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沉思了下,“她出力护我,却不顾自家,那个情比金坚,是不是给她带来了损伤?”
那女子轻笑,“孺子可教,你也猜到了。不错,情比金坚这种虫子,培养不易,放出去更是要不得。此虫是雨线母虫,女孩子养了,可以护身,不遭黑线公虫的侵害。在没有放出去的时候,只有一只,是为虫后。一旦放出,便会分裂成许多,并将黑线虫同化,成双配对。这种虫子,有一个大忌,不可用在别的人身上,最好自己用。不然,母虫在离了主人后,如果得不到一定数量的公虫,只要有一只配对不成功,也就是说,对方虫子的数量是个奇数的话,那就会反弹,同化的虫子会慢慢死亡,母虫一旦死去,主人的控虫灵气会大损,到了那时,灵虫反扑,会将虫师吞掉。”
宁采臣啊了一声,“那不是糟了!聂小倩是不是已经……”
“没这么容易,灵虫吞掉虫师,事实上是让其迷失在梦里,这就需要时间,但不管她会做什么梦,她都会出不来。所以表面看起来,她是睡着了,但却是再也醒不过来的。”
宁采臣问:“没有补救的方法么?”
那女子低叹,“基本来说,是没有救了,除非……”说到这,她停滞了。
宁采臣问道:“除非怎么样?”
“除非你能够从梦中拉她出来,但这事极难,也不知成不成。”
宁采臣忙道:“我不成,你呢?”
“你到是信得过我,但可惜的是,除了你,别人没法帮忙,就算是崔婆婆和元真在这儿,也替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上,有情比金坚。这东西的另一个作用,是就把你和她紧密联系起来,你不觉得奇怪么,你和她初次相遇,就如此信任对方,是为了什么,这其中有一大半,是情比金坚的作用。”
宁采臣想了想,“不对,我初遇这小女孩,便觉得有缘份,若不是这样,我不会让她在我身上种下情比金坚的。”又道:“还有,你说的雨线母虫需成双配对,元真的身上有这么多黑虫子,难道说要一只只去数么?这么没把握的事,哪个虫师会做?”
那女子略显惊讶,“咦,你这书生倒是不呆,说的很有道理嘛。不错,若没有把握,聂小倩的确不敢放虫。这里有一层缘故,雨线母虫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方有多少虫子,它就分化出相同的数量,并不需要去数,总之是有一只配一只。”
宁采臣听到这儿,疑惑起来,“既是这样,怎么会有不成的道理?”
“说你聪明,你又傻了。元真会让母虫就这么将他辛苦养成的黑虫一起化了去么?他后来不肯接近你,便是怕同化完成,而最后的离去,更是导致了数量上的差错,雨虫因为他身上还有黑虫子,分裂不曾停止,却再也接触不到,因而也就留了祸根。”
宁采臣恍然明了,“如此说来,那元真才是引起这一切的根源,怪不得他临去时,会说小倩害了自身,要她跟了他去。”
“哼,他要是真心为了孙女儿,又何必舍不得那些黑虫,便化了去,与他又有何损?不过少了种害人的工具罢了。”
宁采臣站直了身子,“元真已为虫疯魔,却害了他最亲的人,指望他来救治,那是不可能了。云二侠,请你指点,我要如何做才能把小倩拉出险境?”
那女子又笑了,“真是个好哥哥,你对小倩能有这片情意儿,莫非你真爱上了这小丫头?”
宁采臣脸上顿时一红,“云二侠说笑了,小倩还太小,我岂会对她起什么心?只是觉得她遭遇凄惨,嫡亲的外祖待她这样,好生可怜。”
“噢,你只是嫌她小么?如果是这样,我对你说,不上二年,她就大了,现如今也有十多岁了吧,不如你等着她,一到成人,就娶了好不好?”
宁采臣听着不象话,皱了眉头说:“云二侠,别取笑了,快些儿教我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倩还没有找到,再晚些儿,怕会来不及了。”
那女子轻声叹息,“你真无趣儿,呆书生哥哥,这种情事,向来是世人所好,为什么不再说会儿呢?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而且,这事儿也急不来,你看我们说了这么多话,这梦境还没起变化,看来是不太妙呢。”
宁采臣眺望四周,河水岸边都静静的,浓雾一片,看不到一丝人影子,却让人无路可寻了,“云二侠,怎么办?应该从哪里着手?”
那女子不答,隔了会儿,方说:“哥哥,你叫谁呢?你这么确定我是云二么?”
宁采臣怔了,“你不是么?”
那女子反问:“我是么?”
宁采臣哑然,暗暗想:你脸都不露,我怎么认得出来?又怎么确定?谁知那女子象猜到了他的心思,说:“哥哥,你就算见了我,又怎么样?你认得云二么?”
宁采臣双手抱肩,“我不认得,不过,我相信姑娘就是云二。”
“为什么?”
“若不是云二,你不会寻到此处,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不是么,早在我们跟元真对抗的时候,你就来了,将所有一切看在了眼内,否则你怎知十方的幻事,丁坚的伪梦,还有我身上的情比金坚?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噢,有哪点不明白?”
“我只是不明白,名满天下的天师门徒,为什么要象老鼠一样躲在一边,不肯出来,眼看着我们陷入困境呢?我倒也罢了,十方和知秋却是你救出来的,却好事不做到底,任他们在灵虫虚象前迷失,枉他们敬你如同神明,全想着依靠天师门庭,你却让他们失了指望!”宁采臣说到此,叹息着,“有时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陶神师的弟子。”这话甚是不客气,已是在指责那女子了。总以为那女子必然发怒,谁知她又笑了,“哥哥,陶神师的弟子,又怎么了?陶神师归陶神师,我是我。我胆子小,那是天生的,又怎么了?”说完,她格格大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散向四周,而她的笑声末歇,河上的浓雾忽然散了开来,露出了岸边的几个人影,却是几个村夫,看见了他们,喝道:“那边是何处的船家?快划拢来,接了我们去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