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也跟着哄笑:“咱们皇上是最不信鬼神之事的,现在都相信莫常在不详,我若是她,可真是在没脸在这宫中待下去了。”
千秋享受着这种众人追捧的成就感,她喜欢被人奉承,现在她还是个常在便如此,若将来她从静姝手中夺过皇上,那定是会连嫔妃也来曲意逢迎,想起大好未来,千秋斗志昂扬。
如焉在房中,默默听着外面的喧闹,此刻她如同置身于黑暗的角落,无人看的见她,也无人在意她,她不过是一缕尘埃,现在任何人过来吹起一丝风,她便会灰飞烟灭。
如焉不禁开始认真的考虑皇后的建议,当刚听见皇后那句以后不得有孕的时候,她觉得十分震惊,可静下来再回想,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不过就是个子嗣,有没有又如何呢?自己这样下去也丝毫没有出路啊。
转瞬,她又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子嗣是大事,怎么可以为了眼前这点困境就放弃了未来,我就不信,凭借自己的力量不能东山再起,凡千秋她算什么,那样的姿色都能得到皇上垂青,我不过是一时大意。这样想着,她似乎又振作了许多。
外面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如焉知道千秋和宛柔已经去了大家都羡慕的地方了,她叹了口气,再怎样安慰自己还是觉得落寞啊,如果额娘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况,一定心疼死了吧。
还未等她为自己的命运哀叹完,房门就猛的被推开,如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两个平日里无什么交集的秀女,此二人平日里不过是个小角色,家世更是连她半点也比不上,如焉不知这二人怎么会忽然闯进来。
只听一个指着如焉的鼻子讥笑道:“哟,你看看她,还好意思端坐在这里,如果是我,早三尺白绫吊死了。”
“哈哈,若要死也需得有那个胆量才行啊,就她这般霉运附体,怕是地府都不敢收她呢。”
“你看她刚入宫时候多威风啊,处处看不起我们这些小户出来的人,现在还不如我们呢,你看看她都吃的什么啊。”如焉瞥了一眼自己的桌子上,剩下的饭食已经要风干了,她咬咬牙,不作声。
另一个道:“可不是,仗着自己阿玛身居高官,就对我们呼来喝去,若这样的人都能当娘娘,那便猫啊狗啊都能当了!”
如焉只能默默咽着苦水,当初为了麻痹凡千秋,自己确是做了一些轻薄样子,却不想得罪了这些人,现在自己这般落魄,也只能任人鱼肉了,可笑的是,千秋如今已经攀上高枝,而当时被自己欺负最多的宛柔也被十分眷顾,自己可真真成了笑柄。
竹青想赶那两个人出去:“你们好放肆,我家小主再怎样也是常在,你们不过两个没位分的秀女,敢这样和我们小主说话,就不怕定你们个以下犯上之罪吗?”
“哈哈,以下犯上,你若能见到皇上便去告啊,我们可等着呢,哎哟,莫常在不是向来以自己脸蛋儿为傲吗?倒让我们瞧瞧,有多漂亮,看见这张脸就叫我生气!”说着二人便动起手来,对如焉又捏又掐,如焉从来都是娇生惯养,平时连碰都不曾被碰过一下,现在被二人这样羞辱她如何受得了。
如焉便如杀鸡一般大喊大叫,那二人更是得到了乐趣,不住的掐着拧着,竹青虽有意护主,可一人难敌四手,如焉还是吃了不少亏。
二人走后,如焉的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她不禁又羞又气,忍不住哭了起来。而皇后派来的眼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待那两个秀女走后,她马上回永寿宫去告诉皇后陈芳殿发生的一切。
皇后听罢笑道:“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本想叫你以宫女的身份去挑拨如焉和其她秀女的关系,不想她们自己便将这传统发挥的淋漓尽致,你继续盯着,定不要叫莫如焉好过。”那宫女得了皇后赏赐,便乐得去陈芳殿。
陈芳殿里,如焉摸着自己通红双颊不住落泪:“真真欺人太甚,这几****缺衣少食也就罢了,现在连这两个东西都敢来欺负我,哼,子嗣算什么,不如我便先去应了皇后,先出这口恶气再说!”
竹青这个时候灵机一动:“小主,**娘娘多了,咱入宫的时候不就听说,静妃娘娘可与皇后娘娘分庭抗礼,不如我们....”
如焉有些犹豫:“可阿玛也交代了,静妃娘娘无子嗣,地位上也远不如皇后娘娘,虽然皇上现在对她宠爱,可毕竟晚景黯淡...”
“那小主您宁愿放弃子嗣吗?若跟着静妃娘娘,若运气好怀上龙胎,那您就此生无忧了啊,就算皇后娘娘也不敢拿您怎么样了。”
这样一想,如焉便也觉得去投靠静姝是一条路,事不宜迟,她实在是受够了之中欺凌,于是开门便大步踏了出去,想去香草堂,大约是出来的太急,在一边偷看她动静的宫女一时被撞见也是惊慌,忙将视线转移别处,似在做别的事,可如焉一下子警觉起来。
她便叫来那宫女:“看你眼生,是新来的?”
宫女以为自己被发现,说话愈加磕磕绊绊:“额,是,奴婢是刚来的,奴婢去做事去了。”见她这样慌张,如焉更觉蹊跷,于是她便暂时退回房中,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如焉虚掩了门,却偷偷站在门缝处往外张望,果然那个宫女又鬼鬼祟祟凑过来,如焉确定,这个人是在监视自己,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如焉顿感恐惧。
皇后的心思已如司马昭之心了,可如焉现在最后一条路也已经被堵死,她明白,在这宫女的监视下,若自己强行去见静姝,那她怕是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绝望之中,她还在垂死挣扎。
而此刻的明和宫,宛如已经带着宫女到了门口,虽然大门敞开,却不见惇清派出什么人来迎接,宛柔便只好自己进去求见。
橙柠见到宛柔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我们娘娘今日疲倦,已经睡下了,小主若有什么话明日再回吧。”
宛柔便知只是有意为难,她四下看了看,明和宫主宫全是火烧过的痕迹,已经过去数月,虽然一直说在修缮,可却丝毫不见起色,宛柔心中便有了几分明白,显然这惇清虽然位高,却并不受皇上待见。
可她面上还是十分恭敬:“求姑姑帮忙通报一声,娘娘是一宫主位,若臣妾牵宫进来不说一声也实在不合规矩。”
橙柠看都不看她:“你是耳朵聋了吗?说过娘娘已经睡下了,你愿意去哪过夜便去哪,想要住在明和宫,今日是不行了。”
这黑灯瞎火的,宛柔已经带了全部家当过来,这个时候忽然这样说,叫她要去哪里呢?宛柔也明白,她们敢这么做,无非就是看自己没个靠山,又整日病怏怏的不受皇上重视,看不起她罢了。
宛柔向来不怕这种拜高踩低的人,她声音和缓却不卑不亢:“还请姑姑去通禀一声吧,我牵宫此处也是皇上吩咐的,皇上知道我病着,特许我迁至这幽静之处养病,春日夜寒,我这身子也是受不了寒气的,若真在这露天处过一夜,明日清晨不定发了什么病,到时候皇上问起来,怕是娘娘也不好解释。
宛柔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娘娘若是因此败坏了贤德名声倒是不值得,娘娘睡眠自然重要,宛柔也只问声住处,娘娘见不见是娘娘的事,而去不去通禀便是你的事,姑姑可是要三思啊。”
这一番话说的橙柠哑口无言,她自然知道事情利害关系,若眼前这个人真的就在外面过这一夜而出了什么事,确是不好推脱,她便只能不甘愿的进去通禀了。
不一会便出来说:“西偏殿空着,你过去吧。”
朱砂不满:“所以宫殿之中西偏殿都没有住人的,因潮湿闷热,只放些杂物,怎的偏偏就让我家小主住西偏殿?!”
橙柠冷言冷语:“爱住不住,明和宫就这个规矩,本姑娘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愿意住就滚开吧。”说完转身进了屋,再不管宛柔等人。
宛柔也只能拉着朱砂:“好啦,让我们住哪里便住哪里吧,在陈芳殿的时候也不见得好多少,这里能有个单独宽敞的住处已经是很好了,快帮我把东西收一收。”
朱砂仍旧气鼓鼓的,气归气,可她拿了一个软一些的包袱放在一边,坚持叫宛柔坐在上面,不叫她动手,她自己进屋中收拾。
一推开门,一股霉湿味道扑鼻而来,她掩着鼻子咳了两声,嘟囔着:“皇后娘娘早下令小主要住过来,她早该收拾个房间出来,可见是不把我们小主当个人物,哼,总有一****会后悔。”她一边念着,一边尽心收拾,毕竟自己的主子要住在这里,她不愿意叫主子受苦。
反看香草堂,静姝早早命紫霞带着人收拾出来东偏殿,那里原本是李若儿住过的地方,现在静姝又重新装裱一番,又放置了许多金银玉器,紫霞有些舍不得:“娘娘自己都没装点的这样好。”
静姝笑笑:“她是工部尚书之女,想必是住金银屋子习惯了,若过于简朴,只怕她会以为是我故意薄待她。”紫霞想想也是,做事便又仔细了些。
在牵宫当日,静姝便要派两个人早早的到门口去迎,紫霞自告奋勇要去,静姝笑道:“你还是留下吧,别一句话不合又给人甩什么脸子,落樱,你带着钱多去吧,钱多你多帮着出些力气,不要偷懒。”钱多忙称是。
千秋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落樱远远的见一队马车过来,心中想着:“不过是个常在,竟然要劳动到马车,真真大手笔。”虽这样想着,仍旧远远的便迎过去:“奴婢见过莫小主,静妃娘娘吩咐奴婢在这里迎着许久了。”
落樱是前朝便留下来的宫女,若说辈分,就连嫔位也是不敢怠慢她的,可千秋仍旧坐在马车内,隔着帘子便回了句:“替我谢谢静妃娘娘。”
落樱心下发冷,眼前这个常在初来香草堂,对身在妃位的主位娘娘不去拜会只潦草说这么一句,此人若不是真有本事便是背后的人有本事。
到了院中,千秋在柳绿的搀扶下跳下马车,进了正殿,她先环视一遍:“也算是有些气派了,静妃娘娘费心了。”落樱也只能苦笑了。
钱多谨遵静姝吩咐,里里外外帮着千秋打点,千秋则如一个真正的主子,只端坐在桌边品茶看着,不时吩咐几句,别碰坏了桌椅家具,钱多处处小心。
刚收拾的差不多,就见北飞过来,落樱便问了句:“可是娘娘有事。”
北飞还未答话,千秋便道:“在这个屋中倒不知是谁做主了?”
落樱这才察觉失礼,她怪自己,跟在静姝身边多年规矩都忘了,以前她从不会犯此等错,于是她赶忙跪下:“请小主恕罪,是奴婢失礼了。”
“罢了,看在静妃的面子上,便不罚你了。”说完这一句她看着北飞:“你家娘娘叫你来可是有事吩咐。”
北飞何等的心直口快,见千秋这般托大早就气不打一处来,因此说话也没个好气儿:“知道的以为我面前的是个常在小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驾到呢!”
落樱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千秋登时色变:“好个大胆的奴才,敢跟我这般说话!今日不罚你是不行了!”
北飞冷笑一声:“恕奴婢直言,小主还没权利责罚奴婢。”这一句话叫千秋语塞,北飞是静姝的一等侍女,她的确是没这个权利。
众目睽睽之下,千秋很是颜面无光,正焦灼,就听静姝道:“好个不懂事的奴婢,叫你来请凡小主去用晚膳,你却在这撒起泼来!”
千秋见到静姝规矩下跪认错,静姝便一语带过:“若不是凡小主宽宏大量,这顿板子你定是少不了了,本宫那里已经备下了晚膳,想着凡小主今日事忙,大约没空准备,便和本宫一同用膳吧。”
这样一说,千秋即使想在追究北飞的责任也无法开口了,只能谢了静姝,说更衣之后便去,静姝便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正宫。
路上她便说着北飞:“你何苦和那种人一般见识,若我没及时去,她真的恼羞成怒打了你,岂不是你吃亏?”
北飞道:“她连落樱姑姑都不放在眼里,奴婢实在是看不过,照这样下去,以后给娘娘脸色看的日子也快要来了呢。”
静姝笑道:“她?我连斗都不屑于,便叫她张狂去吧,迟早自己把自己作死。”
和静姝一起用膳期间,静姝面色和善,完全不提自己的人在她那里受委屈的事,还一直关怀千秋,叫她多吃,若有不如意的便要说。
千秋见静姝这般客气,还以为自己是新贵得宠,静姝想要巴结她,她强压着得意,谢过了静姝。
陈芳殿里皇后派来的那宫女十分尽职尽责,不放弃一切折磨如焉的机会,春日已过,天气渐暖,不似前几日,饭菜还可放过夜,即便是风干却也将就能入口,现在这个时节,待到日次根本就是猪都不吃的泔水。
这日,如焉正叫竹青把昨日剩下的已经馊了的饭菜倒掉,那两个秀女便又来了,一个捂着鼻子:“哟,莫常在可真是与众不同,难道这姣好容颜就是吃这个保养的?”
另一个更是幸灾乐祸:“哈哈,那我们可真是望尘莫及了,不如就叫莫常在吃给我们看看,我们也好学习着些。”说着二人便一个抱住如焉叫她动弹不得,一个掰开她的嘴,把这些馊了饭菜直倒进她的嘴里。
如焉只觉一股酸臭扑鼻而来,紧接着胃中一阵翻腾,她不可抑制的吐起来,其她秀女早就习惯了看如焉被欺负,现在听见声音也都各个跑过来看热闹,如焉觉得自己如同动物园的猴子,处处被人耍弄。
她边吐边流泪,不知是恶心至极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悲叹,在家中之时,食物稍有不可口她便大发脾气,可如今,她只求能吃饱便好,至于吃的是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了,可连这低微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
在众人的耻笑声中,如焉再也受不了了,她大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众人,往永寿宫跑去,她再也不管了,不管以后怎样,不管会不会有子嗣,不管是不是会被皇后利用到死,现在的她只想报仇,报复这些欺负她的贱人,叫她们生不如死,叫她们比自己惨千百倍。
永寿宫中,皇后正抱着世元给他吟唱儿歌,世元不过一岁,皇后对他是寄予厚望,从在怀中开始就一直潜移默化的影响世元,告诉他他必然是未来的皇帝。
正与世元玩的高兴,红袖进来通报,说莫常在到了,皇后不急不缓:“她来不是迟早的事么,你这么急做什么。”
红袖道:“皇后娘娘是吩咐过莫常在迟早会再回来,可奴婢没料到她会这么狼狈的回来。”
皇后倒也好奇起来,叫乳母把阿哥抱下去,便叫红袖把如焉带进来,红袖有些为难:“娘娘,莫常在现在十分不堪,要不要奴婢带她下去清理一下,以免污了娘娘这宫殿。”
皇后道:“她能怎样不堪,无非是被人泼了水或者扬了土,本宫什么事没见过,就叫她进来吧。”
如焉刚一进门,就连皇后也屏住了呼吸,她万没料到如焉会是这个样子,身上满是泔水,衣服前襟又被自己吐的脏臭不堪,污物甚至染在头发上,整个如焉连个叫花子也不如,皇后赶紧摆手,红袖赶忙叫两个宫女带如焉下去沐浴去了。
红袖又赶紧拿着熏香在殿下四处走动,皇后依旧胃中不能平静,红袖又端来几颗蜜饯梅子,皇后含着方觉得的好一些。
红袖这样拿着浓郁的熏香在殿下走了许久,皇后仍觉得气味不散:“这些人也实在是过火了,就连本宫都不曾想到如焉会变成这样,唉,也算是委屈她了。”
红袖也点头:“果真是一届比一届凶狠啊,静嫔进来的时候,虽然惇清和李若儿也斗,却不曾这般狠毒。”
“唉,可见呐,**必定要严肃法纪,不然简直无法无天。”
正说着,宫女已经把沐浴完毕的如焉复又带到殿中,皇后以为如焉会哭诉一番,不想如焉却十分肯定又执着:“请娘娘帮如焉得宠,如焉愿付出一切代价。”
皇后看着她:“莫常在也是经历过磨难了,能这样想便对了,**之中若没个攀附那便是死路一条,你攀附本宫便是选择了最便捷的路。”
既然如焉甘愿服从皇后,那她便也不必再叫她去受苦了,这个时候,她倒是愿意当一个把如焉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天使,于是她便叫红袖给如焉好好拾掇了一番,如焉经过了一番摧残,如今已经现出营养不良的症状,即便是打了厚厚的胭脂,还是脸泛青黄。
打扮好之后,皇后又派红袖亲自护送如焉回陈芳殿,原先欺负如焉的那两个宫女听说如焉回来,本来想继续欺负她,不想看见红袖气势威严的跟在一边,红袖看见那二人,便用像极皇后的语气说道:“莫常在近日里受了不少委屈,皇后娘娘全都看在眼里,今后哦,若谁再敢对小主不敬,休怪娘娘宫规惩治!”那两个秀女自然心中惧怕。
这一下,整个陈芳殿轰动起来,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前一刻还任由人欺凌的莫如焉,怎么忽然之间又变回了常在小主,她们只以为这个人会从此被她们踩在脚下,怎知道,转瞬之间她便受皇后另眼看待。
这个时候,她们也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对如焉好一些,那两个欺负她最多的秀女更是心中惴惴,暗中交换眼神,彼此都能体会心中的不安。
红袖又把如焉好好安顿在房间之后,才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红袖刚走,那两个秀女便赶紧笑脸如花的来套近乎:“给莫常在请安。”这态度转变之快,嘴脸之势力,叫人可悲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