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点,天放大亮,红日初升,众人上了马车,胡天恩在前面带路,就向京城行去。
走在路上,成东行有意的观察两边的街景,一国之都,自然有别处所不能比拟的地方。
人多、热闹、富足,是成东行对这座城的印象,一个还算不错的印象。
路是一条比较长的路,七拐八拐之后仍然没有到达,这主要与路上行人太多,车速无法提升有关。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车辆终于在一座宽大的门楼前停了下来,随后大门打开,车辆逶迤而入。
中书省平章事是文臣中副丞相之职,位高权重,公务繁杂,加之近来皇上生病无法理事,工作量就又加大了不少,每天几乎都要忙碌到深夜。
繁重的工作久了,带来的就是肝火过炙,稍有不顺,就会有雷霆降下。
薄城主垂首站在副丞面前,看着一地的水杯碎片,小心翼翼的道:“以恩师之意,当对他考较一番?”
副丞点了点头道:“不错,皇上生病已半年有余,多经医手,却无半点起色,现在性子焦躁之极,杀人成了常事,我们需谨慎行事才行。”
“那以恩师之意这考较之事当如何进行?”薄城主问道。
“考较医道当然要以医术为先,不过你我皆非此道中人,对此知之尚浅,自然还需借助太医院的力量,昨天我已发帖至太医院,明天就会有太医过来督办此事。”副丞一面处理着公务,一面不紧不慢的道:“毕竟此事干系甚大,容不得我们不小心一些。”
“一切谨凭恩师安排。”薄城主向副丞抱拳一揖又道:“既然再无他事,学生就下去了。”
“嗯,你下去吧,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该休息一下了,晚上为师设宴,为你接风,你把那位先生也带上,为师倒想见见这位先生是何许人也,值得你远涉万里,辛苦奔波这一遭。”副丞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道。
“是,学生告辞,晚上一定带那人让恩师度裁。”薄城主说着,又施了一礼,才缓步退出房间,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复杂,原以为献上那盆墨叶朱兰,再献上医生,自己的光明仕途就铺就在眼前了,谁知道还要先考较医术,如果太医院里的人因为妒才而故意刁难的话,这件事只怕就难办了,不过恩师说的也对,这毕竟是给这片土地上的权利第一人看病,怎么小心都是应当的,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不但自己的小命不保,只怕还会连累到很大一批人。这样想着,他也就来到了他的住处。
他的住处以及随他一起来的人,都被副丞府管家安排在了一个别院中,别院不是特别大,景致却还算养眼,假山修竹一样不缺,更有淙淙流水从假山上泻而成瀑。副丞是经年宦吏之家,气象自与别处不同。
来到房门前,他正要推门进屋,突然看到假山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观看假山上的景致,他就摇摇头,走到身影跟前一抱拳道:“小先生一路辛苦,身体可还经受的了?”
成东行笑了笑道:“多谢大人关心,小可休息了两天,身体已经复原,倒是大人一路才是真正的辛苦,我这里有两粒安神助眠的药,托胡兄放在了大人的房里,服下之后可放松的休息一下,对身体的恢复也快一些。”
“多谢小先生赠药,薄某铭感五内。”薄城主又一次抱拳道。
成东行哈哈一笑,摇摇手道:“做为一个医者,有时候总想用药力去解决一些事情,还望大人不要见笑才是。”
“哪里,哪里,小先生医德高尚,薄某是真正的佩服,对了,今晚副丞大人要设宴为小先生接风,希望小先生到时候能够赏光。”薄城主道。
“既然是副丞大人设宴,小可是一定要去讨饶的。”成东行知道这一次进京的工作只怕从今晚的宴会上就要开始了,这是推脱不掉的,那就干脆的答应好了。
京城的月亮和莫望城的月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属于那闪亮里的一弯很自然的映射进了所有人的眼中。
看着酒杯里的那一弯残月,副丞大人的心情一直都无法好起来,其实这和望月思怀无关,而是他在心中一直在责备薄城主,做为堂堂一城之主,怎么做事就那么不靠谱,那个小孩子是医生?还是手段少有的高明之辈?这怎么有点像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个真正高明的医生,没有成千上万例的病例做铺垫,他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而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就算他从一生下来就开始给人看病,他又能看多少人的病,无师自通、生而知之这种人,那从来都是骗人的。
让这样一个小孩子去给皇上看病,一旦惹怒了皇上,虽然皇上是有病的,但是在那赫赫皇威之下,依然可以轻易的将自己粉身碎骨,我多尔还不想死,虽然我已活了七十多年,但是就算让我再活七十多年,我也一样很乐意。”
“来熙这一次进京,路上可有什么新的见闻?”
“说来惭愧,学生这一次只忙着赶路,其他的事情倒未放在心上。”
“听说东阿伏和飞燕国又有一战,来熙以为飞燕胜率如何?”
“学生对外局不甚了了,实无见的,惭愧惭愧!”
“有羊生四目,窥若人首,来熙信不?”
……
宴会上的话语没有停止,看似宾主相谈正欢,但是薄城主的心却越来越凉,谈了那么久,没有一句是将话题引向看病与皇上的,甚至副丞和小先生都没有对话过一次,做为在官场上打混过一段时日的人,薄城主很清楚这样的谈话其实就是敷衍,副丞看不上这位医生,既然看不上,那么也就不会再有然后了,应该是看在那盆墨叶朱兰的面子上,副丞大人才会和自己闲扯上这么久,否则的话,可能一两句话就将自己给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