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第二天,西弟小漾在楼顶上迎风站着仰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时想清楚了,她不能死,也不能再让这件事情第三次发生。无论婆婆在家不在家,晚上睡觉前,她都要很仔细地检查门。
“婆婆又去上班的这个星期,老色鬼没有得逞,因为西弟小漾把门反锁了,不仅如此,还把插销插上。但尽管如此,西弟小漾夜半惊醒听到钥匙在锁孔里发出声音时,还是紧张和害怕得要命。她生怕这样都为难不了他,他还是会有办法进来。锁孔里发出的声音还在继续,她是那么害怕小幽会听见,惊醒过来后发现老公爹在开她的门。
“门是开不了,也进不来了,他会想什么办法呢?西弟小漾注意倾听着,忽然,‘嗒’的一声,她被吓了一大跳,以为门是被怎样巧妙地打开了,赶紧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不过好像不是,开的是通向外面走廊的门。她侧耳细听,确实是,他现在已出现在她的窗户外面,敲着玻璃,低声命令:‘快开开门,让我进去,外面冷得很!’西弟小漾不敢答应,心说:‘谁叫你到外面去冷?’
“连喊了几声没有答应,他开始在窗户上四处查看,这里推推,那里抬抬,试图能找到松懈的地方把窗子打开。西弟小漾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到底把窗户的插销都插上了没有啊?她想起来赶紧去检查一遍,可是又害怕,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窗玻璃伸进一只手来,把她牢牢地抓住,再也不放开。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理他,’她给自己打气,心说,‘就算他把窗玻璃打开了,还有铁栅栏啊,除非他能把铁栅栏弄弯。’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哭了起来,好像他真把窗玻璃打开,把铁栅栏弄弯,钻进来了。她正抑郁地哭着,突然,‘嘭’的一声,一扇窗玻璃被打开。一股冷风把窗帘吹掀翻起来,‘扑哧扑哧’地响。
“不过窗玻璃虽然被打开了,外面的人还是不能进来。他也想过把铁栅栏弄弯,但做不到。他想了想,去那边空地拿过来一根手腕粗的竹竿,然后站在外面放货的一张旧板凳上,把竹竿从窗户伸进去开里面的门。竹竿重,离门远,用它去触碰门上的按钮不得要领,所以打在门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西弟小漾想:他是不要命了吗?要拉着我一起完蛋吗?她没见过一个人越老越色胆包天。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感觉他就像是挂在外面一具会动的尸体,白的宽大的短袖棉毛衫就像是一片招魂的幡,在风中呼啦啦地响。
“西弟小漾终于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看,只是哭,听天由命、坐以待毙地哭。他这样做是有可能把门打开的。另外就是,当别人看见或听见这一幕,他们会怎么想啊?也许明天他们就会说:‘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了,他家老公爹一直在开他家儿媳妇的门。’而且小幽就在外面,那边齐文允外公家的人也可能会听见,万一他们无意间看到了呢?
“如果说以前的齐应忠在西弟小漾的眼里只是个淫贼,那么现在的他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他随时都可能进来像野兽一样嗷嗷叫着把她撕成碎片。不过他努力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能把门打开。因为竹竿再也举不动了,他‘哐当’一声把竹竿放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哀求的语气说:‘老祖宗,小祖宗,活菩萨,求求你了,把门打开好不好?外面冷得很呢!我叫你姑奶奶行不行,我给你跪下了行不行?求求你把门打开!你难道要我憋死在外面,冷死在外面,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一具尸体?老祖宗,小祖宗,姑奶奶,活菩萨……’
“西弟小漾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她泪流满面地向天乞问道:‘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啊?难道他憋死冷死在外面是我的错吗?我一定要大发善心把他放进来吗?不,我不能心软,是他自己要这么折磨自己折磨我的,我不能对他心软,否则我就该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他重又举起那根竹竿,努力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没能打开。他把竹竿放下,说:‘想死我了,想死我了!’从板凳上下去,对着墙,一面意淫,一面自慰……
“过了很长时间,西弟小漾终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竹竿已被拿走,窗户也被关上。
“接下来,西弟小漾更小心了,她知道他必定是像一只受过暗箭的伤害不甘失败的野兽在虎视眈眈地窥视着她,准备随时向她扑过来。不过他好似并不是这样,他看起来有气无力一蹶不振,就连第二个星期婆婆下班回来,西弟小漾回去,他也不是很高兴和感兴趣。如此,西弟小漾放松了一些,也不再那么恨他了。晚上他和婆婆坐在这边客厅的铁炉子边,西弟小漾在外面厨房洗脚,她听到公公对婆婆说:‘你不是要去打麻将吗,怎么不去了?’好像还不希望她在他身边似的。
“婆婆说:‘你不是病了嘛,我在家陪着你。’
“‘你在家陪着我也没有意义。你还是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像他越不舒服,就越希望一个人。
“‘那我去了,如果你想吃什么就对钟凝说,让她煮给你。’她自己也觉得不去打麻将,在家里陪着这样一个活死人很无聊。她进房间去穿好了衣服出来,对正洗好了脚进门的西弟小漾说:‘你爸爸不舒服,如果他要是想吃点什么,你就煮给他。’西弟小漾蚊子似的答应了一声。
“‘那就给我煮几个荷包蛋吧!’公公说,说话时婆婆已出去。西弟小漾只好又返回厨房去拿锅,在铁炉子上烧水打鸡蛋。公公依然没有说话,一副重病在身的样子。煮好后,西弟小漾给他舀在一个小碗,正待上楼去,又觉得自己很过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病的,她应该等他吃完了,把碗收进厨房再上楼去。看了公公这副样子,她其实自己也是很不忍的,她心里想:只要他愿意从此不再骚扰她,她愿意好好照顾他。她也想通过自己的行动好好感化他,让他从此放过她这个可怜无助的女子。
“把一碗荷包蛋连同汤一起吃下去,他忽然感觉气色好多了,红光满面。西弟小漾感觉有些不妙起来,她把锅碗收进厨房,说了一声:‘爸,我上楼去了——’赶紧往楼梯口跑去。不料,他竟一跃而起,仿佛突然长了一对翅翼,变成了一只老鹰,要把她抓在自己的手里。西弟小漾跑得快,他第一次抓的时候抓了个空。但是在上楼梯的时候她被拽住了,她想叫,可是又不敢叫,她知道她这一叫,必定会被人听见,她这一生就要完蛋。他顺势把她扑在楼梯上,从她的后面很快把当时女孩子们穿的很容易褪下来的健美裤一撸到底,伸进两只手到她的前面抱住她的两只乳房,就这样站着从她的背后干起了一个男人强迫一个女人的勾当。他一边动作着,配合他身体的动作很有节奏地揉着她的乳房,一边抽了鸦片似的说着:‘太舒服了……’
“可怜的西弟小漾,听到他酥软无骨的声音,整个人都绝望了,如果这时候外面过道里有人过路呢,如果他们听见这声音从窗户的缝隙看呢,如果小幽突然开门进来,或者婆婆突然打不成麻将回来了呢?她抬头望着上面楼梯,睁大了双眼,拼命咬着下嘴唇:‘我怎么会想到婆婆在家的时候他也敢呢?’
“显然,事情很明了,就算是她不告发他也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就算是她不愿意死,也总有一天要被他折磨死。那为什么要让这时间拖长呢?为什么要被动地等待着别人来消磨自己的生命呢?只要她不愿意死,那么没人可以让她死,别人不珍惜她的生命她还可以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只要她自己相信自己,那么没人可以诋毁她的声名,就算是她最终被这个家的人赶出去,她也可以靠自己生存。失去和脱离这样一个家庭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呢?也许走出这个家的那一刻,她就会获得力量重生。因此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面前反而呈现出希望来。”
欧阳建辉:“西弟小漾是个有极强的承受能力的人,小时候起就开始默默地承受着各种苦难,如果不是人把她逼得没有退路了,她不会走向独自一个人离去的悲壮。”
吉丫:“是的,她太能隐忍了。
“第二天,西弟小漾起床。她没有马上下楼,而是收拾好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坐在窗前发呆。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是必然的,可是在学校她又能待多长时间呢?婆婆在外面敲门了,喊着:‘怎么了,自己一家人还把门销上,是担心有谁会进去偷你的东西?’
“西弟小漾起身为她把门打开,低了头,没有说话。婆婆看她收拾好的东西,奇怪地问:‘怎么了,一大早就要走?我还想喊你和我去买肉灌香肠呢!’
“西弟小漾说:‘妈,你坐下,听我说一件事情,也许把这件事情说完,我就不是你的儿媳妇了。’
“婆婆问:‘什么意思,难道真像我说的,你喜欢上了你们学校的哪位老师?钟凝,你太不像话了,太没有良心了!’
“西弟小漾皱了一下眉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西弟小漾抬起了头,打定主意要讲了,可还是怕婆婆承受不起。
“‘是因为齐文允的父亲,我的公公强迫我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了。我每天都像做噩梦一样!’西弟小漾边说边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婆婆又惊又气。
“‘第一次具体是几个星期以前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那天是星期五,我回来,你去乡下上班去了,没有在家。他对我说我房间的钥匙给他弄不见了,喊我睡下面房间。晚上他就从那边过来,把我强奸了。第二次是在我的楼上,就是这里,小幽都还在。他用他自己手上的一把钥匙,半夜偷偷地开门进来。上个星期他又想故伎重演,开门进来,但我把门的两道插销都插上了,他没能进得来,就用竹竿从窗户伸进来捅,想把门打开,还喊我姑奶奶,求我把门打开,我没有开。昨天晚上是第三次,他喊你去打麻将,然后故意喊我给他煮荷包蛋,把我留了下来。发现他有不良企图之后,我想跑,但没有跑掉,在楼梯口被他捉住了,他当时就把我抱住扑在楼梯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觉得我再也受不了了,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齐文允。所以我决定还是离开这个家,一个人到学校去,等齐文允回来了,我们就离婚……’
“西弟小漾哭得一塌糊涂,婆婆反而镇静了,说:‘怪不得他突然之间会对你、对小幽、对齐文允那么好,怪不得恨死我打麻将的人会主动让我去打麻将……’
“她一个人独坐了很长时间,终于说:‘我不会让你离婚的,这不是你的错。’
“西弟小漾大受感动,说:‘那你要怎么办?要和他离婚,把他赶出去吗?’
“婆婆叹了口气,那么为难和痛苦的表情:‘我也不会和他离婚,把他赶出去。我们还需要他。’
“是的,如果只是她,她一个人,或者换成十几二十年前,她会和他离婚;可是现在为了两个孩子,她已经很疲倦;两个孩子,齐文允和小幽都不能自立,而且自立的可能性是那么低,她不得不考虑这点。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对我这样吗?’西弟小漾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告诉她比不告诉她更是一件耻辱和可怕的事情。
“‘不,他不会了。’婆婆说。如果说她以前还有些顾虑,担心他不会真心对待她的孩子,拿出钱来养这个家,那么现在她反而有把握了。她不仅可以做到让他不敢再动西弟小漾的歪念,而且还要他随时拿出钱来服务她的家人。
“‘好,就这么办!’她对西弟小漾说,‘你先去学校,他今天上白班,晚上我再收拾他。到星期五你照样回来——很快就要放假了,齐文允也会回来,你不能一直躲在外面。只要你自己不向他靠近,我保证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这件事要告诉齐文允吗?’西弟小漾问。她觉得如果不告诉他的话,她会觉得很对不起他。
“婆婆脸上的表情痛苦极了,是啊,这是她的儿子啊,刚结婚没多久就遭遇这样的事情,而且是在家庭内部,遭遇的是他的父亲,她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她摇了摇头,说:‘不要,他会受不了的,就让我们永远烂在肚子里。’
“西弟小漾内心愧疚不已,仿佛这件事情是她引起的,是她给这位母亲带来不可言说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