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自己从未尝过的糕饼,童儿含混不清地说道:“四姑娘不乐意进宫的,先前我在春芳阁听差的时候,听四姑娘和十姑娘谈话时说起过。她很不乐意进宫,还哭着说要去求三老爷免了这档差。”
这句话让天橙万分诧异,选秀可是一般女儿家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为何四姑娘却不乐意?再想起父亲回府当晚她的失踪……天橙来了兴趣:“四姐真傻,这样的好事还哭呢,若是进宫被皇上看重,将来自是荣华不断。”
“四姑娘可不是这样想的。”童儿边吃边说,“她跟四姑娘说,若是让她离了江南,离了尹家,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她还说……”
“还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青儿放下手中的线,坐直了身体,“不许浑说!四姑娘这件事可是尹家的大事,这些捕风捉影的废话你可不许胡说,若是传到三太太那里去,仔细你的小命!”
青儿这突然而来的斥责把童儿吓了一大跳,这小丫头双手一抖,嗫嚅道:“是,是,是我浑说的,我……我再不敢了。”
天橙从旁观察,总觉得青儿想必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她刚才的喝断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见她对童儿如此严厉,天橙心中有些不忍:“好了,这丫头也是无心的,今后注意便是。说起来也怪我不好,我不该对四姐妄加议论。”
“姑娘……”青儿眉头微皱。
天橙知道青儿想说些什么,她扭过头看这童儿怯生生的样子,再想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过去吃过的苦头,因此有心为她开脱:“刚才的话童儿你再不可与外人说,否则热闹了三太太我也保不了你,而且今后主子的说话你也万万不要去听,便是听见了,也要左耳进右耳出,明白吗?
童儿忙不迭地的点头。
天橙继续道:“我口有些干,你去屋里给我取些茶水来。”
主子的吩咐,童儿自然不敢怠慢,更何况刚才的招来青儿的一番训斥,使他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待她回屋,青儿复又开头,面上有些不悦之色:“童儿性格冒失,姑娘若不严加约束,只怕将来会惹出大祸的。”
天橙摆摆手:“无妨,无妨,会惹出什么祸事?”
其实,她口中这样说着,心头却暗暗生出一丝苦涩——大事?谋杀主人算不算大事?
君瑶,那是在庄家时陪伴了自己十三年的丫头,自己待她情同姐妹,最是信任不过,她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儿口中时时说着情意,最终却为了姨太太的一个许诺向自己下了毒手。这世间的主子和仆人,谁又能信得过谁?
想起往事,就难免牵扯出往事中的某些人,她低着头拨弄着裙摆,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我听说中院里也有个主子是从北方来的?有这回事吗?”
“姑娘说的是三少奶奶吧。”青儿不疑有他,“虽然是北方人,但那位主子却出身豪门,不然也进不了尹家的门,她是名震北方的庄家二小姐。”
呵呵,庄家二小姐……天橙涩涩的笑道:“那一定很漂亮了?我听说她不是嫡出的,三少爷怎肯娶她?”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进府的时候,三少奶奶已经入府两年了。听中院里的下人说,本来三少爷聘的是庄家嫡出的大小姐,可谁成想订婚后不到一个月,那位大小姐便暴病死了。当时庄尹两家联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少达官贵族的礼已经送了过来,因此取消婚事是万万不可能的。最终两家商议,我们改聘了庄家改嫁了二小姐,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庄家还陪了大小姐生前的贴身丫鬟过来。”青儿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勾唇一笑,“那个丫鬟叫君瑶,十分乖巧,虽然是陪房但却比三少奶奶先有身孕,而且还生下了极其聪明伶俐的儿子。中院的大老爷极其喜爱这个孙子,天天带在身边,还劝说三少爷多陪在君瑶母子身旁,好与儿子亲近一些,因此三少爷一个月中有一多半是住在君瑶姨娘房中的,如今她在中院的地位早已远远盖过三少奶奶。”
那是自然了,君瑶可是陪在我身边长大的……天橙心中暗念:过去的庄家二小姐,今日的尹家三少奶奶庄可人性格最是懦弱不过,在庄家时一直就是个傀儡,事事都要依赖她娘亲做主,如今远嫁南方,早已没有依靠的她怎能是君瑶的对手?
回想起幼年时与君瑶和可人的点点滴滴,天橙有些累了,复又靠在廊下低头不语,青儿见了只当主子又犯困打了瞌睡,并不以为意,哪知此时的天橙心中正涌出万千心绪——君瑶,君瑶,十年不见了,你活的好生自在呵。
……
这难得的一日清净以曹姨娘的突然到访宣告终结。
晚上三太太那里差了香梅过来,说老爷没有回府,冬雨阁路远让九姑娘在自己房中用餐即可。香梅刚走,厨房便送来了紫米糕和燕窝粥以及几碟精致小菜,天橙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将菜摆满一桌,苦笑道:“我们这只有三个人,并没有罗汉,这么多的饭菜不知道又要剩下多少。”
她刚将筷子拿起,外面便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哎呀,九姑娘这里可真香,不知道吃什么好菜呢,老爷,我带了些酿丸子来给你尝尝。”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直接将门推开,看着屋内的大小三个女孩,微微一愣:“老爷呢?”
青儿皱着眉迎上去:“姨娘来了,老爷今日并未回府,自然也不会来这里了。”
“没回来?”曹姨娘狐疑地看着她,“可我听说老爷今晚会在冬雨阁用饭呢。”
天橙也站了起来:“父亲确实不在,姨娘许是听差了吧?这丸子……”她瞟了一眼曹姨娘身后的丫鬟手上提着的食盒,微微一笑,“姨娘真是有心了呢。”
曹姨娘脸上泛红,想要说什么又闭了口,淡淡地瞟着桌子上的精致饭菜,看着往日里只有在家宴上才能吃到的小菜,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喝到的燕窝粥,她有些吃味的冷笑:“姑娘这里伙食不错呢,老爷亲自打点的就是不一样,不过为何不添张大桌子?只这几个菜愣是将桌子摆的连放杯子的地方都没有,看上去有些寒碜。”
天橙和青儿对视了一眼之后,微笑着回答:“姨娘说的是,不过父亲说这样才更显温馨,方便我们父女二人亲近。”吃味是吗?挑衅是吗?那这一下只怕会让你更不舒服。
果然,曹姨娘被噎在了那里,青儿忙道:“姨娘这么远赶来,只怕还没有用饭,不如便在这里用餐好了,我去吩咐人收拾一下。”说完,便执着曹姨娘身边丫头的手走了出去,有些事,是需要好好打听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