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次日,静姝总算好过了些,胸口似乎不那么疼了,可呼吸之间仍然觉得闷的难受,可她担心紫霞,因此不顾钱多的劝阻,坚持去看她。
紫霞也已经转醒,看见静姝来她连忙起身:“小主,是奴婢不好,竟没能护住娘娘,若娘娘出了什么事,奴婢死也不能赎罪呀。”
静姝连忙去握住她的手:“傻话,这与你何干,当时你我都在不察之间,只是,你可曾留意是否是有人害我们,因我落水突然,现在想来虽然依稀记得被人推了下去,却不记得真切,我怕是自己半梦半醒间的错觉,因此来问问你。”
紫霞一听起静姝问这个立刻跳起来:“小主没有记错!确实是有人推了我们,只是当时她们动作太快,奴婢只看清是两个人,可恨的是,见我们落水她们居然还在一边大肆嘲笑,小主,当时天色昏暗,湖边,若我们溺毙在湖中,她们也定会推脱的一干二净,到时候我们不就变成自己不小心落水了吗?!”
静姝确定了这些,心中感到十分凄凉,自己在宫中不曾害过谁,却遭人如此记恨,若不是忠平恰巧路过,那她真是死的冤枉了:“只可惜你我当时过于慌张,都未看清楚是谁。”
“小主,那我们赶紧告诉皇上去,若仔细查,定是会查出来的!”
静姝摇摇头:“方才,皇上已经说是我们不小心失足落水了,即便是查出来,她们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件事,怕是指望不上皇上。”
“那小主就要吃下这哑巴亏?”
“吃亏?现在或许是吧,你我都先忍着,对外你也只说我们是不小心便好,不要再言说其它。”紫霞十分不甘,可是她自幼便听静姝的话,这已经是习惯,静姝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静姝踱回自己屋中,回想着自来宫中的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刻过的舒心快乐,即便如此,还要面对太后不动声色的威胁,虞妃凌厉的攻势,如今连这些不入流的嫔妃也要争相踹她一脚,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真的死在这里,她不能这样下去。
而虞妃那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得知静姝落水的事:“哈哈,她也算是天怒人怨了,好好的赏个荷也要落水,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啊?”
惇清坐在一边:“娘娘的意思是,她这次是被人害的?”
“哼,宫中这些事我看的多了,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被太后看中了,上次太后一句话便叫她降位为贵人,这次只怕是太后恐她不安守本分,因此才叫人去下的手吧,就是告诉静贵人,安分的待在她身边。”
“太后如此心狠?”
虞妃眼中全是恨意:“她狠毒的时候还多着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静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她在,对本宫是个大威胁,谁知道皇上哪日会不会忽然变了心意,现在本宫的父亲还在,皇上总要顾及几分,若没了父亲,本宫倒还真的没把握皇上不扶她上位,所以趁着现在机会大好,你再去添点料,叫太后彻底失去对静姝的信任。”
“可是太后也未必就肯轻易放弃静姝,毕竟她付出了不少心力。”
“哼,和她的权势比起来,其它所有她都是会放弃,别说是小小一个静贵人,当年的皇后又如何?”
“那娘娘,臣妾要如何做?”
虞妃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缓缓的说出了几句话。
香草堂中,静姝还在榻上躺着,此番落水她只觉得身子十分疲累,这个时候钱多进来说惇清来了,静姝本不想见她,可转念一想,她的意思也便是虞妃的意思,多了解下虞妃的动态也是好事,于是强撑着叫惇清进来。
惇清一见她依然是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姐姐怎么这般不小心,我听说姐姐在湖边纳凉,竟不小心落水,紫霞为了救姐姐,竟也掉了下去,若是姐姐出点什么事,那妹妹我也不活了。”
静姝看着她,心中想着,此人说话为何如此假情假意,若真担忧,听说我落水便要来了,何苦还要等到现在,若不是虞妃有话要她传,怕是她根本就也不会来,虽然这样想着,可静姝还是强颜笑着:“叫妹妹费心了,是我不小心。”
她知道自己不必多说,惇清自然会找机会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果然,惇清坐下便说:“按理说,姐姐已经这样,我实在是不应该再说些什么叫姐姐担心的话,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不说,只怕姐姐知道了也会怪我,这倒叫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静姝道:“妹妹单说无妨。”
惇清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这件事实在是过于重大,是关于前皇后的事,姐姐当时幽禁在宫中,可能不知,皇上初次对前皇后产生不满,其实是因为她身边的诚嫔暗害虞妃娘娘的事,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本不大,虽说虞妃娘娘的手疾至今未愈,可是凭着当时皇上和皇后的感情,皇上根本不必生那么大的气。
之所以皇上严惩了诚嫔,其实就是在告诫皇后娘娘,因为伤了虞妃娘娘的药不是别的,正是化魂散,这药是在前朝就禁用了的,宫中知晓此物者不过是当年涉事的几个嫔妃和内臣,而她们大多都不在世了,为何此药却又出现了?因此皇上首先就怀疑了都图,当时他是知情人之一。”
静姝发现破绽:“若说都图大人当时位高权重,可能知晓,那虞妃的父亲戈尔泰又如何?”
惇清轻蔑一笑:“呵,姐姐可真是高看他了,他一个武臣,若说起打仗的事,他是有几分经验,可若说起动脑子的事,他是万万不能了,当年那些嫔妃的心计在他眼中看来如若天书一般,因此他根本就丝毫不知,因此咱们皇上当时就排除了虞妃自己用苦肉计的可能。”
静姝听到这里,若不是她深深了解蝶衣本性,怕是也要随波逐流的怀疑了,惇清继续道:“可惜啊,当年那件事被压的太紧,连咱们皇上都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瑞太妃嫉妒,早化魂散毁容而已,可具体怎样也是说不清,更别说虞妃和我们这些后来的嫔妃了。
而诚嫔是当时皇后最亲近的嫔妃,这叫难免叫人怀疑是蝶衣指使了诚嫔去做了这件事,本想害虞妃娘娘和瑞太妃一样惨遭毁容,幸好虞妃娘娘得天庇佑,只伤了双手,皇上怕先皇的惨剧在咱们**又重现,因此才开始疏远皇后。
哎哟,姐姐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其实妹妹不过是想告诉姐姐,咱们都知道蝶衣皇后是个善良人,可惜呀,死了还被皇上误会,真是可怜。”
惇清言止于此,她知道,自己最后说的这句话一定会勾起静姝对蝶衣去世时候的回忆,她定会想法设法去查清楚真相。
从静姝处出来,她又直接去了若儿房中,静姝本就对她有戒心,因此她刚一离开,静姝马上命钱多去跟着她,眼见着惇清走进若儿房间,钱多偷偷藏在窗户下,偷偷听着。
只听见若儿对惇清十分冷淡,只淡淡问了个安,也不叫惇清坐下,惇清也不和她虚情假意,开门见山便说:“想不到如今妹妹也是嫔位了,若说起来,我这个嫔位还是沾着了妹妹的光,若不是妹妹先行晋封,虞妃娘娘有了话说,我怕到现在还是个贵人呢,我倒是要谢谢妹妹了。”
若儿只低头绣着睡袍,也不看她:“恭嫔有话便说,不必姐姐妹妹的叫,听着叫人觉得恶心。”
惇清也不管她冷淡,自顾自的坐下:“其实我今日来没别的,只有一件事叫你去办。”
若儿冷笑一声:“我看你也不必说了,我是不会再替你办事的,静姝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再去害她。”
“是么?难道你就不怕她知道你假孕害她的事?”
若儿放下正在绣着的睡袍:“静姝姐姐大度,我早就跟她坦白了事实,她正是知道了那些,还不计前嫌,待我真心。”
惇清怜悯地笑着摇头:“说你傻你还真是不聪明,静贵人是多么有心机的人,知道了你害她还会真心待你?你是没听过登高跌重这句话吗?当时你不过是个小小答应,就算皇上处死了你,你没享受过什么荣华富贵,死了也没什么不舍得,没不舍便是最痛快的死。
何况你当时身份低微,皇上大约也顾及不到你的家人,因此,当时若静贵人就去告发,顶多就死了你一个。
可是如今呢?你位分越来越高,若再犯什么错,呵呵,我说错了,现在即便你不犯错,她也会陷害你,就如你当时陷害她一样,那个时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你了,她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全家的命。”
最后这句话叫若儿浑身一颤,尽管她还在说着静姝的好,可是底气却明显不足:“不会的,静姝姐姐不是那么狠毒的人。”
惇清见自己的威吓已经起了作用,便继续道:“醒醒吧妹妹,宫中原本就没什么姐妹,谁活着不是为自己?相信我,若是你不先下手,来日,你必定会死在姚静姝手中,你想想,若她真如你看的那么简单,太后为何独独那么喜欢她?皇上为何独独厚待她?虞妃娘娘在宫中多年,你可见太后有多看她一眼吗?”
若儿手心冒汗,眼神也开始恐惧起来,惇清继续:“可是你若跟着虞妃娘娘就不同了,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若此次你替娘娘办成了,她姚静姝便再无翻身之日!到时候你最大的担心便可除去了,安心坐你的嫔位岂不是美哉?待你再熬上两年,封妃也是指日可待啊。”
若儿木木的坐着,似乎被催眠了一般:“那姐姐要我怎么做?”
惇清暗自得意了一把,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若儿仍呆若木鸡,只是点了点头,惇清扬着得意的微笑离开,刚一走出香草堂,她忍不住就仰天大笑起来,笑的橙柠莫名其妙。
待惇清笑够了,她才说道:“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傻子,几句话就把她骗住了,算那姚静姝倒霉,竟认了这么个呆蠢的妹妹。”
橙柠问着:“娘娘,那慎嫔真的会帮咱们?”
“当然,你看她最后的样子,就已经是完全信了我的话,若是别人,我就是说到天荒地老怕也没什么用,可是这个蠢货,我稍微吓吓她,她就完全乱了方寸。”
“那她这次立了功,虞妃娘娘若真的请旨再进她位分怎么办?”
惇清不屑:“你可见过进宫不满两年就封妃的?何况,虞妃这辈子最恨背叛她的人,这慎嫔竟公然从她身边又重新投回姚静姝那里,这不就是告诉全宫上下,她不愿意跟着虞妃吗?虞妃哪里忍受的了这口气。”
橙柠也跟着得意起来:“可是说起来,最终得利的总是娘娘您啊。”
惇清笑着:“我也是活的小心翼翼,原本进宫的时候,我只是想利用虞妃往上爬,现在看来,这皇后的宝座非虞妃莫属了,我倒是想真心跟着她了。”
此时香草堂中,钱多正给静姝回话,把他在窗户下面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静姝开始不以为意,可是听到最后,她声音有些颤抖:“若儿怎么回复她?”
钱多怕静姝伤心,不敢直接说,静姝道:“你说吧,现在没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钱多这才说:“她到底怎么说的,因为奴才离的远,听不真切,可是,最后那句姐姐,奴才是听的千真万确。”
静姝直觉头心头似插进了一把刀子一般:“看来,她是真的要拿我当外人了。”
这个时候紫霞更是生气,推门就要去找若儿理论,静姝赶忙叫钱多去拦住她,紫霞十分气愤:“小主,我非要去问问那李若儿,那个慎嫔娘娘,她如今的地位是怎么来的?若是一条狗,你喂她几次她尚知道谁是好人,可是这个李若儿,她到底长没长心,奴婢要去问问!”
静姝自己也是十分难过:“你问她她便会说了?如今,只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你们俩都不要动声色,只看着便好。”
紫霞甩开钱多,扑到静姝面前:“可是小主,恭嫔说了,这次定会至您于死地啊!她们的手段,您是知道的。”
静姝还未答话,皇上驾到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钱多和紫霞赶忙跪迎,静姝也尽快调整着呼吸神色,不叫皇上看出异常,皇上走进来,紫霞和钱多便识相的退下了。
皇上坐到静姝旁边,关心地看着她:“嗯,气色好了些,胸口可还疼吗?”
静姝微笑着:“倒也还好,大约也是天热的原因,更显得气闷些。”
“气闷就不要这么坐着了,快躺下。”
静姝笑道:“皇上来了臣妾倒还不知大小的躺下,这要叫外人听去了,不定是说臣妾怎么恃宠而骄呢。”
皇上疼爱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谁敢说你,朕就是要宠着你,来朕来扶你躺下。”看着皇上如此贴近,静姝心中有一些愧疚:“皇上,其实臣妾....”可是想了想,静姝又把话咽了下去,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皇上听她说了一半,便问:“什么事?”
静姝便转了话题:“其实臣妾近日很想去看看怡嫔姐姐,好久不曾去问候过了,她知道臣妾落了水,不定多担心呢。”
皇上点头:“是啊,朕昨日去看了她,她见着朕,也不关心朕过的好不好,只问你的情况,叫朕倒有些妒忌了。”
静姝撅着嘴:“皇上竟说些小孩子的话,您站在怡嫔姐姐面前,好不好的她一眼便能看出,何必还要再问,倒是臣妾,多日不曾去了,宫中人不定把臣妾此番落水说的多严重呢,她才担心。”
皇上妥协:“好,好,怎么说都是你的道理,你若身子受的住,想去看她便去吧,只是再不可去湖边了。”静姝微笑点头答应。
皇上刚走,静姝便叫紫霞进来:“你去把茶换了吧,天热,胃口不好,你去换些酸梅汤来。”
紫霞见静姝最近的确是没太吃好饭,便赶忙下去准备去了,走之前,静姝又吩咐着她去把良朗找来,因为静姝自己有些医术,良朗又忙着给那些不得宠的嫔妃看病,因此最近的平安脉也静姝也都免了。
良朗见紫霞来找他,先是暖暖一笑,便随紫霞往香草堂去了,半路上,良朗拉这紫霞到一棵树下,紫霞怕叫人看见,连忙甩开良朗的手:“别叫人看见。”
良朗微微笑着:“看见更好,我趁机便向皇上要了你。”
“胡说什么?!”虽然紫霞嘴上怒着,可是却忍不住幸福的微笑。
良朗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流苏的玉坠来:“看见这个便觉得很配你,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紫霞接过来:“你送我的,我自然就喜欢。”
因静姝还等着,两个人也不便耽搁太久,到了香草堂,静姝看见紫霞满脸幸福,便打趣着:“幸好今日我是叫你去了,若是我不叫,你们俩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呢。”
紫霞羞的跺脚:“小主休要胡说!”静姝稍稍正色:“好啦,你们俩能两情相悦,这是好事,你们在一起,我高兴。”
紫霞羞着跑出去,静姝这才叫良朗来请脉,良朗刚搭了一会脉,便又惊又喜地看着静姝,静姝微笑点头,却做了个嘘的动作,良朗明白,静姝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会不知,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叫你来只是想叫你私下里那些药给我,这些药我不想留下存档,以免日后叫皇上发现了日期就不好办了。”
良朗虽不知她为何不说,可静姝说的话,他心甘情愿的照办,静姝又吩咐着:“这件事还请太医为我保密,**,你是知道的。”
良朗点头:“是,事关重大,微臣定不会多言。”静姝放心点头。
待送走良朗,紫霞进来问:“小主可是身子不爽了?”
静姝笑道:“不妨,晚上小武送了药来,你只管煎着就是了,趁着空闲,你我去看看怡嫔。”
紫霞提点着:“小主您还真是心宽,不想着怎么对付虞妃,倒想着去看怡嫔,奴婢不去,奴婢可是担心。”
静姝笑道:“你担心什么,怕我们真的被虞妃害死?”
“小主!你忘记我们在冷宫的时候了?冷宫虞妃尚且能控制,还有什么地方是虞妃管不到的?!”
静姝安慰她:“好啦,没事,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紫霞只能闷闷地跟着静姝往怡嫔那里去了。
怡嫔一见静姝来挣扎着就要起来,静姝赶忙叫她躺下,扶着怡嫔躺下之后,静姝顺手就搭了脉:“脉搏有力了些,看来上次的药是有用,今日我已经把药方给了良朗,姐姐放心,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姐姐就会恢复了。”
怡嫔听她话音不对:“为何要叫良朗来看,妹妹你呢?”
静姝苦笑一下:“我怕是要离开些日子。”
怡嫔听出不对,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你是知道了些什么?”
静姝点头:“是,静姝未来的命运,静姝自己也不知道,眼下只能说,静姝可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可能不能再得见姐姐,都还是未知之数。”
怡嫔眼泪落了下来:“又是虞妃?”
静姝摇头:“这次不仅仅是虞妃了,其实我也是要趁机摆脱太后的控制,若这次我不死,便可能会活的自在些。”
怡嫔不知道静姝遇见什么,可见静姝这样说,那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可现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她知道静姝也不便说,于是她也不问,只流着泪,紧紧地握着静姝的手:“我的妹妹,只要你在宫中一天,不论你在任何地方,我都一定要想法设法找到你,尽量保你周全,您自己也要万万小心,咱们姐妹一定有重逢的一天。”
静姝也流泪微笑:“是,在这宫中,也只有姐姐能如此的为我流泪了。”
从怡嫔处出来,静姝抬头看了看天,身后怡嫔挣扎着要出来送,静姝回过头来,擦了擦泪:“姐姐回去吧,若静姝能活着,咱们就不必如此感伤。”怡嫔扶着门框吃力的站着,看静姝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