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日子格外过得慢些,欧阳冲心存内疚,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回来倒头便睡,弄得林如诗很是尴尬,撅着小嘴对娜拉说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相公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嘛,精心准备的笑话根本就没机会说,你说该怎么办?”
娜拉更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道:“姐姐都搞不定的事情,妹妹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庄洋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起先还说些幽默诙谐的山东快书想给欧阳冲提个乐子,但欧阳冲一张阴间多云的长脸根本就不放晴,倒是捡回来的那个孩子见到欧阳冲便咧着小嘴直笑,有时也能逗得欧阳冲一乐,但也仅仅是转瞬而过的事情。
天气渐渐转暖,夜里白的、紫的、黄的、五彩的紫茉莉已经开花了,林如诗在尚书府阳光棚里种了许多这种生命力极强的小花,香气尽管袭人,但并没有令欧阳冲的心境好多少。
这天晚上欧阳冲刚要睡下,却听庄洋在院里大声惊呼:“不得了了,方小姐自尽了。大人,你快过去看看吧,方小姐悬梁自尽了。”
“什么?”欧阳冲刚脱了衣服,身上就穿一件小裤头,在大学里养成的习惯,他向来都是裸睡的,可是眼下不是在古代么,又有好几个没开光的女眷在身边,身上便多穿了一件,闻听方小雅自尽,也顾不上穿衣服了,赤着脚便跑了出去,等到了紫竹轩,在那假山石后紫竹丛中,方小雅清秀的侧影正好映在南窗上。老天哪,可不是吗,一根绳子挂在屋梁之上,舌头吐得老长。庄洋指着这个侧影结结巴巴说道:“大人,刚才生儿有些咳嗽,小人便去阳光棚里采些金银花回来打算给生儿泡水喝,哪成想从紫竹轩拱门走过的时候,无意中便看见这副情景,当时差点把裤子都给尿了。”
生儿是欧阳冲给那捡回的孩子取得小名,庄洋磕磕巴巴说了这么多,欧阳冲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喃喃道:“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其时林如诗和娜拉以及众家人也都赶了过来,那老管家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老爷,节哀顺变。”
“节哀?哈哈,定是坏人害死了她,我怎么节哀?今夜谁当值,给我滚过来。”欧阳冲吼道。
“奴才当值,不过奴才一直在巡逻,并没有人进入府内呀。”值班的两名卫士连忙跪倒在地。
“没人进来?她怎么会死?”此时欧阳冲方寸大乱,一脚便将那两名卫士踹倒在地,不顾一切地踹开房门,一步便闯了进去。
哪知道刚一进门,便听一女子“啊——”地一声惊叫。
方小雅望着只穿了一条内裤的欧阳冲,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将嘴里叼着的册页吐掉,大叫道:“欧阳冲,你,你想干什么?”
欧阳冲见她安然无恙,紧张的一颗心终于回到原处,此时见她反问自己,不禁怒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不一直在学习吗?”方小雅指了指案几上的一摞子书本。
“我是问你那根绳子是干什么的?”欧阳冲瞪着眼狠狠地望着依然悬在屋梁上的麻绳,大声问道。
“哦,你说这绳子啊,咯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没听说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吗?”方小雅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颇为自豪的说道。
“头悬梁?”欧阳冲张大了嘴巴。
“不错,头悬梁,汉朝孙敬的典故。咯咯,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也有欧阳大人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可笑了。”
“方小雅啊,方小雅,也不知咱俩谁谁可笑些。头悬梁,是这个样子吗?人家孙敬头悬梁那是将绳子系在头发上的,可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把绳扣套在脖子上,嘴里还叼着册页,你知不知道在外面看就跟悬梁自尽一个样子。我就纳闷,这跟绳子怎么就没勒死你?”欧阳冲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哦,原来孙敬是系住头发的啊,我还以为是套在脖子上的呢。”方小雅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美丽的头颅。
“头悬梁我算是弄明白了,方小雅,你再给我演示一下锥刺股是怎么回事?不会是用锥子刺屁股吧?”欧阳冲见她这个样子,不禁乐了。
“小雅哪会傻到刺自己屁股的地步,屁股扎坏了,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方小雅撅着小嘴低声说道。
“呵呵,原来你还真是要扎屁股的?”欧阳冲彻底被方小雅逗笑了,不住地摇头,忍不住大笑道:“小雅啊,小雅,我怎么说你才好,马上就要参加会试了,连这么个典故都没弄明白,我看你也不用去考了,考了也白考。”
方小雅却道:“反正会试又不会考这么没水平的问题。”
欧阳冲想想也是,作为全国性的大考,春试当中自然不会涉及这样肤浅的东西,转眼一想,方小雅即便不是读书人,恐怕也不至于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便不动声色,干咳一声:“还有十几天便要考试了,我看这头悬梁就免了罢,睡几个好觉,也好养精蓄锐。管家,这些日子多做些荤菜,给大家尤其是方小雅补一补。”
管家答应一声,娜拉早就高兴地喊了起来:“相公万岁,又有肉吃喽。”
林如诗将随手捎来的外套给欧阳冲披上,握着他的手说道:“相公成天沉醉于伤痛之中,我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没有机会为相公排忧解难,难道您便只心痛方小雅而弃我们于不顾吗?”
方小雅也道:“欧阳大人尚且知道怜惜小雅,可苦了自己的身体,更辜负了两位夫人的一番情意。因此大人一日不得高兴,小雅便悬梁一日不止。”
庄洋也劝道:“大人,您的身体不是您自个的,而是两位夫人的,是天下苍生的和黎民百姓的。”
欧阳冲见他们一个一个似乎商量好的,轮番上阵劝解,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不禁冷哼道:“庄洋,生儿何时生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回禀老爷,生儿已经安睡了。”庄洋回答
“安睡了,没咳嗽吗?给他喝过金银花茶了吗?”欧阳冲继续问道。
“是的,生儿喝过了才睡下的,呵呵,这金银花治咳喘果然是药到病除。”庄洋讪笑道。
“好一个药到病除。庄洋,我且问你,当你看到方小雅悬梁自尽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时候,你还有心情给生儿泡金银花茶并从容哄他入睡,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欧阳冲冷笑道。
“这个——”庄洋见谎话拆穿,连忙吐了吐舌头,朝林如诗看去。
“好了,相公,其实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为的就是让您回归本我,看你这些日子,做什么事都热忱不高,如此下去,您的理想何时才能够实现?”林如诗拉住欧阳冲的大手,动情地说道:“相公,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忘了吧。”
“忘了?”欧阳冲点点头,又摇摇头,缓缓说道:“你们有心了。可是以后最好不要拿人性命开玩笑,会惊死人的——”说道最后的时候,欧阳冲几乎是咆哮起来,言毕,头也不回地出了紫竹轩,闭门的时候却悄无声息。
林如诗连忙跟了上去,走到欧阳冲寝室门口的时候,娜拉也赶了上来,撅着小嘴低声道:“林姐姐,您忘了,计划可还有我一份,可这么半天了,我就说了一句话。”
林如诗回过头来,挽着她的手道:“好妹妹,没看见相公发火了吗?这正是触霉头的时候,姐姐怎么能够让你进去挨训。”
娜拉秀眉一蹙,苦着脸说道:“我没姐姐会说话,可我知道相公生气的时候总会找个出气筒吧,或许,他骂我一顿之后,心情会好些的。”
林如诗没想到娜拉会温顺到这种地步,感动之余,不禁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摇头道:“妹妹这般模样,我见犹怜,你刚刚所说的或许不错,相公见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颗冰凉的心也许会再次燃烧起来吧——”
她们的对话,欧阳冲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煞费苦心不就是为了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吗?诗儿和娜拉这几天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定是担心自己而致。有这么好的姑娘还有庄洋这么好的朋友在身边,他没有理由这么消沉下去。
想通了这些,欧阳冲鼻子一酸,将门打开,咧嘴道:“诗儿,娜拉,今晚,今晚——”
“相公,今晚是我们鲁莽了,吓到相公了——我们两个就此赔罪——”林如诗说到这里,拉了拉娜拉的手,双双屈膝,盈盈一拜。
欧阳冲连忙将她们扶了起来,低声说道:“我是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滚大床吧——”
“啊?——”林如诗咧嘴目瞪口呆。娜拉却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扑闪扑闪问道:“什么是滚大床?”
林如诗笑骂道:“就是你经常想干的那件事,不过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们三个一起上。”
娜拉吐吐舌头,看了看林如诗,两人心灵相通,一齐嚷道:“相公想要滚大床就要八抬大轿将我们抬进门才行,否则,哼哼,休想。”
欧阳冲笑道:“莫说八抬大轿,就是十六抬大轿你家男人也有这个资格,呵呵,明天我就把你们一齐娶了过来,滚大床。”
林如诗笑问道:“相公啊,你真的要以轿子娶我们吗?”
“当然。”欧阳冲说着,仰天望望天上的明月,空气也觉得特别清新。
“可林家堡距离北京有千里远,您这轿子往返一趟要多长时间呐?”林如诗笑道。
“这个嘛——”欧阳冲愣了,是啊,要想明媒正娶,林如诗那是要从林家堡发嫁的,而自己要从北京出发迎娶的,可这一去一回,要等上半拉年,不禁讪笑道:“呵呵,这个相公倒是疏忽了,嘿嘿,如此一来,都耽误孩子打酱油了嘛。”
娜拉眼见林如诗与欧阳冲说说笑笑,自己偏一句话都插不上嘴,此刻连忙喊道:“相公啊,打酱油不用孩子去,我去。”
欧阳冲摇头大笑道:“我勒个去!娜拉呀,打酱油的事儿,你就不必跟孩子抢了吧?”
林如诗更是抱住欧阳冲的胳膊笑的死去活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相公呐,娜拉妹妹好不容易抢了个差事,你就让她去嘛。”
娜拉连连点头:“林姐姐,说得对,打酱油,我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