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整天的行军,萧婧兰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一面担心生出其他事端,危及一行人的安全,一面又期待燕奴能有所发现,不至于让她们二人如此被动。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人。队伍每次停下来休息,两人也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短短交谈几句。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队伍再次驻扎。萧婧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还好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用过晚饭,萧婧兰就借口身体不适,匆匆拉着燕奴回到了帐中。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一进帐中,萧婧兰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燕奴肯定地点点头:“那个韩江果真有问题。从早上出发到第一次在水源换水,只有他和陈定两个人没有碰水袋里的水。其他人喝水的时候,陈定都不敢看着,韩江的表情也很不自然。我们一车人喝了水袋里的水之后,什么却都没有发生,他们两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说着,燕奴有些得意地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铜镜来:“我怕他们起疑,就假装在边上照镜子。从镜子里看着他们俩抓耳挠腮地你看我我看你,也别有乐趣呢!”
萧婧兰也跟着轻笑出声:“他们肯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两人取笑了一阵,萧婧兰又严肃道:“他们肯定也在商量对策,说不定已经想办法把消息送回了他们主子那里去了。”
“是啊。要是我们能截住他们的消息,就可以拿到更多的证据,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太后和圣上一把。”
两人一商量,都觉得只凭借她们二人的力量实在有些捉襟见肘,便决定找耶律普帮忙,毕竟随行的五十精兵眼下是听他调遣的。
两人正要去寻耶律普,却听见帐外有人在叫“萧姑娘”,正是赵文铮。晚饭时,他听萧婧兰说身体不适,便过来看看。
帐内,燕奴一脸暧昧地冲萧婧兰吐了吐舌头,不等萧婧兰反应,便边应着边撩开了帐子:“兰姐姐没什么大碍了,赵将军你进去瞧瞧吧。”
赵文铮见燕奴边说边往外走,便知道她是有意要留萧婧兰和他单独相处。于是冲燕奴笑笑,迈步进了帐中。
萧婧兰见是他来了,也无意假装什么,站起身来冲他笑道:“我没事。”
赵文铮看她目光炯炯,丝毫不见病容,也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的旧伤又犯了。”
萧婧兰低头看看还固定在胸前的左臂,撇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
“那就是行军太累了?怎么晚饭刚过就说要回来休息?”
萧婧兰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觉得不必瞒他,于是就将陈定投毒的事大致讲了。
赵文铮听完,皱着眉头问道:“这件事可不简单,你和燕奴两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需要我帮忙吗?”
萧婧兰故作轻松地笑笑:“我们会找耶律普将军帮忙盯着的。不管怎么说,现在这还是我们的家务事,我们会解决好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也不能处处护着我。负责带领这支使团的人是我,这次出使的官吏商贾不管做了什么,后果如何,都是我的责任。而且你别忘了,我也是带过兵杀过人的……”
“好好好!是我多虑了,行了吧?”赵文铮看她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便赶紧笑着认错,“不过,我还是要说,有什么麻烦可别硬撑着。”
“知道啦!”萧婧兰感受着他无处不在的关心,心里有些温暖。这让她想起了太后那宠溺的笑容,嘴上也禁不住有些撒娇的意味。
两人玩笑了一阵,赵文铮又严肃道:“他们两人知道事情败露,可能一时也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们最好能抓紧时间,尽快赶回京城,以免夜长梦多。”
经他一提醒,萧婧兰也想到了这一层,便拜托赵文铮去说服王德钧尽快赶路,还一再叮嘱他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于是,一行人马次日便加快了行军的速度,赶往汴梁城。
果真如赵文铮猜测的那样,一路上韩江和陈定两人都没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汴梁城外。一众人马在外城稍作休整,赵文铮带着一小部分将士领着契丹使节进城,王德钧则将大队人马带回外城的大营中。
堂堂大宋的都城,中原富庶之地,果真名不虚传。
亭台楼阁,参差起伏,错落有致。
路上行人,比肩继踵,挥汗成雨。
街边商铺,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金银器物,绫罗绸缎,胭脂粉黛,应有尽有,目不暇接。
丝竹声,吟唱声,叫卖声,寒暄声,人声鼎沸。
虽然有领队的宋军开路,围观的人群仍然挤到了街中央。萧婧兰一边在心里感叹着汴梁城的繁华,一边骑着白龙小心地跟在赵文铮之后前行,生怕有人被挤到自己的马前。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皇上万岁,宋军威武!”
这一声喊话就像是引燃了烟火的火星,紧接着便有人跟着喊起来。喊声很快便连成一片,点燃了整条街道。
萧婧兰只听到前后左右的人群里,震耳欲聋的喊声将她包围:“皇上万岁,宋军威武!”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汴梁城的大宋子民们一贯的欢迎方式,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全身紧绷了起来。
前面的赵文铮回头看看她,脸上的微笑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可萧婧兰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疑惑和戒备。
果然不出二人所料,一会儿的功夫,震耳欲聋的喊声渐渐变成了“驱逐外贼,还我国威”!
两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四下望去,想要发现这个声音最先是从哪里发出的。可是叫喊声早就连成一片,哪里还能辨得清方向。隐在人群中的始作俑者早就不知所踪了。
萧婧兰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渐渐变得狰狞,愤怒的眼神和叫喊声迅速蔓延开来。她只能吩咐马车上的商贾和官吏们藏在车中不要出来,一边催促马车夫急速前行,一边跟着赵文铮催马上前开路……
两国自先皇太宗皇帝在位之时就冲突不断,太宗皇帝为了收复失地,除却北方边境之患,一直率军与契丹征战不休。多少人被征入伍战死沙场,多少钱财银两粮食马匹被征去做了军用。
虽然两国朝廷言归于好,但因战事受了牵连的百姓对契丹的仇恨一时也难以解除。
可是天子为大,既然朝廷已经准了使节入城,这些百姓应该也不敢太过放肆。今日之事,也许又是一场阴谋,这些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可是当下并没有时间给萧婧兰多想,两边的人群里甚至有人开始把瓦片石块扔向他们了,场面越发失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