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门,天气已经很冷了。可是欧阳山庄的温泉区域却温暖如春,腊梅正在盛开,暗香浮动,人头攒动,热闹非常。但凡玉门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聚在聚义厅内,由于敦煌已经划归玉门管理,所以敦煌的市政管理者和地主乡绅商贾代表也一并受到了邀请,参加玉门三城城主联合会议暨第一次全体代表大会。
欧阳冲左手拉着娜拉,右手拉着拓跋香香,正在溪边的石阶上捡拾薄片的石头打水漂玩,忽听一声“冲弟——”远远地有个人往这边跑来。
欧阳冲站起身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沈墨林。不禁眉梢一挑,往山下跑去,笑道:“大哥,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女王给你封了官,乐不思蜀了呢。”
“对不住了,冲弟,上次我没有陪你去家里,全是因为香妹休克了,身边又没有别人照顾,我是一个人恨不得分作两个使啊,那时离敦煌也近,我便护送她回敦煌去见波姬女王,后来,女王心存感激,给我封了一个千户的小官,官虽不大,但总归是个官不是,哥哥心想有个一官半职也能对冲弟有所帮助,也就接受了,所以就一时半会儿没能回来。”沈墨林目光闪烁不定,努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愧疚。
“沈墨林,你以为女王真的是因为心存感激才封你个千户之职?哼哼,你错了,波姬女王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欧阳冲认下你当做大哥,他拿你当兄弟,可是你呢?在兄弟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却不在他的身边,呵呵,你可真仗义的很呢?”娜拉是得理不饶人的主,根本不在乎什么他与欧阳冲结拜不结拜的。
“弟妹,我——”沈墨林自知理亏,脸色涨得通红,却不知如何解释。
“娜拉,你少说几句。大哥不也是为了香妹的安危吗?大哥,不说这些了,这次回来啊,我敢保证,你会比一个千户还要有用武之地。”
“真的吗?”沈墨林眼角一跳,刚要再问,却见悟空背着慧能大师风风火火地跑来,慧能一见欧阳冲便嚷嚷:“欧阳施主,你可信老衲的话了?上次说你眉间发暗,嘴角发黑,要有一劫,施主还不信,阿弥陀佛,如今施主已经逢凶化吉,可要感谢老衲哦。”
“慧能大师,我们又见面了。我不怪你乌鸦嘴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感谢你呢?”欧阳冲笑道。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这怎么叫乌鸦嘴呢?这叫未卜先知,若不是老衲成天呆在千佛洞内为施主祈祷,恐怕现在施主已经跟阎王爷畅谈人生去了,又怎能逢凶化吉?”慧能满脸的正经,那表情像是随时随地在告诉世人:欧阳冲就是和尚我救的。
得,这样的和尚不好惹。欧阳冲连忙作揖道:“那多谢大师了。等有时间我一定去千佛洞拜谢大师。”
慧能却摇摇头,微微一笑,道一声佛号,缓缓说道:“施主既有诚意,那么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老衲正有一事相求,还望施主答应。”
欧阳冲见他笑得****,不禁手脚冰凉,骂道:“我欧阳冲来到这个世界上怕过谁?嘿嘿,你算头一个。”
“施主过奖过奖。”慧能倒也不客气,似乎颇为受用。
“大师有什么赶紧说,大会要开始了,本公子可是这次大会的主角呢。”欧阳冲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近来天气颇冷,倒是你这山庄,嘿嘿,尤其是‘回澜阁’处于三大温泉之间,简直赛过仙境,若是老衲有幸在此住上一段时日,呵呵,也不枉出家一回。施主有此善缘,将来定能西去极乐世界,你我各取所需,岂不美哉善哉?”慧能双手合十,可怎么看都像是市井的无聊,闹市的泼皮。
欧阳冲真想上去踢他两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笑道:“既然慧能师父已经看上这个地方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谁叫人们将信佛当做时代潮流呢?”
“如此老衲和悟空徒儿就谢过施主了,不过,施主,上次老衲的建议,你可认真考虑过了么?”慧能拉住欧阳冲的手继续唠叨个没完。
“靠,真是怕了你了。让我当和尚,还法号悟能?没门。”欧阳冲挣脱他的拉扯,也顾不上拓跋香香他们,逃也似的跑远了。
大会准时举行,第一项欧阳忠义宣读玉门集团公司章程,并由玉门所辖范围内商业手工业实体和富人进行出资认股。由于欧阳冲与大明公主、亦力把里女王、瓦剌可汗以及乌斯藏海西大喇嘛保持着良好外交关系的缘故,大多数有钱人都交钱认领了股份,其中敦煌盛世酒楼的老板李斗金以全部家当入股,股权比例占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五。最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慧能竟然替悟空以一尊金佛出资入股,令猥琐小沙弥悟空成为玉门集团排名第五十一的自然人股东。
第二项是股东投票选举出董事会和监事会。董事会毫无悬念,玉门三城的掌门人当之无愧,欧阳冲作为年度人物也入选董事,李斗金作为敦煌唯一代表也迈入董事会的大门。至于监事会人选则由几位股份不多也不算少的老古董组成。
第三项全体股东表决通过玉门集团第一任董事长由林汉担任,总经理则是选定欧阳冲,欧阳冲很快确定各行业的经理人选:
钱庄、赌场:林汉
房地产、旅游开发、洗浴中心:欧阳忠义
有色金属、钢铁行业:东郭石城
仪器仪表、电子元件、电动车行业:沈墨林
纺织、时装业:娜拉
能源,水泥建材:颜济世
东西方贸易:拓跋香香
交通物流:悟空
酒店餐饮夜总会:李斗金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和令人奋进的大会,自此之后,在玉门集团第一届领导班子的同心协力和努力之下,玉门事业蒸蒸日上。
伴随着第二场雪花的飘落,玉门军校和玉门科技大学先后在东郭石城和林家堡奠基落成,校舍都是现成的,按照欧阳冲的打算,先培养人才,等基础建设条件和时机成熟了,再进行校舍的扩建。
与此同时,亦力把里汗国和瓦剌汗国那边都传来修路的消息,欧阳冲坐在檀木座椅上,已经习惯了旁边厢房里传来的不住敲打的木鱼声和慧能大师跟悟空学了三天才学会的【******】的淫词滥调,他无奈地摇摇头,拿出公主的亲笔信,展开,这是一笔娟秀的欧体,大致意思是邀请他去北京共谋大业,信中隐晦地反映到一些当朝现状:汉王朱高煦夺嫡阴谋酝酿已久,太监弄臣献媚争宠,厂卫特务复社团体明争暗斗,一个个漩涡似乎深不可测,欧阳冲反复斟酌,现在就去中原是不是早些了?
忽然墨玉进来捎话:“二少爷,拓跋老爷要您过去商量正月里大婚的事情呢。”
“知道了。”欧阳冲站起身来,披上白狐大氅,戴上毛茸茸的暖耳,推门出去。天色有些阴沉,似乎又要下雪了,走在溪水边,望着水里玉树临风的倒影,欧阳冲有些不真切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不仅在大西北建立了自己的社交圈子和事业领域,而且马上就要与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喜结良缘,想想洞房花烛夜,良宵美景时,鼻子里便忍不住冒泡泡。
“唰唰——”一阵脚步声从树丛中传了过来。是谁这么鬼鬼祟祟,欧阳冲心中生疑,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很快便发现一条身影在那簇耐冬树丛中停住了,非常熟悉的身影,欧阳冲忽然想起,那次在林家堡江南湖旁边看到的也是这个身影。
“怎么样?事情搞定了吗?”一个人问。
“都办妥了,拓跋三那老东西已经喝下了您的蒙汗药,相信很快便要发作了。”另一个人压低声音回答。
“好,很好。”
“那我的赏银呢?”
“赏银没有,不过却可以送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什么地方?”
“西天极乐世界。”话音刚落,便听另外一人闷哼了一声,扑的一声倒在地上。“哼哼,蒙汗药?这可不是蒙汗药,而是苗疆至毒迷魂蛊,只要拓跋香香或者欧阳冲那恶贼一到,定会被处于癫狂的拓跋三杀死,我这蛊毒是阴邪无比,连解药都没有,哼哼,欧阳冲啊欧阳冲,我要你死,要你全家都死!”那人低声自言自语。
是这蒙面人派人给拓跋头领下药。欧阳冲怒不可遏,冲了过去,大喊一声,一掌拍去:“畜生,你该死。”
那人大吃一惊,回头见是欧阳冲,连忙逃窜,一边还喊着:“欧阳冲,你还真是命大,在这里也能被你撞见,不过,你逃得了这一劫,可是你那如花似玉的香媳妇恐怕已经遭他爹爹的毒手了。”蒙面人阴笑着往山下逃去。
欧阳冲追了几步便不敢再追,蒙面人不像是在吓唬他,很可能现在拓跋头领的蛊毒已经发作,如果那样的话,拓跋香香真的就危险了。于是三步并做两步,飞也似地往小西山“空山夕照”奔去。
门是敞着的,欧阳冲心中一紧,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喊了一声:“香妹,你在么?”
没有声音,静悄悄的。欧阳冲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转头,却见拓跋三满脸是血,一句话不说,有如一头恶鬼般,张牙舞爪挡住了他的去路,手上也满是鲜血,显然是他自己用手将脸皮挠成那个模样。
“泰山大人,你不认得我了么?走,跟我走,去苗疆,找那制蛊之人。”欧阳冲不顾个人安危,上前便要拉扯。哪料拓跋三也不答话,嘴里“呵呵”地叫着,拔剑便刺。
“泰山大人,是我啊,欧阳冲,你不认识了吗?”欧阳冲不断躲避拓跋三的刺杀,大声呼喊着,想以此唤醒近乎魔怔的拓跋三,然而他这样做并没有效果,很快,欧阳冲的大腿便让拓跋三刺伤,鲜血汩汩流出。
拓跋三见到了鲜血原本放大的瞳孔微微收缩,喉咙咯噔了一下,手上的剑也放慢了许多,欧阳冲似乎听他再说:“杀了我。”
趁此错愕之际,欧阳冲两手伸出,一把抓住那把剑的利刃,甚至顾不上双手被割伤的疼痛,大脑在飞快地思考:杀他么?这是拓跋香香的亲生父亲,从小到大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娘将香香拉扯大的泰山老丈人。他实在是下不去手,可是,若不杀他,拓跋头领已经被苗蛊所控制,已经沦为杀人的工具,活死人般的嗜血魔头,还有关键的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有解药可救,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拓跋香香飞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见此情景大骇:“爹爹,冲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拓跋三嘴角微微一翘,从身上摸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飞刀,杀气,是冲着拓跋香香的,欧阳冲知道,他要对拓跋香香下狠手了,如此近的距离,只要这飞刀掷出,拓跋香香必死无疑。所以也顾不得解释,双手猛地用力,“咔吧”一声将利剑折断,往前一送,插入拓跋三的胸膛。黑血,从拓跋三口中吐了出来,那瞳仁已经恢复正常,他深深呼唤了一声:“香儿。”双手指着欧阳冲,脸上含笑,就此撒手西去。
“爹爹,爹爹啊,我是香香,我是香香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拓跋香香伏在拓跋三尸体上哭的昏死过去。
“香妹,你听我解释。”欧阳冲想说些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拓跋香香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人,可以说是拓跋香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精神依托,现在,这个人死了,再也不会给她讲故事,不会给她缝补衣服,再也不会在她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安慰她鼓励她陪伴她。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深爱着的冲哥哥。
她不能接受,任何人都不会接受。
“啊——为什么会这样?欧阳冲,我恨你。”拓跋香香忽然长啸一声,飞快地跑掉了。
欧阳冲提气去追,可是大腿受伤,流血过多,哪里能够追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拓跋香香失落地跑远,像一朵雪花一样,融到阴郁的天际,再也看不见。
眼中看到的,唯有灰色的天空和濒死的灵魂,欧阳冲只觉得他的心被人掏空了,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东西,甚至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他,本能地顺着拓跋香香跑过的那条野路,踉踉跄跄地一直追了下去。
天色暗淡下来,北风卷着雪花,肆意飞舞在华夏广阔的大地上,从耳廓状的罗布泊湖到丝绸之路的西端重镇敦煌,一直往东,直到民居商铺林立的古城西安,竟然飘飘洒洒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