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良宵与君偶遇,未能相识便别离。
怜少女姿容如玉,却相思成愁结郁。
罗衫裙落花如雨,纤纤手香腮笑遗。
绛唇未语先叹息,问谁能解这思忆。
宁儿坐在窗前,桌上放着上元节那位公子留下的钟馗面具。她用指肚轻轻摩擦着上面的雕纹,看着狰狞的面具,想到那位公子温和俊俏的脸,不禁莞尔一笑。宁儿把面具举起来戴在脸上,但想到那位公子也做过同样的事,不禁一阵脸红,立马害羞地摘下。她从小醉心于医学,从未对哪位男子动过心。虽然医术高明,但在男女感情上却稚嫩可爱。自那夜遇到那位白衣公子后,空闲时便总是想起他。想到他俊俏的微笑的脸,心里一阵甜蜜,但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那人,心里又满满都是失落。
紫鹃走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又在发呆,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自从那天晚上带着这个面具回来,你就经常一个人一会傻笑一会叹息的,到底那晚你丢下我遇到什么事情了?”
宁儿气呼呼地瞥了紫鹃一眼,道:“你才傻笑呢!明明是你把你家小姐给跟丢了,还好意思说我。”
紫鹃拉着宁儿的衣袖,讨好道:“好小姐,是我不对,你倒是告诉我那晚发生什么了,这又是谁的面具?”
宁儿故意撅起嘴巴道:“哼,就是不告诉你。”
紫鹃转了转眼珠子,突然袭击她家小姐的胳膊窝,“看你说不说?”
宁儿最怕被瘙痒痒,立马笑得花枝乱颤,躺倒在椅榻上,“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成,快停,快停下来。”
宁儿于是把那天晚上跟公子偶遇的事情一一道来。紫鹃听完,不禁睁大眼睛问道:“小姐,那公子长得很好看吗?”
宁儿回想到那公子的面容,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紫鹃看着她家小姐,满头乌黑的秀发只简单得在脑后挽了个髻,上别一朵银制梅花发钗,身上则着一件白色棉布细腰长袍,碧绿的腰带扎起盈盈一握的细腰。虽未施脂粉,但一身雪肤在黑发的映衬下更显得她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秀色难掩。紫鹃不禁感叹到:“小姐,你这么美,那公子就没有动心吗?”
宁儿一听,更为害羞:“你说什么傻话,那公子一看就是人中之龙,绝非普通百姓,怎会看上我这样的小人物?”
“才不是呢。”紫鹃抗议道:“小姐你长得美不说,这整个襄阳城,论学识和医术,有几位女子能比得上小姐你。”
宁儿笑道:“你又认识几个大家闺秀女学士来着?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啊。”
紫鹃叹了口气道:“难得小姐有喜欢的人了,没想到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遇到那位公子?”
宁儿望着窗外,也感觉一阵惆怅,如果能再遇到那位公子那该多好。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是一批人进了内院。紫鹃跑到门口,看到医馆的伙计阿贵想要拦住宁儿房间的门,却被几个蛮横的公子一把推开,倒在了地上。老爷和夫人跟在那几位公子后面,但都被几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拦着,不让靠近。老爷在后面喊着:“紫鹃,快关门,快关门!”。紫鹃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那几位公子来势汹汹,连忙想要关门,但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位公子抓住紫鹃的手不让她动弹,领头的那位公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宁儿的房间。
宁儿看着这些陌生闯入者,紧蹙两道秀眉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我房间!还不快出去!”
那公子也不应答,而是痴痴地从头到尾把宁儿看了个遍,然后一拍手里的扇子,跟身后的其他公子说道:“你们说的没错,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啊!”
后面的公子得意洋洋地点着头。宁儿这才注意到身后那几位是上元节那晚追逐自己的坏人。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家的。
那领头的公子上前逼近宁儿,宁儿抗拒地往后缩起身子。那公子靠近后,到也没有再轻薄,而是煞有介事地鞠了一躬,道:“美人,你好,公子我姓蒋,是这城里第一富豪蒋家的二少爷。今日一见小姐,真是爱慕不能自己,真诚希望能跟小姐结成百年欢好。”
宁儿听闻大惊。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只觉得不可理喻。宁儿不知道如何应答,无助得望向门外的父亲。
宁儿的父亲挣扎着脱了身,走到那公子面前道:“蒋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家小女年幼,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公子还是请回吧。”
其他公子瞪着眼嚷嚷道:“你们知道蒋公子是谁吗?他可是当今贵妃娘娘的亲弟弟啊。以蒋家的地位,娶你家女儿为妾,是你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快答应了谢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蒋公子听了摆摆手阻止道:“你们怎么能这么跟美人说话,太无礼了。不过,美人,咱蒋家不仅有钱还有权。你若跟了我,我一定好好待你,保你一辈子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后面的公子也附和着,几个人上来看架势是要拉着宁儿走。宁儿厌弃得躲开,邱老爷连忙横身挡在宁儿面前。他的确是听过当朝贵妃娘娘的娘家在襄阳,而且那家的小少爷在襄阳城是有名的恶少,仗势欺人不说,强抢民女害人家破人亡的事做得更是不少,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一位。
“老头,不管你愿不愿,你女儿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你最好识相点让开。”那蒋公子看自己一番好话不被领情,也没了耐心,渐渐露出恶霸的本质。
邱老爷知道对于这样的恶少不能强来,只能先想个法子应对了,他答道:“蒋公子,能蒙您厚爱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虽是平常百姓,但也是正经人家。自古以来嫁娶都得是遵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如果公子真心想要娶小女,还请耐心走完这六个礼节。”
那蒋公子皱了皱眉想要拒绝,在他的眼里,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都是当天上门抢了人就走,哪需要那么麻烦。宁儿也没想到爹爹竟然会答应恶少的求婚,不禁惊讶得叫了一声。
邱老爷背着手用手势向宁儿示意别急,继续道:“这娶亲是件大喜事,当然是要两厢情愿进行才才。你也不想看着新娘愁眉苦脸的样子吧。还请公子给我两天时间,等我说服了小女,您再正式过来提亲。您看这样成不成?”
那公子贪婪得看了宁儿几眼,想到这样的美女能心甘情愿地投入自己怀抱,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因此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给你们两天时间准备。两天后我找媒人正式过来提亲。老头,你可别跟我耍花招,本公子向来想要什么都一定会到手。你女儿也不例外。”
威胁完,蒋公子嬉皮笑脸得从身上摘下了一枚玉佩硬塞到宁儿手中道:“这算是定情信物,美人你先收下。”宁儿像是碰到什么污物一般立马想要丢开,在老父的眼色下,才勉为其难地拿在手里。蒋公子这才满意,带着一大帮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邱家。
“这可如何是好?”宁儿一家人对这飞来横祸一筹莫展。
宁儿告诉爹娘自己上元节不小心掉了面具被几个登徒子遇见的事。她懊悔道:“我那时明明避开了,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识得我找上门来的?”
邱老爷叹了口气道:“那蒋公子是城里恶名远播的坏胚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不管是未婚配的还是已嫁人的,被他看中了都没有好下场。他今天身边跟的那一伙都是跟他一起吃喝玩乐的富家顽劣公子,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势力。这群人在城里为非作歹,但摄于他家的权势,连知府大人都不敢动他。实在难办。”
“老爷,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让宁儿嫁过去吗?先不说是妾了,就算是明媒正娶做那人的正房,我都不同意。我这么宝贝的乖女儿。”说着,邱夫人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宁儿依偎在娘亲怀里,也默默地流泪:“宁儿也舍不得娘亲。宁儿不想嫁给那种恶人。”
“夫人,宁儿,你们不要哭了。我说什么也不会把宁儿嫁给这样品行的人。目前只有走为上计了。这婚事,我们推脱不了避开还不行吗?”
宁儿抬起头来问道:“那我们一家人去哪里呢?爹的医馆怎么办?病人们怎么办?”
邱老爷想了想做了决定:“在这襄阳城内投靠谁都难保那恶少不找上门去,必须逃往外地才行。我年轻时的同窗好友姓秦,住在建邺,宁儿五岁生辰庆祝时他还来拜访过。这么多年我跟他一直有保持书信联系。我速写一份信,宁儿你带上紫鹃和阿贵,一起去投奔他吧。”
“爹和娘不跟我一道去吗?”宁儿止住泪问道。
邱夫人也抬头望向邱老爷。
邱老爷有点为难,解释道:“这医馆不能说停就停,还有好多病人需要继续治疗,我一时半会是走不开的。而且我跟那恶少定了两日之约,如果我们一家子都走了,保不成被那蒋公子察觉,最后谁都走不了。宁儿,你只能先过去安顿好,爹和娘在这里拖住蒋公子。等这里的风波过去了,大不了我们关了医馆,一起去建邺发展。”
蒋夫人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她把宁儿的手握在胸前万般不舍。宁儿点了点头抱住蒋夫人默默落泪。
紫鹃在旁边安慰道:“老爷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姐保护好。”
“好,我这就写信。紫鹃,你去把阿贵叫来,我把这事再叮嘱下。你们收拾些贴身衣物,备好马车,今晚就动身去建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