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太后寿诞将至,所有一切尘嚣暂时落下,太后有意要办的热闹一些,便叫静姝去打点,静姝已经觉出太后对她如此看待其实是想暗中操纵,可又一时说不出拒绝理由,便想着拉出怡嫔来与自己一起,这样既能叫怡嫔地位更加稳固,又能使自己不至于让众人侧目。
然而太后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怡嫔身子弱,当年的毒药的损伤还没有弥补回来,至今都只能勉强走动,虽然天气转暖她的身子也好了些,可终归不能劳累,哀家觉得你除夕夜宴便办的很好,虽然最后出了点岔子叫虞妃得了便宜,可哀家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你怕再出错也是在情理之中,这样,哀家叫虞妃和你一起办吧,她总归是有经验,你觉得如何啊?”
静姝本想叫上静嫔,没想到太后直接塞上虞妃,不仅没叫静姝松口气反倒拉过来一个对手,太后这样无非是想告诫静姝时刻听她调遣,不然便会麻烦无穷,太后这样说了静姝也只能说是。
从慈宁宫出来,静姝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已经落下几滴雨来,紫霞给静姝撑起一把伞:“娘娘可别淋到了,太后今年好像特别重视这寿诞,以往都不在意的,娘娘可别生病耽误了大事。”
静姝苦笑一回“此刻我倒希望是自己病了,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蝶衣姐姐笑容中为何总有一丝惆怅,太后这次看似重用我,其实何尝是为了我好,前几番太后几次明里暗里的帮我,已经叫众嫔妃视我为眼中钉了,这次借着大办寿宴的名儿,又委以我重任,这不是明着叫众人知道我是她的眼线,将我至于众矢之的吗?
何况又拉上了虞妃,虞妃早就看我不顺,这次还不知要受她多少委屈,太后这就是要告诉我,我过的好不好完全是由她掌握。”
紫霞听了也是发愁:“那娘娘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好在这次名义上是我和虞妃联手,她总不能为了害我连她自己也拖下马吧。”
慈宁宫里,太后正闭目养神,白嫔在一边笑道:“太后实在棋高一筹,那静嫔以为自己聪明,想拉怡嫔来与她分担,太后直接叫来虞妃,理由得当,她连个反驳的机会也没有。只是,看她今日这幅样子,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觉察到又怎样,如今,与她关系最好的蝶衣已经死了,那李贵人也与她嫌隙不小,宫中其她人更是个个视她为眼中钉,她不靠着我便不知会遭多少人白眼冷待,宫外最近为贺我寿诞送来了我最喜欢的东海明珠粉,一会叫清月拿去,全部赏了她。”
白嫔心知肚明却故意问:“可是太后,那东海明珠粉十分难得,往年,您得了总是赏赐给王府中的各个福晋,入宫后,又总是赏给虞妃和几个嫔位,如今只给静嫔一人?”
太后扬扬眉毛:“这就要看其她人的本事了,虞妃是用惯了的,可哀家看她失子之后便内敛了不少,想来也不会为了区区一盒珍珠粉与静嫔过不去。”
白嫔笑道:“是了,虞妃大度。”二人都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可却又都不说破,白嫔继续:“可是太后就真放心叫虞妃和静嫔一同操办寿宴?若虞妃暗中使个什么计谋,静嫔可是会吃大亏。”
太后道:“静嫔这孩子聪慧,她吃苦哀家自然舍不得,可是她的棱角太过明显,若不打磨怕是哀家也压不住她,需得把她磨的圆润一些,哀家才敢放心的用。”
虞妃听到自己要与静嫔一同操办太后寿宴,显得十分不屑:“她姚静姝是什么东西,也敢配和我一起做事,我看太后是老糊涂了,她这样做是想叫我和姚静姝化干戈为玉帛吗?!想都别想!”
红袖这时候多嘴道:“是呢,奴婢也觉得娘娘应该推辞,听福来说,皇上今儿个午后叫了范忠平去御书房呢,听说是太后十分看重范忠平,因此要他协助寿宴事宜呢。”
虞妃一听立刻转了颜色:“哦?福来真这么说?”
“是,他在旁边听的真真的,说来也奇怪,不知这范忠平行了什么法术,竟叫皇上和太后都对他十分信任。”
虞妃笑道:“他自然有他的好,你说是不是啊玉兔?”玉兔在虞妃腿上懒懒的叫了一声,虞妃又道:“罢了,怎么说这也是一次本宫拉拢人心的机会,虽然姚静姝本宫是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太后既然这样安排,就叫她受着吧。”
红袖断没想到虞妃受了范忠平那么大的侮辱之后却还对他不死心,本想劝虞妃放弃,不想去点燃了虞妃的热情。
红袖继续道:“娘娘,往年您用的东海明珠粉,今年怕是不得了。”
“唉,宫外的这些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一年统共才这么几盒,能费他们多少珠子,真是越来越没孝心,等几年难不成还要我们去巴结他们不成?”
“娘娘误会了,并不是宫外没进贡,今年也是有三盒的,可太后都赏给了静嫔。”
虞妃默默了许久,脸色越发难看:“罢了,本宫也不缺那些无用的东西,天资不足凭她用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浪费!”
明明是酸话,红袖也只能随着:“可不是,就她那等颜色,拿到咱们府里是连个丫头都做不了的,皇上真是不知着了什么道,一年之内竟把她封到嫔位!”
“哼,不是皇上着了道,是太后在后面做推手。”
“说来也奇怪了,太后为何独独对静嫔如此喜欢?”
“是啊,她出身不高,虽然有些样貌才智,却也不至于叫人如此厚待。”主仆二人不能理解太后的用意,因此只在想静姝是用了什么手段。
虞妃办起这样的事来驾轻就熟,而静姝也因为除夕夜宴累积下不少经验,这次也不再没头没脑,思绪理的也清楚了。
这日,虞妃和静姝在琼花岛上商量当日要用的烛火,虞妃主张用大红灯笼上面书寿字,而静姝则奇思妙想,想用蜡烛在地上摆出一个寿字,虞妃自知自己的主意不如她,可却也不想认输,便百般挑错。
静姝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两人言语间越发有些碰撞,又是在凉亭边,虞妃一时气急伸手就推了一把静姝,静姝一时站立不稳,便摔了下去,好在摔下去的时候,她连忙抓住了一块岩石,才不至于落水。
虞妃本无心如此,可见静姝这样反倒是提醒了她,她一步步走进静姝,静姝本能的感到危险,便大声呼救,可是琼花岛地处偏远,她们是为了布置才来这,因此静姝如何喊叫也无人听见。
虞妃走到挣扎着的静姝面前,狠狠的看着她:“你真的很讨厌,长着一张看似纯真的脸,却满肚子狐媚,你勾引了皇上还不够,又要去勾引忠平,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虞妃的逻辑常人无法理解,静姝又急又怕:“虞妃娘娘你误会了,我与范将军之间什么也没有啊!”
“没有?没有他会贴身带着你送给他的荷包?合宫之中能绣出如此难看荷包的也只有你了,你知道本宫为何没将此事告诉皇上吗?若换做其他人早就叫你们粉身碎骨了!可偏偏是他!”
静姝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之间已经叫虞妃恨她入骨了,静姝更加觉得自己活着的希望渺茫,忽然,虞妃大喊一声:“你去死吧!”便抬脚要踩下去,静姝绝望的闭上眼睛,可就在此时,静姝被一股力量拉起来,虞妃大惊,回头一看,正是忠平,原来忠平被太后吩咐来协助她们,他是来看看这边有什么需要出宫采购的,他也好帮忙,没想正好看见虞妃推静姝的一幕。
虞妃此时十分惊慌,她已经顾不得静姝死没死,只一心想向忠平解释,可是静姝吓坏了,只顾着在忠平怀中颤抖,忠平心疼还来不及,哪里听得进虞妃的解释,何况他看到那一幕,只以为是虞妃蓄意陷害。
看见二人如此相拥,虞妃妒忌到要发疯,可她也只能很恨的咬牙站在一边。
静姝稍微恢复神智之后,才慌忙从忠平怀中挣脱,行了个万福:“谢将军救命之恩。”忠平也只能放开她。
虞妃在一边冷冷笑道:“又是这幅装无辜的模样,倒叫人觉得本宫是大恶不赦的了。”
虞妃知道,此时再怎么说自己当时是无意推静姝落水的也是无益,因此只能将话题转开:“哼,当着本宫的面就敢如此放肆,真当本宫是瞎了不成!太后叫我们来操办寿宴,现在本宫和静嫔正想着怎么弄烛火的事,范将军可有意见啊?”
忠平摇头:“末将再蠢笨不过了,只是来看看二位娘娘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虞妃冷笑一声:“来的倒是好巧,内务府那边打点的妥当,不需劳烦将军,只是关于这烛火的用法,本宫和静嫔有些差池既然将军来了,便听听将军的意思。”
说完便把自己和静姝的主意说了一回,忠平自然觉得静姝的主意甚好,虞妃只哼了一声:“那便如此办吧,本宫累了,先行回去了。”
看着虞妃离开,忠平才终于松了口气:“怎么如此不小心,幸好我是赶上了。”
静姝微笑道:“你怎么会突然来?”
“我先去了你宫中,因皇上下旨要我来协助你们,因此如今我去你宫中也能光明正大了,后来看见紫霞,她平日里与你是寸步不离的,我便觉奇怪,后来才知她去帮着怡嫔换药去了,而你则独自来琼花岛,我听了便有些不放心。”
静姝感到一阵窝心,她低头笑着:“你又一次救了我,这辈子,不知道我还要欠你几次。”
忠平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何需说个欠字,我甘愿守着你一辈子。”
虽然静姝心中甜蜜,嘴上却仍旧说道:“这便是傻话了,你我明知这是天方夜谭,却总要说着这美梦。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便不能再耽误你,你也要找一个心爱的女人相守一生。”
“我最爱的女人此时此刻就在这里,若将来有一日,我能带你出宫,那便是最好,若不能,我便情愿默默保护你一辈子。”
夏日里,一阵凉风吹来,两人并肩看着湖水碧绿,觉得此时此刻,若能就这样相守到老该是多好。
磕磕绊绊中,太后寿诞也算准备的顺利,一日,御膳房拿来寿宴上准备的晚膳的单子来,虞妃看了一眼,便道:“太后喜欢烧鹿筋,把这道加上吧,既投了太后喜欢,又能对先皇表达一番敬意,两全其美。”
那年除夕,静姝还未进宫,不知这道菜的来历,可既然虞妃说的如此肯定,静姝便也就同意了,御膳房总管连忙点头哈腰的出去准备去了。
太后寿诞如期而至,每个嫔妃都面带笑容,给太后皇上敬酒,太后自己也笑的合不拢嘴,席间,最后一道菜烧鹿筋上来的时候,因为这是虞妃准备的菜,她便分外注意一些太后的表情变化,她本是想看太后对自己的准备是否觉得贴心,可太后却是脸色稍稍一僵,但又马上恢复笑容。
太后看着这盘烧鹿筋笑道:“这是谁准备的?”
虞妃笑道:“是臣妾。”
但凡做了亏心事的人,即便她是太后历经大风大浪此刻也难免会怀疑虞妃察觉到什么,才故意用这道菜来提醒她,太后便有些不自然:“啊,虞妃很好,这道菜哀家很喜欢。”
虞妃只觉得太后似乎不是真的高兴,却也想不出缘由,只能将这疑问放在肚子里。
皇上席间十分高兴,与忠平推杯换盏之余,也赞扬了虞妃和静姝此事办的好,既有心意又有新意,尤其这烛火的安排,叫人十分赞叹,静姝笑笑又是一番谢恩。
因为皇上拉着忠平喝酒,而静姝又坐在皇上身边,因此静姝与忠平难免就有眼神接触,可两人眼神刚一相碰就马上躲开,这一切又被虞妃看在眼里。
第二日一早,皇上便又去太**中请安,因昨日太累,皇上也有些不放心太后的身子能否承受的住,太后自从服用了静姝的药就已经大好,若是往常这样的劳累早就不能起身,而今日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痛却并不打紧。
皇上道:“静嫔这次办的很好,对皇额娘又很尽心,之前儿子叫她受了好大委屈,听闻她差点死在冷宫,儿子一直很过意不去,想着,找个时候给她再进一进位分,皇额娘觉得如何。”
太后略略思索一下:“这事哀家倒是觉得不宜操之过急,静嫔的确是受了委屈,可哀家也没亏待她,今日那些东海明珠粉,哀家便叫清月全部去赏给了她,就是看她在冷宫受苦,慰藉她,这次寿诞她也的确有功,可她在进宫一年之内就从一个小小答应做到了嫔位,这样的事以前从未有过,皇上要顾虑其她老人的心思啊。
若静嫔升的过快,那对她也未必是好事,外头的大臣也难免会说皇上过于偏爱,这样对静嫔反倒不好,依哀家看,不妨再等等,静嫔年轻,等她有了孩子再行加封,不就理所当然了。”
皇上听着太后说的在理,便也道:“还是皇额娘想的周全。”
太后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周全,不过是在**多待了几年,想的就多些罢了。”
皇上走后,白嫔问着:“方才,太后为何不就顺水推舟,让静嫔变成静妃?她进位为静妃不就可以帮太后办更多事?”
“是,她进位是可帮我办不少事,可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而且我总觉得虞妃察觉到了什么,若她将蝶衣的事情透了出去,到时候难免静嫔就对我有介怀,那时候她已是妃位,我们可就不好办了,就先压着她,待到她心甘情愿跟随我的时候,再叫她进位也不迟。”
而福来也尽职尽责的把太后阻止静姝进位这件事去告诉了虞妃,虞妃自己十分奇怪:“太后这到底是什么心思?我倒是看不懂她对静嫔到底是好是坏了。”
红袖也在一边纳闷:“是啊,按理说太后这一段时间以来为静嫔铺路,不就是想叫她进位吗?可为什么又来了这么一出?”
“我另一件事不懂,为何太后在寿宴上看到我添的烧鹿筋会变了颜色,你去把天宝叫来。”
红袖便赶忙去了太医院,天宝匆匆赶来:“娘娘有何吩咐?”
“你来看看这道烧鹿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天宝闻了闻,又尝了尝,之后便说出里面的成分,虞妃问道:“可有伤胎的东西?”
天宝摇头:“并没有,若有也只是一些日常食材,并不能伤及娘娘胎儿。”
虞妃点点头:“好啦,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天宝走后,红袖道:“娘娘忽然叫天宝来问这些,是怀疑这道菜?”
“想来也是我多虑了,太后没道理要害我的龙胎,这是她的亲孙子,唉,只是那次我的失子之痛实在叫我不能自拔,每每想到当晚的那个情况,我会觉得痛的不能呼吸。”
红袖给虞妃按着头:“娘娘想开些吧,好在皇上对咱们不错,娘娘日后一定会再有龙翼的。”
“不过太后自以为她暗中阻止静嫔进位,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红袖,找机会把这件事透漏给惇清,她会知道怎么办。”
“是,幸好娘娘有先见之明,花重金买通了福来,不然这些事情,我们怕也是要被蒙在鼓里呢。”
果然,惇清知道这件事以后,十分开心,这几日,她听闻静姝日日在太后身边,十分得太后喜欢早就妒心丛生,在静姝入冷宫的日子里,她自己也想去太后身边伺候,可是几次去了太后都是托病不见,如今看来,太后也未必就真心喜欢静姝。
可她也不愿意就把自己拉下水,便借着去看若儿的机会,跟她说起来:“唉,咱们现在看静嫔是风光得意,可是这背后如何,却无人能知了。”
若儿自假孕害静姝之后,便一直不受宫里人待见,她自己也郁郁,只是却也不敢去死,怕连累了家里,只能这样勉强活着:“她如何能有不称心如意的时候,放眼**,哪个能敌得过她?留得住皇上,还能得太后喜欢。
姐姐你有所不知,自她回来之后,我时常能见皇上去她殿中,而我,只有假装失子的那几日皇上来看过,后来便再也没来了,可见我以前得的那些恩宠,不过是静嫔可怜我,在皇上面前多说了几句皇上才肯来,如今,皇上怕是连我是谁都想不起了。”
“妹妹这话说的真叫我心酸,谁不是呢,我也已经累月不曾见过皇上了,唉,盼皇上可真是盼的脖子都长了。”
“姐姐还有个盼头,可是我,呵,现在也就是个等死罢了。”
“妹妹何苦这样没希望,虞妃娘娘是不会忘了妹妹的,再说那静嫔,她也只是表面如此,姐姐听闻,皇上本想进她为妃位,你知却为何不能进位?”
若儿好奇,惇清继续:“就是太后说她现在不宜进位。”
若儿一副想不通的样子:“这是为何?”
惇清也摇头:“太后的心思深如大海,虞妃娘娘尚且参不透你我怎能明白,只是也可怜静嫔了,拼了命的表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若儿呆呆地转过头:“罢了,她如何都与我无关了,我自己尚且是这番模样,哪有什么脸面去笑话别人。”
惇清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妹妹不要伤心,只要静嫔和太后的关系决裂,那她的地位自然不如现在,你我还怕没机会上位?虞妃娘娘可是说了,只要能叫太后和静嫔之间生嫌隙,那你我便会是嫔位。”
若儿看着惇清:“真的?”
惇清又拍了拍若儿的手:“当然。”
若儿本已经对生活无望,听惇清这样一说,自己也忍不住又遐想起来。
惇清出门之后,看着若儿的门口轻蔑地笑了笑:“真是个呆子,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橙柠问着:“小主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虞妃娘娘是说要给小主说话,可并没提那李贵人一句啊。”
“这样蠢的人,我倒希望她活的久些,给她个嫔位又何妨?将来她可是我的一张挡箭牌呢。”主仆二人又是一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