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知道惇清长年跟在虞妃身边,她说出的话未必全然是假话,于是便和若儿说着:“妹妹剥了这些时候也累了,我今日十分想喝莲子汤,不知妹妹可否帮我去做一些来?”
若儿瞅了惇清一眼:“姐姐要喝我自然就去,只是有些人说话姐姐可要十分小心。”静姝笑着点头,若儿才端着一盘莲子,不情愿的下去了。
见她下去,惇清便不等静姝请自己就坐了下来,继续剥若儿没剥完的莲子:“若儿对姐姐有孝心妹妹我也未必没有,不过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静姝无意和她说这些题外话,便直接问道:“你说有关蝶衣皇后的事,是什么?”
惇清笑起来:“姐姐还真是心急啊,罢了,那妹妹便也不绕圈子了,想必你也听说虞妃娘娘当年滑胎的事了吧?”
“是,传闻是蝶衣皇后妒忌虞妃有孕在先,因此换了东西去。”
“哈哈,咱们呐,可真是都被骗了,想不到吧,这件事竟是太后一手所为。”
虽然静姝早有猜想太后心思不简单,却也想不到竟然会出手害自己的亲皇孙:“你胡说,太后没有理由!”
“理由?!我的好姐姐,在**中杀人需要理由吗?你服侍太后已久,难道看不出太后的为人?她可是为了一己权利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
静姝简直觉得自己坐不住,必须要两手扶紧座椅才能支撑,见她这样,惇清又笑道:“不过姐姐今日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是没办法,太后她可是心狠手辣做事又十分周全,妹妹也要好心提醒姐姐一句,如今虞妃娘娘尚不是太后对手,何况是你?”
静姝还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惇清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便不用再多说,于是找个借口便离开了,见她离开,紫霞赶忙进来,就见静姝脸色惨白的呆坐在那,紫霞吓坏了:“那个恭嫔又来胡说了些什么啊!惹的娘娘您这般不适,奴婢扶您躺一会去吧。”
静姝睁着眼睛躺在榻上,紫霞看她这样子实在害怕:“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去把钱多叫来。”紫霞赶忙把钱多喊来,静姝忽然坐起,一把死死抓住钱多手腕,钱多惊的差点跪下,静姝从未如此郑重:“去查虞妃流产前吃过什么,还有,至她滑胎的甘草茶如何变成了益母草!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多已经查过,可都没有什么线索,可是静姝如今又如此郑重吩咐,他只能再次去查,这次他总算有了些收获,原来,当初负责中秋夜宴的御膳房总管,去年就已经离宫归乡养老,恰好和钱多比较要好的太监和他是老乡,从他那得到了那次夜宴的菜单,钱多赶忙拿了给静姝。
静姝拿过来仔细查看,发现里面有一道烧鹿筋,她听着这道菜十分耳熟,可一时却总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她不断自语:“烧鹿筋,烧鹿筋。”正好紫霞送茶进来,听她念叨,就说:“娘娘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这个不是虞妃娘娘在太后寿诞那日承上的菜吗?”
静姝一听,立刻如当头棒喝:“是啊,当时我只觉得太后神色不太自然,现在看来,这道菜定有古怪,钱多,去问清楚这道菜都是用什么原料?!”
钱多不敢怠慢,赶紧去问,回来之后便把这才的做法详细告诉了静姝,静姝听完呆呆坐下,紫霞问:“娘娘,这道菜?”
静姝长叹一声:“可怜蝶衣皇后,竟不知自己是被太后所害,太后,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紫霞不解:“不就是一道菜吗?怎么就是太后害了蝶衣娘娘?”
静姝道:“你有所不知,这道菜中含有极重的生姜,虞妃当时已经出现腰酸腹胀之象,虽岌岌可危却还不至于当场滑胎,可吃了这道菜,那就是用了催产剂,原本她的胎勉强能保住,可用了这些定会滑胎。”
“太后可真是用心狠毒,她就不怕漏马脚?”
“怎么会,整个入会之人,只有虞妃一人怀孕,大家同样都吃了那道菜,谁会怀疑到太后身上?”
“那太后怎么就会断定虞妃会吃?”
静姝摇头:“当时的事我也不在现场,不能知道的详细,待我去问问怡嫔,她定然是会知道。”
可静姝还未见到怡嫔,福来便到了香草堂,这次他带来的旨意叫香草堂上下都吃了一惊,皇上竟然下旨降静嫔为静贵人,紫霞瞪大眼睛:“公公可知道为什么呀?我家娘娘没犯任何错,为何就要降为贵人,这么大的处罚,总得有个理由啊。”
福来道:“这件事奴才不知,皇上晚上会来,您亲自问吧。”说完他转身便走。
静姝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谁,可必定不是虞妃就是太后,宫中谁还有这么大的影响,能叫皇上直接下旨降她为贵人?
而此时慈宁宫中,白嫔陪太后说着话:“回太后,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
太后道:“你办事很麻利。”
白嫔颔首微笑:“是太后运筹帷幄,这姚静姝实在不识抬举,太后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敢在背后调查蝶衣皇后的事,幸好御膳房的太监及时来回禀,不然还不知她能查出什么来。”
太后沉下脸:“这次哀家就是告诉她,若乖乖的跟着哀家,哀家便会保她荣华富贵,若她执意如此,那就休怪哀家心狠。”
“可太后焉知她会就此罢手,若她再纠缠,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事?”
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待到那一日便是她消矢在这宫中的时候了。”
晚上时候,皇上来陪静姝晚膳,静姝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因此坐在宫中郁闷,皇上见她如此,便拉着她的手:“是不是怪朕?”
静姝摇头:“静姝不敢,只是,敢问一句皇上,静姝究竟所犯何错?”
皇上叹气:“这几****究竟在做什么,忙的连太**都没去过。”
静姝这才醒悟,这几日,她只顾着调查蝶衣的事,太后那边她确实是疏忽了,可也不能因为她没有去请安便降罪啊?
皇上看出她的不解,又继续说:“原本这也不是大事,太后早就下令众嫔妃可免去请安,只是你给太后配的药已经用完,太后已经等了几日,可你竟都未再去,所以,太后就有些怪罪,说你。”
“说臣妾是恃宠而骄。”
“朕知道,静嫔不是那样的人。”
静姝笑笑:“皇上怎么还称臣妾静嫔,皇上忘啦,臣妾现在是静贵人。”
皇上觉得十分对不起静姝:“朕也不知皇额娘为何这次忽然对你下重手,朕想着大概是以儆效尤吧,静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你就是朕心中最爱的人,在朕心中你早就是妃位了,你放心,朕绝不会一直叫你屈居贵人。”
静姝笑道:“臣妾不介意,也的确是臣妾疏忽了,这几日不曾去看望太后,刚才皇上说太后的药用完了,那静姝明日就去给补上,可向太后认个错。”
皇上觉得静姝十分懂事:“你能想通这是最好,这是要委屈你一些日子了,不过朕也已经吩咐了,你的一切用度按照嫔位发放,钱财上不会亏了你。”
第二日一早,皇上去早朝,紫霞便替静姝梳洗打扮,静姝交待着:“不要首饰,也不要化妆,就梳洗干净就好。”
“娘娘这是要去太**中吗?”
“嗯,前几****因厌烦太后,不曾去走动,此次,她这般动作就是要告诉我,我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也的确,现在连虞妃都奈何她不得,何况是我。”
“那娘娘可真是要委屈。”
“在这**之中,哪还有人是不委屈的。”
于是,静姝带着紫霞赶早去了慈宁宫,太后面色红润,看见静姝却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静姝赶忙认错:“是静姝一时大意,得意忘形,请太后恕罪。”
太后一副慈祥模样:“你可怪哀家对你太过严厉?”
静姝低着头:“静姝不敢,是静姝太不知礼,太后对静姝天高地厚之恩,静姝感谢还来不及。”
太后道:“你能知道便好,你是聪明人,聪明的人不需哀家多说,只要静贵人识抬举,哀家可以告诉你,皇后的位子,虞妃坐不上。”
静姝从未想过太后会直言不讳的说出这句话,既然她已经撕破了伪装,那她只能接着:“谢太后看重,静姝定当不负太后期望。”
太后满意的笑笑,叫静姝起来说话,静姝强忍着恶心坐在太后床边,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女人有如此变态的权利欲望。
回到香草堂,静姝只觉得异常疲累,她觉得这个**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她现在正在急速下坠,她不知道自己会坠到何处,不知自己会不会有一日终将粉身碎骨。
静姝被降位的消息传遍六宫,所有人都心中叫好,因为太后的故意,所有人都知道静姝是太后身边的人,因此不明真相的人还十分妒忌,她们都盼望着静姝出事。
只有若儿,她还是照旧日日来陪静姝说话,她知道静姝喜欢喝莲子汤,便日日都来给她剥一些,静姝笑道:“虽说我爱吃,可日日吃下来也难免觉得腻了。”
若儿就笑:“姐姐可真是难伺候,若儿一片好心,可姐姐却觉得腻了,罢了,那妹妹便再不剥了,姐姐若是馋了,就凭着姐姐馋着去。”
静姝指着她的脑袋:“现在脾气越发的大了,还敢顶起嘴来了,可是这样的你最好,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便放心。”
若儿点点头:“以前的错,再不会犯了,姐姐放心。”
“唉,现在你还是叫我姐姐,如今我已经是个小小贵人了。”
若儿撅起嘴:“姐姐这是笑话我呢,若不是姐姐,妹妹怕是这辈子,就消沉在那了。”
静姝怕她说起感伤的话,就赶紧打断:“好啦,话说你最近是不是又在给皇上绣寝袍了?”
若儿有些害羞的点头,静姝笑道:“现在啊,皇上用的,身上戴的,可都是你手下出来的东西,可叫我羡慕呢。”
若儿被静姝说的越来越羞:“姐姐笑话人,那姐姐也绣来给皇上啊。”
“我还是算了吧,我那个绣工,皇上若是真戴着我绣的东西出去,还不被群臣耻笑?”
若儿想了想,自己也噗哧一声笑出来:“是啊,姐姐你有空也该练练了,每次都是你的主意最好,可是最后都是叫别人捡了便宜,我暂且不说,光是咱们制衣局那些绣娘,就得了姐姐多少点子。”
静姝笑笑:“罢了,我也是喜欢想这些主意,左右我自己又不会,不如就教了她们,也算是有点用处。”
若儿又说:“也就是姐姐这般善良,若换做宫中的其她人,就是把这些图纸扔了也不给别人看去,前些日子,姐姐设计了一对龙凤图案,比起以往的更加活泼生动,妹妹打算把龙的图案绣给皇上,凤的就绣来送给姐姐。”
静姝赶忙正色说道:“妹妹休要胡说,现在我已经是个贵人,断不敢用凤凰图案,不如你就绣来送给虞妃,那凤凰别致,想来她会喜欢。”
若儿马上不高兴:“才不要,姐姐这样说就是在骂若儿,这寝袍若儿就是要绣给姐姐,反正睡觉时候穿着外人又看不见,就算姐姐现在不想穿,以后也总会穿上的,皇上明察秋毫,决不会一直叫姐姐只是个贵人的。
说来也叫人生气,太后娘娘不是最喜欢姐姐的吗?怎么就突然下旨降了姐姐的位份,姐姐不知道,现在外面人说的都可难听呢。”
静姝倒是无所谓:“她们说是她们的事,日子还是过我们自己的,太后降我位份这件事,别人议论说什么你听见了,就叫她们说去,你只当没听见,断不可去争论,这样的事,你越是争论,她们便会说的越凶。虞妃那里,你也不要弄的太僵,否则对你也是没好处。”
若儿知道静姝这是为了她好,便不再说什么了。
一连几日,静姝都十分乖觉,日日去太**中请安,陪太后说话,可她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被太后摆布,她不是一只木偶,也不甘心做一只木偶。
这日,她闲来无事,便去找怡嫔说话,炎炎夏日,怡嫔却还是觉得身上冷,仍旧穿着春日里的衣裳呢,静姝劝她要多走走,怡嫔只是笑着:“我这身子,走几步便要喘的紧,索性近日我也不走动了,待到凉爽些,再多动动。”
见静姝这次来神情不似以往那般轻松,怡嫔也知道:“我听说了你降位的事,我也觉得蹊跷,太后不是做事这么明显的人。”
静姝道:“这是在警告我,怡嫔姐姐,今日来我也是有事要问你。”
怡嫔似料到静姝一定会来问什么,便点头等她发问,静姝问道:“姐姐可记得当年虞妃滑胎之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怡嫔眯缝起眼睛,仔细回忆:“当时,她打扮的一如既往的华贵,只是浓浓的胭脂之下,还是掩饰不住脸色的苍白,因为她是从王府中出来第一个怀孕的人,因此可以说是众人瞩目,我也就多注意了她一些。
当时她走进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十分疲累,照她要强的性子,绝不会双手扶腰而至,旁边的红袖好像也十分紧张。”
“那她落座后立刻就不适了吗?”
怡嫔摇摇头:“没有,她还能和大臣以及皇族贵戚应酬交谈,她滑胎是在吃下一道菜之后。”
静姝立刻接上:“烧鹿筋?”
怡嫔奇怪:“当时妹妹你还未入宫,你怎么会知道?”
“妹妹早就奇怪,虞妃滑胎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是虞妃也知道自己怀孕,并且妹妹听说她对吃的东西十分注意,她怎么就独独会吃下那道菜?”
怡嫔又仔细想了想,她恍然大悟:“当时,太后说了一番话,就是这道菜的来历,其中还涉及到先皇。”
静姝也总算明白了:“怪不得。”
怡嫔虽然不知道这道菜和虞妃滑胎之间的关系,可是见静姝这样她也猜到几分:“我早就觉得太后不是那么简单,却没想到心机如此之深,看来能做太后,果然不简单。”
静姝深深同意:“我现在还怀疑从皇**中送出去的月饼和茶也有问题,只是还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怡嫔毕竟比静姝多在皇上身边几年,多了些沉稳:“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就是清月,因此这些事情她一定知晓,只是她对太后衷心耿耿,我们即便是撬也未必能让她开口。
何况,现在时机还未成熟,这次太后突然降你位份我就觉得奇怪,现在看你这样调查我也明白了,不如你就暂且收手,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查也为时未晚啊。”
静姝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随便和怡嫔说了几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虽说夏日里天黑的晚,可也已经是掌灯时候了,于是静姝便告辞怡嫔回宫。
夏日夜晚十分凉爽,静姝信步走着,她舒展着身体,享受这片刻清凉,紫霞笑道:“娘娘怎么像个小孩一般。”
静姝打断她:“怎么还叫娘娘,我是嫔位的时候勉强能称个娘娘,现在就得改口叫小主了,否则叫别人听见了,又不知道会生出个什么罪名来。”
紫霞有些不以为意:“可是不光是咱们宫中的人没改口,别处的奴才也都叫小主为娘娘呢,皇上亲口吩咐小主用度照旧,谁都知道,在皇上那里小主还是娘娘。”
静姝点着她的脑袋:“你这张嘴啊,早晚要惹祸,他是皇上,自然愿意叫我什么便是什么,可你呢?今日皇上高兴,你叫着没事,可来日,皇上心气不顺,听你这么叫,你不就要成了出气包?到时候掌嘴就是轻的。”
紫霞只好道:“知道了小主,以后奴婢会注意的。”
静姝看看天:“星星已经出来了,反正也不饿,你陪我去湖边走走吧。”
紫霞一听要去玩就又高兴起来:“好,奴婢也觉得太热不想回宫呢。”
于是静姝便带着她往湖边去了,平日里,湖边也会不是有一两个嫔妃在湖边赏荷,可今日大概是时间晚了,这湖边竟一个人也没有。
这样静姝倒觉得清静,正当这主仆二人看的醉心的时候,忽然静姝从背后被人猛的一推,她保持不住平衡,一下子便跌进湖中,紫霞见静姝落湖,惊的就想赶忙起身相救,她一起来自己也被推了下去。
这两个人根本不谙水性,在水中十分惊慌,惊慌之中,就听见岸边是两个贵人的声音:“哈哈,怎么样,叫你平日里嚣张,如今可是得到报应了吧?告诉你,如今你得罪了太后娘娘,就是没了靠山,看你还得意。”
静姝心中叫苦:完了,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昏沉中,她只觉的自己呛了几口水,然后便失去了知觉,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躺在床上了。
她觉得胸腔如被巨石砸过一般的痛:“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
皇上紧紧抓着她的手:“你在湖边赏荷,不小心就落了水,还好忠平路过,这才救下了你们主仆二人。”
“紫霞没事吧?”
“她很好,在休息呢。”
静姝环顾一下四周,忠平已经不在这了,她觉得心中一阵失落,皇上又说着:“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会跌进湖中。”
静姝仔细回想,她在水中昏迷之前,确切听见了两个女人嘲弄她的声音,只是现在她头昏脑胀,也不能想的清楚,于是她也只能跟皇上说:“臣妾想着天热,就想去湖边吹吹风,不想竟跌入湖中,还好紫霞没事,不然臣妾可是要伤心了。”
皇上责怪着:“就想着别人,自己倒是一点不担心,这几****也不必去太**中啦,朕去说,你只要好好养着,太医说你呛了不少水,可吓死朕了,这次你也要好好谢谢忠平,若不是他,从此你我便要阴阳相隔了。”想起忠平,静姝心中又一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