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洱县与荡山仅三里之遥。沧洱县取自“沧山洱海”之意,山是幽幽荡山,海是茫茫东海。此县不大,三四十户的模样。之所以能以县自称,乃是得了前前朝末皇帝的圣眷,某日下江南之时多看了两眼。有好事者便投其所好,马不停蹄地上了折子,将沧洱之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再又胡诌了一段,说是要扩充当地百姓云云。末皇帝被夸得舒坦,大笔一挥,批了。自此,这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便成了一座县城。
沧洱县住户虽不多,但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江湖侠士却是不少,也使得此县不显得荒凉。谢赵二人赶得自然是巧,元宵佳节,团圆灯会之时。赵子骞乃是见过京城灯会之盛的人,自是对沧洱县不抱期待。可偏谢灵之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赵子骞心中倒有些生寒——谢灵之如此高兴,那定是有人要倒霉的。
按说,赵子骞猜得也不差,只是少了点儿味道。
沧洱县地广人稠,自是办不起耗财又损力的元宵灯会。可沧洱县的百姓又不甘这样的节日里平平淡淡地过,便有一前前前前任的县长大人自个儿创了个规矩。说,每至这元宵一日,家家的那些个未结亲的小伙子们,清早的,背着自家的斧头挖锄子上山,至黄昏便下来。掮着自个儿一日所获,去往那意中人家中。上前敲门三声,由当家的上前应门。瞧一眼这小伙子掮的物件,可称心不称心。若称心,便收了,打发三个铜钱,便是下了定。若是不称心,取了扫帚在门前扫上三次,闭门谢客了。
您说这沧洱县统共不过三四十来户,百来个人,男丁也不见多,此事可有什么意思?诶,有趣的便是这沧洱县满村三十又八户,男壮丁虽是一个不见,生的姑娘却是一个赛一个水灵。莫说是沧洱县,便是十里八乡也颇有名气,不知有多少他乡的壮丁每年等着这日子前来求亲尼!
后有一日,一道士踏青打此地过。至县城一丈之时,忽绕道而行。同游的友人问何故。此道士答曰:“阴气重,过则伤。”自此后,来此地游玩之人少一成。
不管如何,谢赵二人既已到此,便没有不观赏一番的道理。特意嘱咐了赵子骞次日早起,赵子骞无奈又好笑地应下,瞧着谢灵之调皮又得意的样子,便是梦中也笑出声来。
谢灵之如此高兴,自然不是因为这奇特的习俗。谢灵之本就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但他不爱,却是有人爱。而此人,谢灵之恰好想见见罢了。
何人能值得谢灵之一见?细数下来,不过两个半人。无眉老人算一个,无涯算一个,此人算半个。如何是半个?见也可,不见也可,是为半也。
正月十五日,元宵日,谢赵二人在沧洱县一家小客栈中休息。直至天渐渐暗下,连店小二都忍不住时时地往外望时,谢赵二人才出了店门。
冬日的沧洱县冷。满地的融雪,丝毫不留恋地从行人的脚尖流走,南方的天留不住冬雪。谢灵之行了两步,忽地停下。赵子骞一顿,退回他的身边,不明所以。谢灵之给了赵子骞一个白眼,从怀中取了手,往赵子骞手中探。
赵子骞倒也不躲,谢灵之在其袖中摸了一把,满意地点头:“恩,不错,暖的。”赵子骞会意一笑。二人侧首,正要前行,却听得前方不远处一个小户人家的大门“吱”地一声响。二人一愣,又停了下来。
声响短而促,若非二人习武,怕是当路旁的野猫叫唤了一声。
声响过后,好半响,再无动静。又过了半刻,方有一抹白裙角从门缝中透出来。谢赵二人见了一愣,谢灵之一咬牙,忍住了到嘴边的笑。
又过半刻,大门教人从内缓缓推开。二人先是瞧见一双纤纤玉手,赵子骞瞧了一眼,对谢灵之皱了皱眉。谢灵之一笑,摇头,示意赵子骞往下瞧。
再往下瞧,那玉手已收了回去,一位披头束发,青衫白衣的女子从门内大踏步地迈了出来。赵子骞瞟了一眼那女子的容貌,倒是未做评价。待见着这女子大意的行为,顿觉胸有些气闷。谢灵之在一旁瞧好了,终于掌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那女子听得笑声,往后一闪身便又进了屋。可没过一会,却又出了来。此回,赵子骞再看时,却见这女子已脱了青衫,只剩得一件白衣在外头。再想思量时,那女子却是撇着嘴,撒开膀子,向他们走来了。
“谢灵之!你又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