蛛网也清理了,地上的灰尘也扫了,然而岁月侵蚀的痕迹是无法抹去的。
春伯进来后,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秦掌柜边听边心惊。兹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己的渠道了?九殿下出言相助,冷月坊主传递消息,暗查朝廷官员,散播谣言救他,获得刑部司长勒令放人,一条一条惊的秦掌柜背后寒毛倒竖,冷汗泠泠。
“春伯,兹儿吩咐你做的事情,你可让其他人瞧见或是知道?”
“老奴按照小姐的吩咐,一直很小心谨慎,没人知道。”他知道散播谣言严重性,稍微被查出来,小姐和老爷就会没命。所以他拿银子给那些乞丐都是改变了容貌,声音,走路姿势,他自信没人会发现。
秦掌柜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兹儿这也太胆大妄为了。散播谣言,激起民愤,就算是宿州知府罪名事在,抛出谣言者也不能活。南晋历朝最恨就是利用谣言激起民愤之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今陛下要安稳统治,就不会允许长舌者挑战皇权禁忌。“这段时间,酒馆暂时不开了,等事情风头过去。”
“是。”春伯应声,想了一下,“老爷,老奴还没有告诉他们,还需要告诉麽?”
他本想处理完小酒馆的杂事,抽空时间去一趟城外告诉他们的。不料老爷便出了事,小姐回来,他们所有人的精力都扑在了老爷的事情上。现在老爷没事了,小姐似乎很强……
是的!春伯觉得小姐很强。沉稳大度,心巧谋略,运筹帷幄,不再是他认知里的小姐了。小姐长大了,还隐藏了很多他和老爷不知道的事情。
秦掌柜沉思半响,缓缓道:“不用告诉了。”
当初他沉痛决意打算把行踪告诉他们,想的就是兹儿没有能力自保,他需要他们的势力,保兹儿生命安全。这次兹儿凭借自己的能力把他救出来,他知道兹儿背后该有他不为人知的力量,所以他不必冒着危险暴露隐藏了十几年的行踪。
春伯释然放下了心,他们在盛京这片地方隐藏了行踪十几年,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小姐虽然会得到保护,可是老爷的危险也会接踵而来。
他们,恨透了老爷。
进入暮秋,夜空黑的深沉。
秦掌柜只是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画轴,画轴没有打开,眼神有些迷乱。瑜娘,你说我是不是时候该去寻你了。
采灵端上两杯茶盏,然后安静退下,红莲尽职尽责守在门外。秦木兹握着茶杯抿嘴深吸了口茶香气,食指毫无意识的扣着杯缘,心思急转。
“爹,来兹儿这有事麽?夜深你也该早点休息了。”
“没事,爹就过来坐坐,似乎好久没和兹儿谈心了。”秦掌柜笑吟吟道。
谈心?!爹半夜三更过来谈心,这心看来不太好谈吧。秦木兹抿唇不言,低眸认真喝茶。
秦掌柜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知道兹儿心思聪慧,已明白他的来意,便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兹儿,你和冷月坊坊主怎么认识的?!”
“呃……”秦木兹鼓鼓腮帮子,握着茶杯斟酌用词该怎么回答。“就是——去冷月坊做衣裳,然后认识的。”
她不是真正秦木兹,灵魂重生在秦木兹身体里这事不能给秦掌柜知道,她怕他承受不了,而她也不想失去这份父爱。说她可怜也好,自私也罢。
“是麽?”秦掌柜半信半疑,“听春伯说冷月坊主是一个很不寻常之人,兹儿和她关系似乎很好?!”
秦掌柜虽然没有见过冷月坊坊主,不过不代表他不知道冷月坊是何种地方,冷月坊坊主是何人。南晋盛京的冷月坊坊主明面是一间衣坊的掌柜,暗面里是有名的情报高手,上至皇室妃嫔就寝时刻,下至市井乞丐行走踪迹,她都无所不知。
冷月坊主在上流达官贵妇圈子中很有名望,由于她很有原则,处事圆润,也得不少王侯大臣尊敬。而这样的人,不会轻易亲自出手办事,兹儿却得了她的特许,让他不得不怀疑兹儿还有哪些事情的隐藏着他的。
“冷月很……好人。”秦木兹脑袋一顿,找不出形容和冷月关系的词语,随便吐了好人二字。根据记忆中冷月那张眉飞色舞,张牙舞爪的脸,秦木兹觉得好人二字也不适合她。
秦掌柜知道她不愿多谈,也不再勉强她了,端起茶水喝了口,又说:“兹儿,爹打算离开盛京了。”
见她小脸错愕,不解,接着说:“爹想去寻你娘亲了。爹答应你娘亲,等你过了及笄礼便去找她的。”
秦木兹低眉,她的及笄礼已过。几个月前,千坛美酒白尝,一夜负名盛京,那是秦掌柜给她的及笄礼,他本想借此让兹儿出现在世人面前,知道秦家酒馆的盲女也能酿酒,然后顺理成章接过小酒馆。
他预想中小酒馆他会留下春伯给她帮忙打理,而她只需要闲情逸致就到雅室抚琴。陈大人与兹儿交情也不错,接下来的日子都会过的平平静静,不会太惊扰。然而那是他的预想,兹儿接了品酒大会的邀请函,莫名得了景亲王的青睐,盲女入宫为臣,世人议论纷纷。接着他无故入狱,九殿下和冷月坊主出言相助,兹儿利用宿州知府的事让春伯散播谣言,步步筹谋。如今要他如何相信兹儿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纯真无邪的人儿?
“兹儿,你有话需要和爹说说麽?”
秦木兹咬了咬唇,转而一叹,轻轻道:“爹,兹儿知道你的疑惑,知道你的担心。只是很抱歉现在不是告诉爹的时候。不过请爹放心并相信兹儿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用意。爹你可以安心去寻娘亲,兹儿会保护好自己的。待兹儿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兹儿再告诉爹这个秘密。”
吾家有女已成长,秦掌柜眼角一弯,微微叹口气说,“好。等爹寻了你娘亲,再听你说说这个小秘密。”
“恩。”秦木兹轻轻点头,认真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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