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兰走后，郭娴望了望四周，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似乎除了自己全部天晕地转。
难怪似曾相识，难怪诡谲异常。
郭娴缓缓地走向紧闭的两扇合起的木制房门，推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屋内很久没有阳光的照射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解放，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透过房门照射进来的阳光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矩形的巨大光斑，而四周依然阴暗神秘。也许由于密封的缘故，房间里的灰尘并没有太多，摆设整齐，似乎主人并没有离开太久的样子。
郭娴站在地上布满阳光的画格里，打量着整个房间。这是个前厅，两手边都是烧火的灶台，对面是个杂物柜，旁边立着一个折叠的饭桌和一些小木头凳子，看来这是他们的厨房兼餐厅。而通向左边房间的门口旁边则坐着一个硕大的水缸，郭娴突然想起了这家的小儿子是被扔进水缸里溺水而亡的。
虽然从情理上郭娴知道，那个成为杀人工具的水缸肯定在事发之后就会被主人家马上扔掉。但面前的这个水缸还是让郭娴头皮发麻。她鼓起勇气走过去，慢慢朝水缸里小心伸头望去，脑海里却显现着一副又一副男孩儿惨死在里面的恐怖情景。当然，里面早已是空无一物，整个水缸很久都没有清水的滋润了。
郭娴又走进水缸旁的那件房间，这是一个大的卧室，农村特有的炕占据了房间很大的位置，透过炕旁边的窗户可以望见院子里的一切。炕的对面是一个木制的长桌，旁边放着两把木椅，桌上放着一副简易的茶具。炕边是一个齐胸高的大柜子，郭娴来到柜前，开始翻着各层的抽屉和橱子。
虽然确定这里不会有什么人，但是郭娴还是很小心地不弄出声响，心里却也不清楚是怕惊动了谁。柜子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无非是普通百姓家的小杂物而已。贵重的东西肯定被亲戚家收拾了。
而最下面的橱子里却意外地塞满了照片。清一色的黑白照上是这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庭过去的美好印记，还有一些似乎是亲戚朋友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对郭娴微笑着，似乎他们认出了现在端详着照片的人是谁。
照片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没有经过年华老去、生离死别的人，似乎永远不会懂得手上的照片意味着什么。它们是你唯一能触得到的过往回忆，它们提醒着你曾经拥有过什么，也提醒着你现在失去了什么。
全家福并不多，郭娴认为这是女儿出生后不久，这个家庭就很快分崩离析的缘故。女儿单独的照片只有两张，郭娴翻看照片的后面，上面细心地写着：摄于1983年4月，女儿满月。
郭娴的泪水忍不住夺出了眼眶，一遍遍抚摸着这寥寥可数的几个字。孩子的爸妈肯定以为此后还会有很多女儿各个时期的照片，所以才会在照片上记着日期，以便以后翻看整理。哪想到这竟然是他们为女儿照的最后一张相片。
即使知道很危险，郭娴还是把这张照片放到了上衣的口袋里。
而另一张全家福，也是摄于4月，看来是一起照的。画面上的四口之家满脸幸福，男主人抱着儿子，而女主人则抱着刚刚出世不久的小女儿。那个时候的他们怎么会想到不久以后厄运的到来呢？
郭娴犹豫了一下，也把这张照片放进了口袋里。当有些东西在心里的意义重于一切时，危险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郭娴站起身来，眼前出现了短暂的模糊，头也眩晕了一阵儿，肚子开始咕咕作响。郭娴知道如果在这个荒屋里晕倒的话，自己极有可能就葬在这里了。
郭娴又迅速看了一下其他的两个小房间，依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家的房间和很多住家一样，成一字型排开，互相有门洞连着。郭娴知道自己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来这儿仔细查看，所以就赶紧离开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张泽泉家，郭娴觉得一路上自己简直是飘着走，难受至极。进了大门，那狗似乎也看出了郭娴的不适，叫得比之前温柔了些。
张泽泉一听狗叫唤了，就知道是郭娴回来了。
“丫头，你好歹回来了。身体还不好出去瞎逛游啥？是不是还没吃饭？”
郭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点儿，“还没呢！我上去随便吃点儿睡会儿就好了。”
张泽泉难得一次成功听清了郭娴说的话，他硬拽着郭娴去一楼吃点儿自己做的饭。
郭娴实在是没有力气，就被这么拽过去了。
一进屋，郭娴抬眼看到了立林。
“你们不是走了吗？”
“我去送我妈，我不走。”
张泽泉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招呼着郭娴坐在立林旁边，自己忙活着端菜盛饭。
立林也站起来去帮张泽泉的忙，郭娴挣扎了一下实在是懒得动弹，只好看着一老一少在自己面前转悠。
张姨昨晚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今早突然就走了，而立林竟然还留了下来。郭娴实在搞不懂这母子俩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张姨平时去立林什么二姨家串门的时候，立林都懒得去，他怎么会留下来了呢？
郭娴不禁自我嘲讽地笑了笑，“总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吃饭的时候，张泽泉一个劲地劝说立林和郭娴以后在自己这里吃饭。他认为郭娴的身体之所以会坏掉就是因为天天不好好吃饭造成的。郭娴怎么推脱也说不过张泽泉，跟耳背的人争论是一项艰苦的任务。
立林在旁边一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郭娴宣布投降以后，跟张泽泉说，“没事儿，张爷爷，我们就借你个地方做饭，菜什么的我们自己买自己做。”
郭娴只好在旁边跟着附和了几句。吃完饭，立林帮张泽泉收拾着，张泽泉打发郭娴赶紧上去休息。而郭娴上去后，在二楼的楼梯旁等立林上来。
过了一会儿，立林又迈着气定神闲的悠闲步伐上楼来了。看见郭娴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自己，他朝郭娴一笑，“有事吗？”
郭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生硬，“你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
“我工作出了点儿问题，所以闲着也是闲着，留在这里散个心。”
郭娴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显得有点儿自作多情，她转了个话题。
“张爷爷都那么大把岁数了，我们都是大人了这么麻烦他不好吧？”
“我不是说了就是借个地方吗？菜什么的我们自己买，自己做。”
“你自己麻烦吧，我还是自己解决就好。”
立林看着这样耍小孩子的郭娴，“你最好别这样小心眼，今天张爷爷这顿午饭能推到现在才吃还不是为了你。”
郭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像小孩子教训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在哪儿买菜。”
“你不是说不愿意麻烦老人家吗？明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一起帮着张爷爷买回来吧？”
看着立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郭娴很想反驳他，但实在找不到像样的理由。只得问他，“明天几点？”
“六点半出发。”
“你故意的吧？”
“农村人都是很勤快的，不去早点儿就没有好菜买了。”
郭娴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算你狠。
“所以，你今天还是别出去了，为明天养精蓄锐吧！”
“那我岂不又浪费了一天，你以为我也是来散心的吗？”
“我可以给你提供点儿不让你虚度时间的东西。”
“什么？”
立林看着郭娴顿了顿，“昨晚的录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