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本国士在此宣布帝虞无罪。”对于国主帝纣的提议,越国士连考虑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就给拒绝了。
“为何?国士,你又没有亲眼所见,凭什么这么笃定他们二人就是正确的?你又怎么能肯定帝虞不是杀人凶手?下毒手的人不是他呢?”帝纣不肯妥协,咄咄逼人,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帝虞置于死地。
“不为何,凭本国士就是亲眼所见,你口中的杀人凶手正是我。”越国士直视帝纣,说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众人反应不一,有惊讶不已的,有焦急担忧的,有暗自欣喜的,更有喜形于色的。
这喜形于色之人正是国主帝纣,他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忽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扬声吩咐身边的侍从:“越无霜,好好的国士你不做,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弑杀越山之主,可是重罪,罪不容诛。来啊,将杀人凶手越无霜给朕拿下。”
“凭你,想要治我越无霜的罪,怕是没那么容易。敢问国主,越国国法上有哪一条可以定本国士的罪?”越无霜并不惧怕国主所谓的重罪,只因单凭帝纣的一面之词还不能将堂堂越国国士治罪。
国主帝纣没想到事到如今,越无霜居然还想着脱身,但她说的又是事实,在越国,国士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可以废立一国之主,没有任何国法足以定国士之罪,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国士通敌卖国,谋朝篡位也没有任何罪过。
越无霜的说法也没错,国主帝纣就算不甘愿,也是无言以对,一时之间,他又无计可施,只得逞强反驳出一句杀伤力不怎样的话:“那又如何?难道身为国士不是应该以身作则,以越国兴亡为己任,替越国百姓谋福祉吗?越无霜,你如此草菅人命,罔顾性命,残杀越山之主,与杀人如麻,凶残成性的强盗何异?越无霜,你枉为国士!”
“本国士枉为还是不枉为,不是国主你一张嘴皮子就说了算的。国主方才也说了,国士本就是为越国百姓而生,如今本国士便让越国百姓来说一说,这国士之位,我越无霜当得还是当不得。至于这越山之主乌狄,就是我越无霜杀的,别说本国士只是将他活活饿死,便是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我越无霜也做得,而且敢作敢当。”越无霜说出的话狂妄得很,根本不把帝纣的那些话放在眼里,似乎十分笃定国主帝纣不敢将她怎样。
“越无霜,你莫要猖狂。你杀了越山之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容不得你抵赖,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怎么样砌词狡辩都无济于事,朕奉劝你还是乖乖认罪,或许可以宽大处理,至少不用死得那么难看。”在帝纣眼中,越无霜俨然是个将死之人,照他话里的意思,今日是要咬死了她杀害越山之主的罪名,让她认罪伏法。
“杀越山之主,本国士认了,可这罪,本国士不认。”越无霜说完这模棱两可的话,也不给帝纣借题发挥的功夫,就见她一扬手,而后又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把证人请上来,越山之主该不该杀?本国士有没有罪?一会儿便见分晓。”
随着越国士一声令下,一群身穿白衣素稿,麻布草鞋之人有条不紊地走入在场众人的视野之中,正是方才城门口那些令大伙疑窦丛生的那群人,他们身份成谜,来历成谜,就连他们到帝都的目的也是个谜团。
“草民拜见国士大人。”这些人神色肃穆,齐齐下跪向越国士行礼。
而越国士竟然站起来让他们平身,她这一反常的举动,使得众人对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更加好奇。
“你们来自何处?又为何来到这帝都?”越国士直奔主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儿。
这群不苟言笑,甚至看上去有些凶悍的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人,应该是他们选出来的领头羊似的人,上前一步,低眉顺眼地回答了越国士的问题:“国士大人,俺们是从越山之下来的,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把俺们闺女的尸骨领回家去。”
这人一开口,乡音难改,众人借此便明了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人而已。可这样一来,在场之人的疑惑更深了,他们不懂越国士为何要对普通的农人这么客气,而这个农人所说的尸骨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闺女的尸骨是否就是那板车上的骸骨?”越国士问得直接,态度很是温和。
“是的。”那为首之人立时便回了越国士的话,回话时还带着点拘谨。
“她们为何会与越山之主一起被带来帝都?又为何小小年纪便没了性命?”越国士继续向农人提问。
众人翘首以盼,竖起耳朵,正准备听农人讲述他闺女的遭遇,没曾想先听见的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凄惨的哭声。
不是一个人在哭,而是一群人在哭;不是轻声的哭泣,而是声嘶力竭的哭泣;不是哭泣,而是痛苦的哀嚎。
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农人看起来矍铄有力,况且,他们能从越山一路走到帝都,想必毅力亦是超乎常人,可眼下这群大老爷们却在哭,像个老娘们似的,鼻涕眼泪一块儿往下流,有的甚至跌坐在地上哭。
或许是农人们哭得太有感染力了,围观百姓中的一些妇女偷偷红了眼,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悲伤。
“大爷,你们先别哭了,擦干眼泪。你们的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如果你们不说出来,他们怕是死了也不能得到安息,会死不瞑目。作为父亲,你们要做的就是帮你们的闺女讨回公道,让恶人得到他应有的报应。”越国士没有同周遭的人一般沉浸在农人们的哭声中,似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悲伤,冷静得可怕,她只是一问再问,寻根究底。
越国士的话激励了正在哭泣的农人,他们纷纷抹掉悲痛的泪水,将坚毅的目光投向领头的那人,里面有他们的信任。
收到同伴的支持和鼓励,为首的农人调整好情绪,看着刑台之上的越国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给越国士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很响,而后用极其激切的声音嚷到:“乌狄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
“大胆贱民,越山之主在越国的地位无比神圣,他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还敢公然辱骂越国重臣,简直罪大恶极。给朕掌嘴二十,以示惩戒。”国主帝纣坐不住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命人掌农人的嘴。
“国主,你恐怕忘了如今谁是主审官了,三番两次打断审讯,你是故意的吗?本国士提醒你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坐在位置上听着就好。如若不然,本国士有的是办法让国主你闭嘴。”越国士在国主帝纣身上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每到关键时候便无理取闹,很是烦人,越无霜直接了采取口头警告和威胁的方式。
“越无霜,你别欺人太甚,朕好歹是一国之主。”被人这般不客气地训话,帝纣怕是自登上国主之位以来头一遭,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自然是要发发国主的威风,说些威逼的话,希求能扳回一局。
“哦?一国之主?倒是小瞧你了。若你真有本事,等此案了解后,本国士再来与你计较。”越国士不想浪费时间。
“越无霜,你给朕等着,今日必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国主帝纣放下狠话后,狠狠地坐了下来。
而越国士已然不想搭理显得极其幼稚的帝纣,只是和颜悦色地对那农人说:“大爷,您别怕,继续说吧。”
“俺不怕。做错了事的人才要怕哩,俺又没做错事,有啥子好怕的?名字取起来可不就是给人叫的嘛,不叫名字还叫个啥?俺就骂他乌狄他是个没人性的畜生,不是个东西,要打要杀,俺都这么骂。”农人大爷很是激动,十分固执。
越无霜哭笑不得,本是好心想要安慰一下大爷,让他不至于被帝纣的话给唬着了,太过紧张而说不出话来,可偏偏人家还不领情,大爷压根儿就没在怕的,还大义凛然地说了一大通颇有道理的话,把国主帝纣给气得呀,脸色都变了。
耿直憨厚的农人大爷这回算是彻底把国主给得罪了,可他本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见无人再来阻止他继续说话,农人大爷自顾自地往下讲述他闺女的故事:“俺们村叫靠山村,应该是离越山最近的一个村了,不过俺们村靠的山不是越山,而是一座小山包,冬天的时候还可以上山打打野味,让孩子吃点肉,解解馋。俺们村前面有条河,河里都是鱼,可肥了,俺婆娘没事的时候会去网网鱼。俺家有三个孩子,俺闺女是老大,俺和婆娘出门的时候,俺闺女就在家带弟弟妹妹,洗衣做饭,可乖了。”