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打定主意的事窦端云就会卯足力气去做，这存心的刁难算什么。
只是接受了蔡氏这样一个考验，窦端云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蔡氏不能休她。蔡氏是答应了，但最后结果却是看她自己，这笔债窦端云无论如何是会尽全力去讨回来的。
夜晚去瓜田里陪杜九娘守瓜，窦端云一直都不怎么说话，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杜九娘喊了她好几次才将她喊醒，“姐儿，你这是发什么呆，难道又在想那个姓章的？”
“别再提那个人。”杜九娘与她在一起提得最多的就是章冉，窦端云现在对他心有憎恨，已经听得厌烦了。
“那姐儿是在想什么？”
“我要去替婆婆讨债了。”
“讨债！就是干娘借出去的银子让你去讨回来，包括那些高额利息？”
窦端云点头。
杜九娘呆滞了好久，像望一个怪物一样看着窦端云，“姐儿，虽说你一场病后性子开朗了不少，但是，但是这活儿不是你能干的，那些借钱不还的有很多，都是凶恶蛮横的主儿，你去……”
谁都不看好窦端云这个十几年来都温温顺顺的女儿去讨债，第二日天明回去时，连云郎听到也是大吃一惊，疾呼不可。云郎急声道：“我去求娘，肯定是娘为难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窦端云沉声说道，“你不用去了，我会做好这件事情。”
“可是……”云郎满脸担忧。
“连你也不看好我？”
“不是，是某些人太蛮横无理，你去实在不妥。”
窦端云一笑，望着云郎担忧的神色说道：“不用替我担心，等我实在做不好的时候你再帮我吧。”但是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好这件事情，完成蔡氏这个刁难的任务。
才用过早饭，窦端云便带了一壶水出门去。她去找了杜九娘，准备叫她与自己一道先去打探些情况。走去那片桑树林，窦端云走去一旁水田里折了一张荷叶，摘下一大捧桑葚放在荷叶中包好。捻起一串果实丢进口中，酸酸甜甜，大热天确实爽口。
杜九娘正在院中装西瓜，文氏正抱着杜九娘那一岁多的弟弟在旁指挥着要轻拿轻放，窦端云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暗叹：小九啊，我来解救你啦！
文氏见窦端云过来，随口招呼道：“窦娥快来吃瓜。”
“婶子真好，我来找九儿陪我出去办点事。”
“哦，那九娘这会儿的活没有做完，等她做完了再同你去吧。”文氏也是随口一番招呼，因为蔡氏前几日请镇里媒人时也有请到过她，她是知道蔡氏想休窦端云这回事的，所以并不再把眼前这小女子放在眼里。
窦端云还没有说话，杜九娘先站起身来，“娘，姐儿这几日都在帮我守着瓜地，她今日是有重要的事，我答应了要同她去的。”
文氏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抱着怀里不住闹腾的孩子返回屋子，“那你先去吧，早点回来。”
窦端云虽然有些生气，但却知道这是蔡氏撩起的，文氏与蔡氏是好姐妹，文氏自然是向着蔡氏。
杜九娘起身就去水缸旁舀水洗手，急着进屋：“我去换件衣裳，你等我一下。”她飞快换了衣服就出来，挽着窦端云的胳膊出门，过了那片桑树林，才说道：“干娘又为难你了？”
“就是昨晚和你说过的事。”
两个人结伴走去桥上，窦端云问：“你知道五年前秀水村的那一家私塾吗？”
“私塾，是柳贺云开的那家私塾？”
“你知道啊，你快和我说说，你知道柳贺云现在到哪里去了吗！”
杜九娘无奈摇头：“我有些明白你找我是什么事了，是不是干娘让你去收柳贺云欠的银子？你收不回来的。”
这一声否定让窦端云心中一凉，“我都还没有去，你怎么就知道我收不回来。”
“干娘从前一直都有去找柳家，所以我也多少知道一点消息，他家搬走了，干娘都收不回来，你怎么能有办法。”
这是难事，但周围的人未免都太小瞧她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先陪我去吧。”
她们去了柳贺云以前的老宅，但是柳贺云已经搬走五年，周围邻里都知道蔡氏，也知道窦端云，一见她们二人来就说道，“是来催债的？人家早走啦！”
柳家老宅屋子宽广，大门紧闭，门上那把锁早已经锈迹斑斑，但透过门缝能够辫见庭院里的陈设。因为从前用作私塾教书的地方，所以这庭院花草兴盛，还有几张石桌摆放。窦端云见惯了帝都的学堂，此刻眼前这庭院的陈设虽然不及帝都齐全严谨，但至少还是有模有样，可见这柳贺云应该是受过好教育的人。
这样的人又是一个先生，素质应该算好，但为什么有了银子还要拖欠蔡氏？
窦端云抬头望着高墙，这墙头已经长了草，景色颇有几分苍凉。她左右四望，走去巷口搬来一块大石。
杜九娘走过去帮忙，“你是想翻墙进去？”帮着窦端云抬那块沉重的大石，她吃力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他欠我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好。”
窦端云踩着石块一蹶着往上窜，从前她常爱溜出府门去找章冉，所以对这爬墙头的事早已经习惯。杜九娘却是吃了一惊，“好姐姐，你何时学会翻墙头了……”
跃下墙，窦端云留下话道：“你在外边等我啊。”
柳家院子确实很宽敞，窦端云一路仔细观望着走进大堂，里面还是私塾的陈设，桌案板凳都摆放得整齐，若柳贺云是真心想要躲避蔡氏的追债，既然他也不打算再教书下去，那他大可变卖这些桌椅和书法器具。再进了几间小屋，里面都是家常的摆设，衣柜和床都摆放地整洁，只是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窦端云每走一步便带起卷卷尘埃，虚掩的窗户照进日光，将这缕缕烟尘的飞舞身姿照得清晰入眼。
柳贺云一家都没有再回来过。
柳贺云不是故意逃债，或许他遇到了比还债更困难的大事。
逃开之前，柳贺云一直做着生意，那么他逃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得罪了生意上的主儿。
大致观察的这半会儿，窦端云得出这样的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