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阴风,渺渺飘绕,看似浅雾薄岚,更像狰狞鬼爪。
良梦双目紫红,竟没有眼白和瞳孔,昏黄的灯影下如同两个幽深玄洞,令人毛骨悚然。墨发轻扬,锦袍乍飘,双臂如蝶羽翩然而展,十枚玉指徒然大张,指尖赫然钻出十根将近二十寸长的紫红色指甲,浑圆形同鹰钩……
阴风窸窸窣窣拂过,自她周身处,由近及远的桌椅尽为粉尘,更诡异的是,粉尘的细微颗粒全都悬于虚空,慢慢游向浊依依。
浊依依死死盯着那些游动的颗粒,暗暗的将气劲灌注双腿,“你不过十七岁,怎么会练成‘万毒噬骨’?既然如此,你就必须死!”脚下一点腾身而起,双手同时抛出黑色绦带,凌厉如同寒索,直取良梦命门。可一触及那些悬浮的颗粒,绦带立刻化无,甚至携带的气劲全部消散。
火雀双臂环抱冷眼观望,没有插手的意思。她的武功虽然在良梦之上,可面对“万毒噬骨”这等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逆天招数,她唯一能做的不是替良梦与浊依依对战,而是保护她自己不被无辜伤及。
浊谷的毒术与毒药、毒器不同,此术不能用作下毒,对没有生命之物无任何效用,只能施用于活人。但“万毒噬骨”却能毁掉一切,若辅以百年功力,怕是望月峰都可碎为飞灰,而每一粒灰尘都带着嗜血的剧毒,管你内功外功,通通化掉,骨头渣都不剩一粒……
所以,她才要抓紧时间,平日里能欺负小梦儿就使劲欺负。要是等到小梦儿从谷主那儿继承了百年功力,想欺负她,怕是只能在梦里了。
那边浊依依一个空翻落回原地,真气猛然暴涨,黑袖一甩,气劲将那些嗜血的微粒挥散。趁此间隙,忽然甩出绦带,却是缠向昏死的莫卿,将他卷向了自己,于此同时借力挥掌,袭向良梦。
她功力之深,是良梦始料未及的,被她挥来的气劲一冲,登时气血翻涌,紫红的双目瞬间失了三分色彩。
火雀暗叫不好,眉头一拧,“休得放肆。”飞刺疾旋,金光铺成光幕,碰到悬浮的颗粒,滋滋作响,竟没被化掉,直横在了良梦身前,抵挡住浊依依的掌风。紧接着,玉掌一翻,光幕滚轮一般碾向浊依依。
谁料浊依依竟卑鄙的将莫卿挡在身前,良梦心中一急,想都没想就冲将过去,十根紫红指甲霎然大开,条条气劲劈向光幕。
“小梦儿你疯啦!”火雀没想到她那么在乎莫卿,甚至不惜去拦截飞刺,一旦截住,势必会被浊依依偷袭。登时也顾不得许多,身形一虚,想要先一步截下自己的飞刺。
电光火石间,良梦惊见浊依依另外一条绦带暗暗袭向火雀,容不得她细思取舍,立时撤回攻势,身形旋转,堪堪挡在火雀之前。眉心一拧,十根指甲破开绦带和袭来的气劲,“唰”的一声,撕开了浊依依的衣袖,迸出黑色的血水。
浊依依闷哼了一声,目中泛起森森杀意,立刻放弃偷袭火雀,对着中门大开的良梦反手就是一掌。
“小梦儿……”
“嘭”
良梦虽然用最快的速度向后退,然而浊依依的功力实在霸悍,掌风挥来,就像一块巨石撞上胸口。良梦“噗”的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耳畔似有“稀里哗啦”的声响,随后就彻底坠入了无边黑暗。
房间里突然“飘”进来一群黑衣人,身形鬼魅一样虚晃了一下,就将浊依依包围起来,为首之人伸开双臂要去接住昏死的良梦,却被火雀抢先一步,一把将良梦抱住。
那首领微怔了一下,转头瞪向浊依依,目泛戾色,打了个手势,黑衣人立刻向浊依依飞扑过去。浊依依手臂上的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蔓,见势不妙,恨然瞪了一眼昏死的良梦,黑袖甩出一道气劲,携起莫卿顺着破开的窗户飞身遁去,黑衣人紧追不放,全都顺着窗口“飘”然消失。
破败的房间里,遍地血渍,像一朵朵暗紫色的花,诡秘的盛开着。那首领欲上前查看良梦的伤势,火雀拎起飞刺示意他停止动作,冷声问道:“你是谁?”
首领一拱手,“我是奉命来接梦少主的。梦少主伤势极重,需要立刻疗伤,还请阁下携梦少主随我去主子那里。”
火雀上下打量他一眼,虽然颇有疑虑,但看到怀中气息微弱的良梦,终于把心一横,“好。”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但若他们敢打小梦儿的主意,她便用飞刺扎他们个透心儿凉!
夜如漆墨,沉沉欲坠。
火雀的心口也被复杂的情愫压得沉沉,明明应该由她来保护小梦儿,明明受伤的应该是她。最后的关头,她以为小梦儿会选择保护莫卿……
“是谁把她伤成这样的?”
闻声回过神,火雀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她听得出他的愤怒和杀意,微诧。他是什么人,为何对小梦儿如此关心?略敛神思,回道:“浊依依。”
听他携风走了出去,火雀转回视线,将几粒雪丸给良梦服下后,动手解开了她的里衣,“咦?”她心口处贴身挂着一枚古色圆牌,边缘延伸出同一颜色的圆环,将命门盖住。火雀伸手欲摘下圆牌,可它仿佛是长在她身上似的,无法撼动分毫。似乎……还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香气。
幽香浮动,沁心醒神。
这香气很特别……又很熟悉,蛊惑着她去寻找源头。可周围却漆黑一片,仿佛混沌初开,她踉踉跄跄的冲着一个方向跑,却发现只有无边的黑暗。她沮丧的停了脚步,任凭黑暗将她吞噬,任凭心生荒凉,闭上双眼等待生命的石化、崩裂、消逝……
忽然,她胸口仿佛有什么迸开,骇然的张开双眼,却看到一面镜子,镜中的她穿着一袭白裙,有一把刀悬在虚空,从她的胸口一直向下剖开,血流如注……她的脸极度扭曲,吓得她立时闭上了眼睛,不断挥舞着手臂,想要拨开那柄刀。
“不要,不,不……”
她竭声嘶吼,却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死死箍住,迫她睁开眼睛,镜中的她全身是血,浸透了白裙,仿佛一支浴血玫瑰,诡异邪魅,她的脸、她的脸……
“莫卿哥哥!”
那双手瞬间松了力,她终于挣脱了,猛的扑向那面镜子,不顾胸口的闷痛,高声惊呼,“莫卿哥哥……”
“小梦儿,你醒了,太好了。”
良梦怔怔的看着闯入视线的一张面孔,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终于回了神,“火雀,我……莫卿呢?”
“莫卿是你什么人,竟让你魂牵梦萦的!”
一声厉喝在耳边乍开,良梦还没有收回全部的心神,当即被吓了一跳,循声看去,目光瞬间凝滞住了,半晌才似梦中惊醒,却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喃喃的轻唤了一句,“彦辰风。”
“你就是彦辰风?”火雀眸光淬冷,“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